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是時,紅日法王桀然喝出佛宗秘傳真言第六聲“吽”!隨着一團毀天滅地般地烈焰在廳堂之中轟然炸開,南廂廳房內也是焰浪翻滾,烈火焚天!
燕然恰被秦商侯“唰唰”幾劍逼至牆壁死角,轉頭便見到滔天焰浪咆哮而來,他避無可避,只得奮起全身真氣,迎着焰浪便是一刀劈下,希冀能劈出一條生路來!
哪知他天啓初成之時,洞明的便是東方青木之氣,冥冥中又吸納了一道月靈之力以護其心智,一縷青龍之魄而藏於軀體,月靈屬陰,青龍屬陽,陰陽調和,遂成就他而立之境,但他最精湛的仍是那木屬真元。
此刀劈下,青芒閃耀,卻不想五行之中木生火,反而催得那火勢更猛更烈!只聽得“轟”地一聲悶響,四處皆有翻江倒海般地焰浪席捲而來,燕然下意識地擡起手臂護住頭臉,就此陷身於火海之中!
此火與凡俗之火大不相同,是紅日法王畢生苦修的那一縷紅蓮業火,相傳是幽冥第十八層阿鼻地獄本源衍生之火,一經粘身,不死不熄不滅,諸火之中最爲陰毒,須得焚盡己身罪孽業力,方可浴火重生得以解脫。
千鈞一髮之際,他腰間懸掛的香囊內,忽然叮叮作響,繼而光芒四射!燕然福至心靈,忙伸手入內,將那大作光明的物事緊緊握在手中,低頭一看,正是段新眉臨走時留予他的那方朱雀神印!此時印座之上,那朱雀鮮紅欲滴,展翅欲飛,向蒼穹隱隱射出道道紅芒!
燕然忙刀交左手,使右手將那朱雀印高高托起,口中喃喃念道:“眉眉,可憐見的,現在便已是刀山火海了……”
其時火勢兇猛,業已侵襲到燕然身上,眼看着便要將燕然吞噬在烈火之中!恰在此時,那朱雀印似是感應到四周火元充沛,且非是凡俗之火,那印座之上的小小朱雀驟然神光流動,在裡面沉睡了不知多少萬年的那一抹朱雀之精倏地醒了過來!
燕然周身的烈火,隨即便被一道不可知的神秘念力,撕裂成絲絲縷縷,盡皆涌往他手中高高託着的朱雀印中!燕然身前三尺之外,熊熊烈焰猶如脫籠的猛獸,咆哮不停。可是三尺以內,絲絲炎火卻溫順地被印座上的小小朱雀吸入腹中!
燕然大奇,定睛凝望,那小小朱雀卻是愈發晶瑩剔透,清晰可見那絲絲火焰被它吸入腹中後,盤旋數圈便消逝不見!只是這朱雀小腹不過鴿蛋大小,如何能吞得盡這漫天掩地的業火烈焰?
不一會,燕然只覺得掌心裡的朱雀印越來越沉,漸漸竟是支撐不住。但他唯恐放下朱雀印後,卻又遭那烈火焚身之苦,所以只得苦苦咬牙支撐着。
隨着那朱雀吸納的火焰越來越多,這印章亦是越發難以高舉。燕然沒奈何,試着催動真氣聚於右掌,頓時感覺輕鬆了許多。
朱雀印漸漸地,悄悄地,不爲人察覺地悸動起來,頻率越來越快,幅度也越來越大。頃刻間,竟是帶動燕然也顫抖起來!燕然大驚,忙打算撤手躍過一旁,哪知那朱雀印卻似沾在他手心一般,怎麼也甩脫不下!
燕然大急,連連催動真氣,死命地搖晃着右掌,想把那方朱雀印甩落。但那一道道油然而生的青木真氣,竟也被那朱雀吸入腹中!
燕然駭然變色,忙又回撤真氣,卻哪裡還撤得迴轉?但覺一身精純的青木真元便如洪水決堤般地,一滴不剩地涌入朱雀腹內!燕然暗察自己內息,發現自己丹田氣海之中已是空空如也,辛苦修煉的那點青木真氣,連同那神秘莫測的青龍之魄一道,盡皆消失得無影無蹤!
燕然此時也不知是哭是笑,但覺平生遭遇之事,猶以此事最爲出奇,橫豎也撒手不得,也只得聽之任之了!
原來燕然在雞籠山上之所以洞明木屬真氣,皆因那點青龍之魄蟄伏體內。青龍居東,五行屬木,所以燕然修習青木真氣向來得心應手,事半功倍。
但紅日法王施出的紅蓮業火,卻喚醒了那封印在朱雀印裡的上古朱雀之精。朱雀鎮南,五行屬火,一朝甦醒,滿目皆赤!恰巧這廳房之內,俱是紅日法王赤火炎焰刀帶出的重重烈焰,那朱雀之精便貪婪地開始汲取這天地間的遊離火精,無意中倒是救了燕然性命。
隨着朱雀之精吸納的火元火精越來越多,封印它的印章便也就越來越沉,越來越是將其縛之不住!偏偏此時燕然又連番催動真氣,那深藏體內的青龍之魄亦察覺到朱雀之精即將破印而出,既然同爲天之四靈,豈有不助之理?
