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寧威怔了怔,淡淡地問:“是又如何?”?
“你被開除了。”艾豔豔很乾脆。?
面對剛剛獲得了兩分鐘即告失去的工作,寧威有些哭笑不得地問:“我知道有些人會對同志抱有偏見,不過,這個和酒保的工作有關嗎?”他想,如果這個艾豔豔對同性戀感到排斥或者厭惡,應該不會在自己的酒吧搞同志之夜吧??
“有關。”艾豔豔認真地說,“所以你最好裝作是異性戀或者雙性戀者。”?
“不論我是不是同性戀,都不會在工作場所流露出自己的性向的。再說我最近也沒什麼心情談戀愛。”寧威苦笑着解釋。?
“但是取悅老闆娘也是你的工作之一。”老闆娘本人大言不慚地說。?
寧威審視着艾豔豔。雖然皮膚保養得很好,打扮得也很年輕,但是年齡絕對超過三十歲了。如果純粹爲了這份工作而犧牲自己的色相,寧威覺得有些不上算。?
注意到寧威的目光,艾豔豔吸了口煙說:“我今年四十二歲了,有個二十六歲的女兒。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爸爸。唯一一次見到自己的外公,是在兩年前外公的葬禮上,那時外婆已經去世了。十五歲的時候懷孕,我被父親從家裡趕了出來。大文學www.dawenxue.net拖着懷孕的身子到處打工,甚至跪在街邊乞討,在飯店裡面吃人家吃剩下的飯,最後在一個沒有執照也沒有急救設施的私人診所裡面把女兒生下來,當時因爲難產差點死掉。然後,含辛茹苦地把女兒撫養長大,什麼活都幹過,有時候實在是需要錢的時候,我也“賣”過幾次。一直到我四十歲的時候,突然接到律師打來的電話,說我那個頑固的老爸死了。像做夢一樣的繼承了這套洋房和幾千萬的遺產,纔有了這家店。?
艾豔豔一邊抽着煙,一邊訴說着往事,口氣淡淡的,感覺不到喜怒。但是寧威忽然將自己的影子重疊在了艾豔豔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挺着大肚子,四處討生活的情景,那份艱辛是現在的他最能夠感同身受的。?
“行,我接受這個工作條件。”寧威說。?
艾豔豔深深吸了一口煙,眯着眼睛將煙霧吐在寧威臉上。她揚起下巴注視着寧威英俊的臉龐,嘴角泛起了淺淺的笑意。?
“你真可愛,竟然會相信這麼無聊的故事。”艾豔豔的語氣中帶着嘲弄。?
寧威揚眉,沒有說話。?
艾豔豔別過頭去,在吧檯上的菸灰缸裡熄了香菸,淡淡地說:“房子和酒吧都是我的老公留給我的。他有數千萬家身,只是可惜不長命。”?
語氣和訴說剛纔那個八點檔臺灣苦情劇般的悲情故事時完全一樣。寧威無從分辨真僞,只是聳了聳肩,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驅趕着瀰漫的香菸味道。?
雖然調酒師要考出執照的話,需要花費相當的努力。但是僅僅是記下店裡菜單上的雞尾酒的配方,對寧威來說並不複雜。憑他的記憶力,僅僅一下午就將那張菜單背得**不離十了,?
是夜,寧威站在吧檯後面,看着老闆娘艾豔豔操縱着瓶瓶罐罐,默默地在心中模仿着艾豔豔的手法。大文學www.dawenxue.net酒吧的門想起“吱嘎”的響聲,進來了一個看似熟客的短髮女人,打扮得很中性,舉手投足間有一股不同於男人的灑脫。年齡則像是二十五歲出頭的樣子。?
“來啦。”艾豔豔招呼着,“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那個女人一屁股坐在了吧檯前,酷酷地說:“別提了,明天一早要趕飛機去日本。給我一杯藍色夏威夷。”?
說着,女人點了一支菸,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捏着,放到脣邊。寧威注意到,她和艾豔豔抽的煙是同一個牌子的。?
