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丹契斯山城的山頂議政大廳前巨鐘被騎着山峰巨鷹的亞希伯恩法師敲響,驚醒了城中無數沉睡的居民。
中城區的房屋燈光一家又一家亮起,人們在家裡抱怨着這樣的聲響太過吵鬧,又揣測着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天內竟連續有這麼多煩人的聲音,之前黑馬商會據地的爆炸也傳入他們耳中,擾人清夢。現在正是好不容易再次睡下,議政大廳的鐘卻又響了。
這個鍾可是隻有重要節日和頒佈新法令的時候纔會響上一次,但從來沒有在晚上響過。
上城區,離議政大廳最近的豪宅中。
穿着毛絨睡袍的米朗議員揉着額頭從鬆軟的牀上坐起,深呼吸了幾下,慢慢清醒思維。旁邊是比他小二十歲的擁有南方人血統的嬌小妻子,栗色的長髮鋪散在潔白的枕頭上,依舊睡的很沉。
不願意打擾自己的妻子,他走出臥室,來到樓下。看見壁爐燒得正旺,而管家已經穿着正裝等他了。
“老爺,現在天還黑,要不要多帶一點人過去?”
“不必了。”米朗吃了點心,又飲了一杯熱茶,然後才接受僕人伺候穿上衣服,回答道:“這麼晚了,也就是辛迪森那個不懂規矩的傢伙敢打擾我們。”
“區區一個園丁的兒子,走了狗屎運才掙下一個男爵的位置,以爲帶着陛下的口諭就能對我們頤氣指使了麼?雖然監督權和管理權都在他手上,但議員的位子不丟,背後的家族不倒,就算什麼也不做,稅金也必須分到我們的口袋裡。”
“除了接手所有的工作,他什麼也沒爭取到。”
僕人們雖然不說話,但臉上的表情確實爲自己有這樣一個強勢的主家感到高興,米朗也對他們的反應感到滿意。
他昂起頭,高傲地戴上領結:“辛迪森撿了他父親的下等人手藝,生活纔有了起色,甚至還能超過議會中大部分成員,不過這還是因爲我們仁慈的緣故。現在居然他還敢鬧事,如果這次沒有恰當的理由,其他議員都不會繼續容忍下去,灰溜溜地滾回老家纔是辛迪森唯一的結局。”
發表了一通感想,他在四名僕人和兩名護衛的陪同下走出門口。
山頂的空中,那個端坐在巨鷹上,不斷揮灑魔法轟擊巨鐘的身影格外顯眼,僕人和護衛的臉上露出驚愕。
“好吧,看來是學院的法師在召喚我們。”米朗摸了摸自己捲曲的金色鬍子,好像自己之前什麼也沒說。
“我就知道辛迪森那個小鬼沒這個膽子。”
......................
德爾塔已經站在了辛迪森男爵的府邸前準備敲門了。
他剛剛聽到了鐘聲,但卻不明白有什麼含義,這裡又是上城區最偏遠的地方,與中城區大片的白色溫房接壤,望不到山頂的具體情況。
這裡還挺好找的,就是路上的衛兵不太友好,只是在摸到他身上這件暗影能量編織的斗篷後態度迅速轉變。
這個時代,越好的料子越光滑,陰影能量塑形後在這方面完爆世上所有的紡織品。他清楚自己大概是被衛兵當作什麼超級富豪了,只是有怪癖,喜歡一個人不帶護衛走夜路。
經過溼冷的夜風關照,他的脖子已經不疼了,或者說疼到麻木,只留下熱和癢。頭疼纔是他現在最大的對手。
摸了摸滾燙的額頭,精靈混血有些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個什麼狀態。
明明身體還在虛弱化,但精神卻亢奮的不得了,精神力和靈體的過度活躍給予自己強的爆炸的錯覺。
好像能一拳一個吸血鬼。
用認知中這樣的力度使勁敲了敲門,發出的聲音正正好好,沒有達到失禮的標準。
大概五秒,或者六秒後,門開了,明亮的燈光和暖氣從裡面溢出。
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英俊中年男子走了出來,腰挎兩把從劍鞘看就知道劍刃很窄的長劍,身材挺拔。後面還帶着數個面色沉着的武裝者,似乎本來就打算出門,德爾塔的敲門不過適逢其會。
“請問是辛迪森議員嗎?”德爾塔氣若游絲道。
他雖然能用法術堵住傷口防止大出血,但卻無法解決傷口腫脹的問題。
好在不是滿月期間受的傷,不然夢魘的力量根本無法動用,當場暴斃。
這位中年男子仔細打量着他,察覺出他身上的黑色斗篷並非凡物,纔開口:“先生,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明天再談,現在我必須去議政大廳爲這座城市負責。”
說完這句,他邁動步伐,就要帶着隨從走過德爾塔的身前,往議政大廳的方向走去。
“或許我們該進屋談談。”精靈混血根本不用壓低聲音,聲音就自動小的可憐。“我剛剛好不容易在黑馬商會那裡活下來,或許是那裡唯一的倖存者了。”
辛迪森猛然扭頭,死死地看着他。
商會據地的那一聲巨響,他不可能沒聽到,只是派去商會檢查的人到現在還沒回來,也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如果那裡發生的事如這個人所說,商會接待的所有法師全部死亡,恐怕丹契斯,不,整個南境都要變天了。
如果學院借題發揮,這裡的議會一定會被彈劾,然後法師們以安全爲由,完全進駐丹契斯,替換這裡的統治者,掌控這裡的各項交易。
稅收說不定會比以前多,但走私的鍊金、附魔道具肯定超過溫斯克爾九世陛下的容忍底限,南境的地下世界將被攪渾,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正面的對抗則幾乎不可能。
雖說那些學院法師表面還算正常,但內裡的瘋狂卻不爲世人所知。
辛迪森卻是知道的,他兩袖中的手臂微微顫抖,似乎在血肉中有什麼要迸發出來。
退伍後,他曾經有幸進入學院接受一位魔化生物科大法師的治療手術,結果那位一時手癢,將他改造成了後天血脈者,雖然獲得了超凡的力量,但也時刻被這些力量折磨着,不得安眠。
而這樣的手術他們還不知道給多少人做過......
