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半夜,哈斯塔瞪着眼睛爬了起來,他終於發現德爾塔比他想象的還要心黑。
哪有讓人餓着肚子放假的?
他以前沒法感同身受,只覺得飢餓可以用數值代替,沒有降到危險線以下就能忽視不管,在那之前餓上幾天也大概只有營養不良這種無足輕重的BUFF。現在才發現,哪用等到營養不良,腸胃一空身體就開始發送疼痛信號了。
這混蛋一定是算好了的!
帳篷裡還亮着蠟燭,除了阿列克謝因病還躺着,其他人不需要休息太久,都還在讀書,看到他起來便打了個招呼。迪亞哥不在帳篷裡,他出去到遠一點的地方繪製星圖了。
哈斯塔準備也出去,到篝火旁邊拿德爾塔的鐵壺燒點水喝,至少混個水飽。
找車伕買乾糧是別想了,雖然一般他們都會帶,但這次餓的人太多,肯定早被拿走了。
外邊一片漆黑,學院高塔那邊也是一片寂靜,似乎爭鬥已經停歇。
不過其他帳篷裡的情況也沒有哈斯塔想的好,從自己的帳篷到篝火這短短的距離,已是能聽取蛙聲一片。
哈斯塔一邊煮水一邊呆呆地坐着,水開了以後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等涼,這裡的天氣滴水成冰,也不必等太久。
帳篷羣各有明暗,其中領隊的尤埃爾大師所在的帳篷也還亮着,門簾大敞,酒液的氣味遠遠的就開始沖鼻,十幾個瓶子歪歪扭扭地躺在外面,燈光下一個披頭散髮的老者正癱坐在地上縱情飲酒,臉上酡紅,正是分院的尤埃爾大師。
學院派發的助教一個不在,各住各的,似乎也不想靠近他。只有他自己帶着的非施法者隨從在,也是一臉無奈,站在一邊明明困得要死也不敢睡覺,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的樣子。
【他這是帶了多少酒啊?都喝了半天了。】哈斯塔靠近幾步,看見帳篷中除過草的地上有反光紋路,再細看,竟然是用血繪製的召喚陣,上面正立着些滿着的酒瓶。
竟然是把異位面裡儲存的酒召喚出來喝!
血液放的久了,裡面的靈性就會散去,無法增幅召喚師與召喚空間之間的聯繫,所以這些血必定是剛流出來的。
召喚陣所用血液都是以高智慧生物爲材料,而血液的提供者當然不會是尊貴的接近酒精中毒的尤埃爾大師......
“淦!喝死最好!”哈斯塔無師自通地學會了使用髒話,還有些生理性的不適。
召喚科的人都是瘋子,這句話說得一點兒不錯。
不想在外面繼續待着,他提着壺匆匆地回到了自己所屬的帳篷,這裡的光雖然一樣昏暗,但看着就是比尤埃爾那邊討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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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克和安佩羅姆就着燭光苦讀,紙上的那些字符不比鈕釦大,加上燈光昏暗、視線長久集中引起的疲憊,他們都是眯着眼用手指着才能繼續閱讀。
哈斯塔看着德爾塔的兩個朋友勤奮學習的身影,總覺得其他人都有目標,唯有自己沒有,想着之前尤埃爾法師的醜態,至少做些什麼能讓未來自己有能力去制止這種事發生,卻也不知道該向什麼方向努力,不由陷入茫然的狀態。
哈斯塔看了一會兒書,但飢餓的感覺根本無法忘卻,時刻打擾他的記憶,但貝克和安佩羅姆卻似乎並不爲此困擾,出於好奇是什麼能讓他們壓制飢餓和疲憊的不適,便忍不住問:“你們都決定了要順利通過這場試煉前往王都嗎?”
安佩羅姆放下書,活動活動脖子,然後翻了個白眼:“我的導師早早就到莫克然了,他說要先去羞辱一番那些巫師,如果知道我因爲沒通過試煉而去不了王都讓他丟臉,他肯定要回來殺了我的。”
“托夫蒂閣下可真是暴脾氣。”哈斯塔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胃裡明明得到填充,他卻感到更餓了。
“總是這樣,我都快習慣了。上個月還要教授我在睡夢中保持警覺的辦法,辦法就是等我睡着了突然衝過來給我一頓打!”安佩羅姆抱怨道:“爲了練這個,我甚至不能在自己的宿舍睡覺,之前都是睡在公共休息室,有一次還差點被晚上來清潔建築的工讀生用火元素燒傷。”
貝克也不得不同情他的遭遇:“聽起來我的境遇都比你好過多了。”
“可不是,誰還能比我慘?”安佩羅姆竟還有些小自豪,讓他們都看不懂了。
“那貝克你呢?”