所以那青龍之魄便引領着燕然全部的木屬真元,氣勢磅礴地衝入朱雀印章之中。天分五行,相生相剋,故木生火,龍從鳳!朱雀之精得此大助,霎時幻化成形,止不住引吭高鳴,卻是“鏘鏘”之聲,其音清越嘹亮,略一展翅,便衝破了那禁錮它不知數萬年的印記!
晁錯等人聽得鳥鳴,愕然轉頭望時,正是朱雀之精衝破樊籠,一飛沖天之時!但見漫天烈焰驀然火蛇狂舞,刮刮雜雜地焚燃了整座大廳。獵獵火光中,赫然升騰起一隻喙短翼長、遍身火羽的怪鳥!
秦商侯駭然失聲道:“晁兄,這是什麼妖物?”晁錯凝神望去,卻見此鳥並非活物,乃是烈焰所幻化的虛影,不由得冷哼一聲:“妖邪之物,蠱惑人心罷了,不足爲患!”
突見那怪鳥怒目圓睜,雙翅撲騰不停,張口吐出一團烈火,徑往晁錯噴濺而來!晁錯慌忙閃身避過,怒喝道:“好孽畜!膽敢拿火燒我!”
晁錯霍地一個旋身,強忍下涌上喉頭的一口鮮血,雙手在空中虛抓幾爪,頓時便有數道紫氣飛馳如電,一圈圈將那怪鳥縛在其中!
晁錯雙爪再一交錯,那紫氣便如繩索一般勒緊,勒得那怪鳥悽然哀鳴一聲!一旁的降魔勝使阿扎爾早已是磨刀霍霍,見晁錯縛住怪鳥,揚手便是一道劍氣,嗤嗤作響着向那怪鳥斬去!
那怪鳥便是朱雀之精幻化的鳥形,終不過是焰火虛影,再則又被晁錯的紫微凝真印所束縛,如何能閃避得過?只見一道淒厲的劍氣瞬間透體而過,將那虛空中烈焰所幻化的怪鳥,從中剖成了兩片!
空中再響過一聲悲愴的鳥鳴,那怪鳥已是神形俱滅,化作成兩團焰火,轉眼間便消逝得無影無蹤。晁錯哈哈大笑道:“裝神弄鬼,不堪一擊!”
朱雀之精幻化烈火而成的怪鳥被降魔勝使一劍分作兩片後,其中一片殘軀隨即鑽回朱雀印內,被那青龍之魄盤旋圍繞,不由自主地跟隨青龍之魄,倒轉回流到燕然的丹田氣海之中!
另一片殘軀卻是隨風搖搖晃晃,四下游蕩在廳堂虛空之中,茫然不知所向。楊錚恰在此時醒轉過來,他掙扎着坐起身來,只覺得口乾舌燥,心底煩躁若狂,忍不住急促地大口呼吸,不知不覺中竟將那另一片殘軀吸入腹中!
楊錚頓時覺得一團烈火入口即融,化作一道炙熱之氣,自氣管倏然而下,直入自己小腹的丹田氣海中!楊錚原本修習的便是魔教日曜玄氣,陽氣旺盛,精氣充沛。而這片殘軀乃是上古朱雀之精所化,雖不過十之二三,但也非比尋常,此番貿然闖入楊錚丹田,猶如那一點火星點燃了沉睡着的火山,楊錚丹田氣海頓成火海一片!
楊錚止不住大吼一聲,但覺全身無一處不是炙熱得仿似要燒融一般,丹田之中熱浪滾滾,經脈之中岩漿流淌,此番痛楚,便是比那凌遲剮刑亦不遑多讓。
但他自幼堅毅不屈,性子天生要強,從不肯屈從於命運安排。儘管此時體內經脈錯亂,苦不堪言,但他怒吼一聲後便是咬牙再不發一聲,反而沉下心來,默運己身內息,竭力將體內那道橫衝直撞的炙熱之氣平復下來。不一時,他便抱元守一,漸漸物我兩忘,那道炙熱之氣也便漸漸融入他的丹田氣海中,再無分彼此,渾然結爲一體……
燕然情形又大不相同,那片殘軀隨着青龍之魄進入到他丹田氣海後,便化作成一縷赤火真元,與那青龍之魄所化的青木真元一道,在燕然丹田氣海里盤旋不休,漸漸彼此相吸,漸漸盤根錯節,漸漸便演變成一團越旋越盛的螺旋風暴!
終於引得那縷月靈之力也從那任督心脈驀然射來,不由自主地也繞着那團螺旋風暴盤旋起來,至此,燕然體內纔算練就真正意義上的三花聚頂,革故鼎新!
至陰月靈之力,少陽青龍之魄,至陽朱雀之精,三氣匯於燕然丹田,聚於氣海之巔,盤旋不休,循環不停。初時,還能分辨青氣和暖、赤氣熾熱,月靈孤寒,漸漸地,彼此融爲一體,再也分不清青紅月白,再也分不清彼此真源。
昔年道門有弟子問真人蕭廷芝,何謂三花聚頂?蕭廷芝答曰:精氣魄混而爲一也!武道修行,必由五行歸三花,三花而化五氣,始能歸原無極本體,而達圓通終境。
燕然不視、不聽、不言、不聞、不動,守靜聚性,抱一止念,恍惚之間,便又進入那神秘莫名的天人化一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