“行李準備好了嗎?”艾豔豔一邊準備藍色夏威夷雞尾酒,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不用操心我啦。這傢伙是新來的呀?”女人叼着煙,將目光轉向寧威。?
“嗯,他叫Jacky。”艾豔豔介紹道。?
寧威有些驚訝地望着艾豔豔。注意到寧威的視線,艾豔豔轉過頭去問:“Jacky不好嗎?那麼James怎麼樣?或者Kevin?還是Simon?”?
寧威苦笑着接受了隨隨便便爲自己安上的名字:“沒關係,Jacky挺好。”?
女人審視般地盯着寧威猛瞧,看得寧威有些不自在。這時,艾豔豔被客人叫去,將調製藍色夏威夷雞尾酒的工作交給了寧威。女人打量了寧威許久,吐出一個菸圈,懶洋洋地開口問:“你真名叫什麼?”?
“寧威。”?
“你是gay嗎?”?
寧威一怔,想着今天爲什麼這麼多人糾纏這個問題。並不想說謊或者隱瞞,寧威點了點頭。?
女人笑了,笑起來很好看。?
“我就說嘛,不是Gay怎麼可能在我的熱情的視線下那麼半天都沒有反應。”?
對“熱情的視線”幾個字感到有些好笑,但是寧威謹守職業道德,沒有在客人面前笑出來。?
“你怎麼不笑?真沒勁。”女人不滿地說。?
寧威迎合着女人的意思,淡淡地笑了笑,主動改變了話題:“工作忙不忙?”?
“也不能說忙啦,但是伺候那羣少奶奶和小姐真的很麻煩。”女人一邊說,一邊隨手搔了搔一頭亂糟糟的染成金黃色的短髮,這個有些男性化的率直動作,莫名地讓寧威對她生出好感。?
寧威將調製完成的藍色夏威夷雞尾酒放在女人面前的桌子上,說:“請。”?
女人點了點頭,將還剩下一大半的七星淡煙在吧檯上的菸灰缸熄滅了,說:“再要一杯芝華士十八年陳,加冰。”?
“是。”寧威轉身爲貪杯的女人倒酒。女人喝了一大口藍色夏威夷,發出了滿意的嘆息聲。?
寧威將芝華士放在女人面前,女人將酒杯向寧威推了推:“請你的。”?
寧威揚了揚眉毛,“爲什麼?”?
“因爲你長得帥。”女人說得很直接。?
寧威失笑。“你這是在釣我嗎?”?
“抱歉,我對男人沒興趣,你不要就算了。”說完,也不等寧威說話,就拿過寧威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寧威苦笑着說:“對不起,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我的胃不好,不能喝酒。”?
“真沒勁,那你還當什麼調酒師?”女人意興闌珊的打了個哈氣,將手中的藍色夏威夷一口飲盡。?
這時,艾豔豔回到了把吧檯,短髮的女人在艾豔豔脣邊吻了一下,說:“媽,我走了。你自己小心,有事給我電話。”?
“嗯。”艾豔豔微笑着點了點頭。?
“這個小弟不錯。”短髮的女人指着寧威。?
艾豔豔輕輕在女人的肩上打了一拳。“少來,你不是對男人沒興趣嗎?跟老孃搶男人,你還遵不遵守孝道啊。”?
“我不守孝道,你不守婦道,所以我們纔是母女呀。”?
女人說着,轉身瀟灑地向外面走去。艾豔豔在女人的身後“呸”了一聲,卻難以掩藏眼中的笑意。?
寧威怔怔地注視着眼前這兩個與其說是母女,更像是姐弟的女人。?
“你真的有女兒?”?
艾豔豔點起一支菸,咬在嘴裡,瞪了寧威一眼:“你怎麼這麼八卦。我有女兒不行啊?”?
“這麼說,你說你十六歲生的女兒……是真的?”?
艾豔豔吐出一口煙,將面容掩藏在淡淡的煙霧裡。?
“丈夫的前妻的女兒而已。”?
那樣的語氣,依然讓寧威無從分辨真僞。但是想起那個短髮女人和艾豔豔神似的容貌,寧威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她們沒有血緣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