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三個意識都有自己的身體,現在的情形應該是哈斯塔和德爾塔瞠目結舌地看着夢魘。
“怎麼了,我不能說這句俗語嗎?”夢魘問。
“沒有沒有,你當然可以說。”哈斯塔再看夢魘就多了兩分親切,確信大家的人格都是從一份主人格記憶中上演化出來的。
“講重點。”德爾塔現實中還瞪着阿加塔,臉上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企圖對她施加壓力,心裡卻有些焦急了。他又探出一絲細微的負面靈性伸過去,這才發現端倪,靈性消散的速度比正常速度確實快了些許,只是不明顯,用力過猛反而感覺不到:“你既然知道她在吸取我的靈性,那有什麼對策嗎?”
“你的實戰經驗還是太少,不足以執行我的計劃,讓我來操縱身體纔有必勝的把握。”
“你知道這不可能。”即使知道自己和他的意識最終會成爲一體,但德爾塔還是覺得夢魘可能會對這具身體做什麼手腳,好歹是個千年老怪物,就算在遇到自己之前心智未開,只憑本能也足夠用靈界生物的軀體開發各種靈性用途——就像魚天生就知道怎麼在水中浮沉。
“那個女的身上極有可能帶着一件半復甦狀態的半神器,我不知道它具體有什麼用。不過它現在已經接近甦醒,有意識地吸收靈性加速這一進程。它復甦的進度再加快,恐怕就會脫離那個女人的控制,主動來獵取你這個轉化不完全的靈界生物了。”
“半神器?!”德爾塔難以想象,“半神器什麼時候這麼廉價了,隨便一箇中位法師都能持有?”
半神器在貝林沃大陸的地位和導彈一樣,可以說儲備量的多少決定魔法組織的大小。
把這麼珍貴的物件給中位法師,然後讓她帶着到另一個勢力的總部去,他想不出哪個勢力敢這麼幹,這和讓孱弱的孩子戴着滿身珠寶獨自走進強盜窩裡沒什麼區別。
“不一定是在學院這樣的巨頭眼皮子底下得到的。在我過去的記憶中,第二次魔能衰退事件期間有許多半神器因爲強烈的情緒誕生,不過由於屬性都偏向負面,它們被精靈銷燬和封印了不少,被封印的都交給他們信任的人類保管,一代代傳承下去。而人類是個體差異極大的生物,後代往往不能繼承先祖的美德,一旦家族沒落,什麼東西都可能變賣出去。”
“我不覺得還沒完全甦醒的它會比你危險。”德爾塔誠懇道,靈界生物一向被稱之爲活着的半神器,夢魘可是一直清醒着的。“如果融合最後的結果是你的暴戾人格驅使這具身體,這種被褻瀆的感覺比死了還糟糕。就像眼睜睜看着自己變成一個爛人卻沒法阻止一樣。”
夢魘被這麼說也不生氣,只是冷淡道:“你不相信我,那我建議你還是跑吧,別管你的項目財產了,命更重要。”
“那我就聽你的了!”德爾塔重新幻化出弩箭,擡手對着阿加塔就是一弩。
“真是奇怪,我之前說了這麼多都無動於衷。勸他撤退一句話就搞定了。”夢魘覺得疑惑。
哈斯塔的聲音裡充滿無奈:“大概是因爲你的建議正合他的心意......”
黑色的弩箭攜帶着壓迫力直直奔向阿加塔戴着特殊面具的臉。
她雖然自信元素護盾能夠擋住弩箭,但心中突然聯想到阿方索中了弩箭後的傷勢,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正在準備的法術也因爲這個遲疑而停止了運作。
然而弩箭在距離元素護盾還有兩碼的時候就自動散開成一團陰影,連她的袍角都沒有碰到一點。
能量擬態的弩箭畢竟沒有質量,脫離了控制後也沒有力量,可不能像真正的弩箭那樣靠速度殺人。
“我就喜歡你這種聯想能力豐富的敵人。”德爾塔吹了個口哨,縱身向窗口撞去。幽影自背後延展而出,宛如漆黑的羽翼庇護着他,預防玻璃碎片傷到他。
雖然這裡是十五層,但只要靈活運用陰影擬態,他就能攀附着高塔外牆逃走。
“這纔是我的逃跑路......”德爾塔的臉色在玩梗的途中逐漸僵硬,身體狼狽地滾落在地上。
一道淡青色的強韌光膜貼着牆延展開來,擋住了他的去路,剛剛的撞擊甚至沒能讓它動搖一下。
“這是什麼時候佈置的?”他單手撐起上半身驚疑不定道。
阿加塔沒有心情也沒有義務回答他,只是看到這個陰險的小人在自己的佈置下吃到了苦頭,臉上不免帶了些笑意,嘴脣翕動繼續低聲念着咒語。癱在一旁的阿方索倒是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還是有人願意回答德爾塔,夢魘的聲音傳來:“她在一開始就佈置了,最開始用來表示攻擊態度的風刃裡藏着被元素化的符咒,大概是早就防着你這手了。以你的元素學造詣還沒法破壞它。”
德爾塔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那就沒辦法了。”
“你打算把身體給我操控了麼?”
