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爾伍德托住旅館的法師代表回旅館告知其他人不要再外出,並讓他們將執政官提出要檢查法師們是否有在海肯犯下謀殺罪的事帶回去宣傳。
德爾塔聽得懂他話裡話外的意思:
“如果人不是你們殺的最好。如果是你們殺的,記得清理痕跡。”
德爾塔腹誹道:“學院的法師大概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會團結一致了。”
他按了按腹部,裡面又感覺空落落的了,一會兒還要會城堡從最開始的地方追蹤剩下的人行動遺留的靈性軌跡。
大冷天餓着肚子找和自己不相干的人,簡直沒有更壞的工作體驗了。
名單上還有四位,分別是總院的薩莎、瓦連斯京、迪亞哥,還有一個分院的妲絲。
【搞星象的晝伏夜出也是常事了,之前幾天也是這樣。希望回去的時候能看到他已經在城堡了,省的我去找。】
法師對精神力的系統訓練是卓有成效的,只要在一天內不做腦力勞動或是需要專注的工作,就可以撐很久不睡覺,通宵也不是問題,因此不存在因爲疲憊而自覺回來的現象,能約束他們的只有心中那張學院制訂的作息表。可脫離了學院的範圍後,那張作息表也就沒人再會遵守了,白天和晚上對他們沒有區別。
學院的法師們結隊離開了避風港,在他們離開的五分鐘後,凡爾納家族家主的第二子伊爾卡基·凡爾納在發一聲痛苦的嗚咽後突然扼住自己的脖子,打翻了酒杯,臉色紫青的倒在桌上,涎水從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不到二十秒就停止了呼吸。
他的朋友都喝了些酒,對外界反應遲鈍,當伊爾卡基倒下的時候還試圖用笑話逗笑他,直到其中一位摸到伊爾卡基逐漸冰涼的皮膚才醒悟發生了什麼,但爲時已晚。
旁邊有一位依偎在客人的女士正巧看到這一幕,當即尖叫起來,讓更多人注意到了伊爾卡基不正常的形象。他們面目緊張起來,有的人站起來準備離開;有的人則開始呼喚這裡的守衛;有的人在緊張後又開始和女伴調情,並借這具屍體表現自己的勇武。譏諷提前離去的人不僅膽小,而且性功能極有可能是不健全的。
這些聲音交雜在一起,大廳吵成一片。
一個人就在避風港、就在他們眼前這麼死掉了!
死人當然不稀奇,但看這個年輕人的樣子像極了被毒死的樣子,這讓客人們感到不安。如果有人被殺死在這裡,吃着避風港提供的飲食被毒死了,那麼在技術性上來說,他們也有可能被這麼殺死。
避風港可是不許攜帶護衛的,這一點在之前被人接受是因爲避風港主人的背景和矯健的守衛們給了他們“這裡是安全的”的概念,一旦這個概念被打破,來客們就會發現自己在這裡的生命安全是沒法保障的事實。
避風港的看守迅速趕來檢查,很快,這位女士站起來宣佈道:“這是道朗結核病,這種疾病在飲酒後會令人快速窒息。非常遺憾,我們這裡正好儲備了這種病的特效藥,”她從懷裡拿出一個藥劑瓶在面前快速晃了晃又塞了回去,離她近的爲避風港服務的一位姑娘眼尖的瞧見這是一瓶‘春神的氣息’,是用來治療一些難以說出口的疾病的。
“如果這位先生早一點告訴我們就好了。”女守衛遺憾道。“願他的靈魂在天國安息。”她又轉向伊爾卡基同桌的客人:“你們是這位先生的朋友嗎?”
伊爾卡基的朋友中率先站出來一位:“是的。”
“雷諾!”另一位大聲喊道,然而身邊人拉住他,不然他說下去。
女守衛誠懇地說:“煩請幾位將這位先生的遺體帶回去安置,發生這種事我們也很遺憾,沒能及時救治他更是我們的失職,幾天後我們會上門進行賠償。四位在本週的花費也將全免。之前的花銷包含倉庫的寄託費在內一併退回。”
名冊上都記錄了來客的名字,離開時也要登記,所以即使現在不認識死者,她也可以事後查清死者的身份。
其他客人看到她談吐鎮定,並且還拿出東西作證,對事後的處理也有條理,心裡對她的說法就先信了一半,慢慢地被這裡的女士們安撫下去,原本要走的也只有幾個堅定自己的想法,剩餘的都回轉心意。
這裡的消費可不便宜,他們的錢可都是先付了的。
伊爾卡基的朋友們就這麼擡着屍體回到了地表,站在黑暗中各個神情恍惚。不敢相信剛剛還在同自己飲酒的同伴的軀體失去了靈魂。
身體一失去生命力,那張臉就顯得又醜又喪。它的手腳軟得像布娃娃,可分量和灌了水的沙袋也不差。他們看着這具屍體,完全沒法把它和好友聯繫起來。
“怎麼辦?他就這麼死了!”
“那個道朗結核病我聽都沒聽說過!他以前也健康的很,根本不可能是急性病!那個賤人就是在胡扯!”