“我想要認識一些富有榮譽感且財資雄厚的貴族領主,等以後畢業了,熬過學院的指派工作後,就可以到熟人的領地上工作,不是法師顧問也行,只要是屬臣就好。”
貝克不覺得這麼說有什麼羞恥的,在迪索恩,只要不是百年內的新晉貴族,其中的領主都比一般的施法者更受人尊敬。
除非是擁有強大力量,壽命長久的上位法師,或是精通鍊金、附魔的大師,否則傳承悠久的家族中最低等的男爵也可以瞧不起中低級的施法者們。
教會的力量和貴族騎士們緊密結合,而施法者作爲外來者則未得到完全的信任,他們和貴族的合作是有限度的。王室既需要中低級施法者爲他們創造價值,也得處處提防那些威勢不如第二次天災以前卻依舊超凡脫俗的上位法師過多插手政治。
在這種局勢下,貝克認爲去當領主的法師顧問不失爲一個好主意,這是被雙方一併需要的職位,收入也不低。如果做不到,那就退一步,以賺錢爲主要目的。
“你去找迪亞哥好了,他家裡特別有錢。”安佩羅姆嘻嘻哈哈道。
他和迪亞哥最先認識,雖然只聽說迪亞哥的父親是種植園園主,但在南方最適宜種植的土地被金苟人侵佔後這麼久,迪亞哥家裡還能送來許多高級生活用品的情況來看,他家的主要產業絕不僅僅是土地和莊園。
貝克只是露出一個笑容,不想多說。
這個年紀的人,即使是朋友之間也總是想着競爭,不想被別人看輕的,去給迪亞哥家裡做事,這已經是認輸的表現。
哈斯塔聽了他們兩個的回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想着無論如何也得找點事做了。
在精神世界暗中窺伺的德爾塔釋放出欣慰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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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度過,旭日的光芒照破迷濛,空氣中瀰漫着渾濁的白色微芒。
“希望人沒事。”赫默·克麗絲回身對着學院的方向祈禱,她可不受學院的規矩,信仰精靈古神是從維塔之森中走出的生靈所不可改移的傳統,即使是她這樣的非埃努因也一樣。
在她的計劃中,只要索菲亞和克萊麥意識到被自己戲耍了,一致對外(自己),那麼有了“一致”,就有了複合的可能性。之後自己在外面躲上七八個月,大概就能被索菲亞原諒了。
索菲亞有自己的決斷,赫默干涉不了,只能盡力讓她不留遺憾。
不過這麼幹風險還是很大,爲了不被抓到,她從學生離開學院後立刻動身,整個下午到晚上都在使用飛行術,遠超其他上位法師的精神力枯竭了至少六次。
現在她都已經要到任命書所通知的地方了。也就是精靈的血脈讓她可以這麼肆無忌憚,還不用擔心多次服用精力藥劑帶來的藥毒性,只因爲尖耳朵們對植物毒素有相當強的抵抗力。
由於連年戰爭,庫柯什鎮的農田損毀大半,啓晨鐘被砸碎,廣場的路面磚因爲曾經經歷的高溫環境而龜裂開,沒有正常居民會想要待在這裡,而統治這裡的領主也被金苟人拖在馬後拖死了。
庫柯什沒什麼特別的資源,但還有些許房屋可以利用,附近又有河流可供取水,所以這裡成爲了聯軍的一處軍營,一共有八百名戰士正在這裡盡忠職守,負責後勤的工匠、工人更多幾倍,別提後續還有一千多人即將趕來準備參與可能是最後一次的大會戰。
出於減少麻煩的考慮,赫默在來之前就戴上了月白色的面紗,還有能遮擋身材的寬鬆袍子,她會在這裡工作很長一段時間,士兵們也是同理,如果不作遮掩,這些久不見女性的士兵會被不理智吞噬的。
向軍營外圍的衛兵出示了任命書,赫默才得以進入軍營中,一位少校自告奮勇地要帶她熟悉這裡。
赫默也覺得這樣不錯,可以預想到的枯燥工作提不起她的興趣,而且那些太陽神官據說月前就來了,或許他們已經研究出治癒這片被污染土地的方法、線索,不是那麼急着需要她,便索性跟着這位年齡大概只有自己二分之一多的“年輕人”活動腿腳。
“女士,這邊走。”維勒少校殷勤地爲她引路。
爲了這次的會戰,南境一共聚集了四支軍隊,這是王國能拿出最多的陸軍力量。除此之外,劍吻灣法師公會、自然科學院、拜垂拉法師學院紛紛在山脈連河處施加大魔法防備氣溫回暖後可能出現的衝洪,隨後各自開放了轄地的河閘關卡支持戰船通行。
從來戰無不勝的艦隊將帶領陸軍進行一場明眼人都知道不可能失敗的戰役,出於北地人祖祖輩輩相傳的自大特性,他們這些軍人們雖然還在軍營中整備,但已經不把百里之外的敵人放在眼裡了。
所以赫默才走了一會兒就能看到不少士兵坐在地上擲骰子賭博,忘情地亢奮叫喊,根本沒發現他們的到來,同時喝乾的酒瓶四處滾落,武器很隨意的搭在腿上或扔在一邊。
“他們一直都這樣嗎?”赫默擡起纖瘦的手腕點着那些方向,
“上午他們還算聽話.....”維勒少校有些尷尬,上去一人一腳給踢了起來,逼他們給法師學院來的大法師行禮。
他聽說這位大法師是精靈混血美女,雖然見面後一直沒能見到真面目,但只是搖曳面紗下露出的一點細膩肌膚和那充滿異族風情的半尖耳朵就讓他目眩神迷了,本來想在美人兒面前展現一下戰士們的勇武,現在卻丟了大臉。
維勒纔想起那些古板且樂於說教的太陽神官來後,“甘於墮落”的士兵們不得不更加遠離手持皮鞭的憲兵和神官的視線,躲到沒什麼人來的地方賭博飲酒,只是他平時也不覺得這是過錯而忽視過去,畢竟他也樂在其中。
“算了,不向我行禮,我也不會抽他們鞭子的。”赫默無趣地說。
私下違紀的士兵們本來被長官抓到都是惶恐,但聽到這位長官陪同、看起來儀態極爲高貴的女士這麼說,眼裡不由放出希冀的光。
“您可真是個仁慈的女士,膽敢破壞軍紀,他們該嚐嚐鞭子的。”維勒做出遺憾的姿態。
赫默立刻改口:“那可不歸我管。如果是軍法要求的話,你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士兵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