“怎麼可能。”德爾塔乾脆否認了夢魘:“那個半神器大概還要多久甦醒?”
“那要看它能從你這裡竊取到多少靈性。甦醒的進程越高,它吸收靈性的速度就越快,然後繼續加速甦醒。”夢魘給出非常模棱兩可的回答。
德爾塔一個握拳:“明白了,總之就是一鼓作氣幹掉她是吧?”
“所以說你根本沒明白......”
“我明白的。只是去年配的幾方毒劑都過期失效了,今年又沒有新配,不然我匕首上抹點,上去給她一刀就完事了。”
“你能有這樣的覺悟我真的很高興。”
阿加塔這邊,她的魔法已經準備完畢了,透明的銳利氣流在她身邊高速回旋,並向外擴張,摧毀這層樓裡任何可以當做掩體的事物。
一排排水槽被掀翻,存儲營養液的玻璃罐子也被打破,傳送管道折斷,玻璃渣和營養液混在地上,魔化植物們好像被拋到陸地上的魚一樣瘋狂掙扎,根系被碎片割傷了很多,斷開的部分活性依舊保留,跟着主體一同掙扎。
“真噁心。”她擡起腳,試圖踩爆腳邊的一棵臭顎,沒想到這裡的魔植都是快速催化出來的,雖然表皮硬度不夠,但柔韌性比野生的更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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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腳下去,那棵臭顎雖然頂上的大花糊爛,但衆多根鬚卻沒有多大損傷,向上竭力抓撓阿加塔的小腿,給她造成了相當深刻的心理陰影。
受到更大沖擊的還是德爾塔,他看着滿地破碎,心中悲憤交加。雖然早已做過心理準備,但這麼多月耗費的心血被強加破壞的感覺還是難熬。
氣刃逼近,他快速凝結了一層冰甲罩住自己,可精靈血脈再怎麼天賦異稟,初位法師和中位法師的法術效力還是天差地別。
冰層被壓縮氣刃破開,不得已之下,他只得重新使用靈法術召喚陰影擋下這一波風暴衝擊。
“你確定不用我出手?”夢魘並不好心地問。
“不用!”
“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挾持那個失去自保能力的法師,用他來威脅這個女術士。如果她在乎他,那麼就有了談判的條件。如果她不在乎,那你也可以在她下一次施法的時候將那個男法師推出去擋槍。而且根據我對這個人的觀察,如果女術士背叛了他,他有極大可能在瀕死之際選擇壓榨精神潛能也要回擊,這會爲你的進攻創造大量......”
夢魘突然不說了,原來阿方索已經見情勢不妙,扶着牆挪到更後方去了。
“你該早點行動的。”
“我本來就沒打算按你說的做。”德爾塔站直了,整理了一下袍子,神情恢復淡然。
他本來就有一副漂亮臉孔,只是隨着本性暴露反而讓人忽視了這一點,現在平靜下來,就鍍上了自然肅穆的氣質,讓人難以生出懷疑的念頭。
籠罩在旋風之中的阿加塔看見他這麼做,也有些拿不準他要做什麼,不過自信他突破不了這一層風刃屏障,擡手就要繼續施法。
“慢着。”
“怎麼了?”阿加塔手中火焰凝而不發。
幹掉德爾塔對她來說不算難,但在這之前可能還要糾纏一陣,如果他自願讓這個進程縮短,阿加塔也是歡迎至極。
她手中的半神器是屬於能夠變換形體的一類,她相信德爾塔如果掌握了另一個部件,稍加摸索後也能嘗試把它變成容易被忽略的形狀,隨便藏起來就很難找了。
而且阿加塔開啓靈視後也發現了這個精靈血脈者的不同之處,那些陰影似乎纔是半神器所渴望的,但那種靈性和自己的半神器所攜帶的有所差異,並不代表德爾塔隨身攜帶着另一個半神器部件。
只是這種靈性相關的能力讓德爾塔的嫌疑更大了,有了這種能力的人當然比普通人更適宜操縱半神器。
她當然也可以強行殺死德爾塔,再使用手上這件半神器進行審訊。可現在半神器仍不完整,也沒有完全承認她的使用資格,所以一旦激活就無法停止,範圍也不止這一層會受到波及。
如果影響到其他樓層的法師,恐怕吸引更多人的注意了,目前來說,還是說服德爾塔自願交出半神器比較划算,之後再殺了他。
德爾塔看見阿加塔目露沉思,也沒有趁機在暗中做什麼動作,而是嘆了一口氣,顯得有些心灰意冷。他舉起雙手,說出了對方一直想讓他說出的話。
“我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