好朋友伊爾卡基死了,他們心裡又氣又怕。他們在生意上得罪了不少人,甚至會偶爾扮演劫匪襲擊競爭對手的商隊。而伊爾卡基卻是有名的雕刻大師馬奇耶赫·凡爾納的兒子,醉心於藝術的生涯,平時待人有禮,生活從來以女神的模範信徒爲標準。如果有人刺殺,怎麼想都是目標都該是他們,只是下毒殺錯了人。
“所以呢?你想要回去和他們說明這點,鬧得每個人都知道有人在避風港非自然死亡,敗壞了避風港的聲譽,然後我們一起陪伊爾卡基飛昇天國?”
“他們敢?!”
“你要這麼做就是在賭運氣,賭他們今天是不是仁慈。他們就算不動手,只要和商會說一聲就能把我們統統踢出去。沒有收入就等於慢性死亡。你是想去碼頭當卸貨工人累到椎骨變形,還是胸口勒着麻繩和其他散發着臭味的勞工在海灘上拉動幾十噸重的大船?”
“你們都先別管這些了,伊爾卡基的死和我們無關,我們也沒聽說過他有什麼仇家要置他於死地,這就夠了。現在更重要的是,塔拉讓剛去世不久,馬奇耶赫叔叔又要收到伊爾卡基的死訊,他一定會發瘋的。”
“我們把他藏起來,等到船回來就將他送到杜爾斯克,也算是完成了他的遺願。”
“你傻嗎?避風港說過會通知馬奇耶赫的!”
不屬於他們中任意一人的聲音出現:“我建議你們去向執政官申明此事。”
“誰在那兒?!”
一個陌生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邊,伊爾卡基的朋友們對他隱約有點印象,他是剛剛在避風港裡堅持要離開的人之一,曾經在旅館裡也碰過面。他神態自然,似乎很早就在一旁傾聽,但是他們之前卻沒有發現他:“我剛剛也看見了這位先生的離世,確實比起疾病更像是中毒。”
他頓了頓:“我叫尼特,是一個醫生,在西境的柴爾斯頓開有一間診所。我可以保證自己從來沒聽說過道朗結核病這個名字。遺體的特徵更像是金苟的沼澤地區裡一種毒蛙分泌物所造成的效果。那絕不常見。”
“我們不認識你,先生。”
“這不妨礙我說幾句公道話。”
“可誰會那麼恨他呢?”
陌生男人尼特攤開雙手:“你們是他的朋友,應該比我更清楚這點。不過,雖然我不認識這位先生,但當時卻有在他旁邊看到非常可疑的人。”
“是誰?”
“我以爲你們注意到了呢,就是當時坐在你們旁邊那一桌。一男一女的兩個人,其中的女士臉色嬌豔的像玫瑰花,那位男士似乎很熟悉避風港的氛圍,但他們坐在那裡很久也不說話,不調情,也沒有發生什麼別的,只是坐着。”
伊爾卡基的朋友並不是都失去了判斷力,其中一位說:“我記得他們,可他們似乎只是在等人,後來來了十幾個人和他們說話,隨後就一起離開了。這沒有什麼是值得懷疑的吧?”
“他們都是外地人。”
“你不也是?”
“這不一樣,除了一些農民會進城出售蔬菜和牲畜,其他人不該在這個時候來到海肯。”醫生說:“我們這些外來者中最晚的也是在兩週前來到海肯,軍隊現在在各個關卡察得很嚴,防止許多生意都不能做了。我爲了不被徵去當軍醫,謊報了商人的身份纔在這留下。而且你們不要忘了,我們爲什麼被趕出旅館。”
年輕人們臉色難看起來,他們在海肯沒有自己的房子,凡爾納家族的家主馬奇耶赫也並不待見他們和自己的兒子往來,不許他們借住到莊園裡去。因此在旅館住宿是他們平時來海肯做生意時的不二選擇,可是本地執政官突然徵用了旅館。這才他們不得不帶着貨物去消費更高的避風港。
“我聽說那些人都是法師,執政官貪圖他們的魔藥而重金招攬了他們,蛙毒製成的毒劑雖然稀有,但如果是他們,一定有辦法弄到手。”醫生的具體表情看不太清,但年輕人們能想象到他是如何咬牙切齒地說出下面這段話的。
“他們既不敬畏諸神也不服從貴族,金錢和研究那些邪惡而卑鄙的殺人技巧是他們唯一的追求,他們在死亡中謀取利益,並回報以世界更大的混亂。無論做出什麼樣的惡事都不足爲奇!凡爾納家族是有名的爲教會服務的藝術世家,而法師們最敵視誰你們沒聽說過嗎?”
“還有一夜間就傳出的新聞,那些人被無情的撕裂成碎片,毫無還手之力,就在那城牆下邊,海肯的收屍人清理了一個晚上才勉強清理乾淨,這難道還不能說明法師的邪惡與暴戾嗎?唯有向執政官說明這一切,讓他知道法師的不可信、他們只會攜帶混亂,這些邪惡的存在纔會被驅逐出這裡!讓我們能生活在安全之中。”
年輕人們被他震住了,他們從周圍所能汲取到的信息證實了一部分對方所說的內容,因此對他的話深以爲然:“我們會這麼做的,只是希望您能陪同我們作證。”
“你們放心好了,我會爲自己說出的話負責。”
一隊巡夜人被這裡的動靜所吸引,當即走過來提醒他們:“先生們,你們的火把呢?”
年輕人不理會這點:“我們要見執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