還有那些法師的親屬也會施加壓力...辛迪森感到未來的生活陰霾像一重又一重的漩渦將自己攪動,這是一個人無法扛下來的沉重感。
不願意相信這樣的噩耗出現,他還需要再確認一下:“我怎麼相信你說的話?”
“我們進屋聊,單獨聊。”德爾塔堅守條件,他不希望在外面被看到。
“可以。”辛迪森示意隨從們讓開空間,等在門外,自己和這個披着黑斗篷不敢露出真面目的傢伙進入房子。
“我已經讓僕人們都去休息了,這裡沒有別人,你現在可以說了嗎?”男爵站定,看着他,雙手自然垂下,按在兩把劍柄上。
然後他就驚異地看見,這個神秘人的身形迅速縮水,漆黑的斗篷在燈光下化作氣流捲入無形,露出底下一個面容秀麗,分不出性別的孩子站在原地。
不過這個孩子的狀態不是很好,他的臉色蒼白,脖子上殘留血跡,一些黑色的物質纏繞在脖子上,邊緣露出的皮膚紅腫,明顯那些物質的掩蓋下有傷痕存在。
辛迪森暫時生不出憐憫的情感,理性正在他的大腦佔據高峰。他通過過往的經驗,一眼就看出這些黑色的不明物質起到什麼作用,心裡對於法師的評價更高一層,同時也對於這個孩子將要訴說的真相感到恐懼。
到底什麼能將這些外出的學院法師殺到只剩一個?
那可是一百多個人啊!
這樣的存在,丹契斯的守衛力量真的能夠應付嗎?
如果解決不了,學院會快速出面解決嗎?
種種想法一個接一個出現,辛迪森的臉色陰晴不定。
“如你所見,我是一個學院法師。”德爾塔從喉嚨裡擠出聲音。
辛迪森並不表現意外,他一看就知道了,那件黑色斗篷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消散的,這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
“一些吸血鬼利用某種...鍊金武器襲擊了我們。”精靈混血語焉不詳,他不想讓別人認知到這種未知的爆炸武器威力,從而用無窮的熱情去追求它,製造更多的血腥與混亂。
“我們沒有太多防備,大多數人是在睡夢中死去的。”
“怎麼會有吸血鬼?好吧,有幾個?長什麼樣”
辛迪森沒法冷靜了,他今天收到的打擊也是一連串的。
尊貴的法師在他的地盤死了好幾打,現在有人報案說是吸血鬼乾的,這東西他只在小時候媽媽講的睡前故事裡聽說過,如果不是對方也是個法師,他可能直接當謠言處理。
“我看到的,至少有三個,聽他們之間的對話,城裡應該還有其他同夥。至於相貌,他們可以隨意改變,想要靠這點找到他們是不可能的。”德爾塔咳了兩聲,又補充道:“他們怕火,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弱點。所有傷勢都可以靠吸血恢復,力量和速度至少是中位騎士水準。他們的身軀還能異化成武器傷人,飛行也是他們的天賦......”
辛迪森越聽越心驚,他雖然沒有真正遇見,但只憑這些信息就能斷定,城中的守軍完全阻止不了這些吸血鬼。
“如果是這樣的敵人,我們必須點燃軍用訊煙警示全城,再和其他議員商議對策,不然無法做出有效對抗。正好議政大廳那裡發出召集議員的鐘聲,你也跟隨我過去好了,那裡算得上安全。而且說不定你們學院的人已經有所察覺,正在那裡等着我們。”
他只是略帶寬慰性的話語,卻不知道自己一語成讖。
德爾塔答應下來,他也需要一個位置停下休息,議政大廳或許是一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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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兩個吸血鬼趕到辛迪森的府邸,但在潛入三樓的臥室後卻發現他並不在這裡。
臥室的黑暗中,烏格斯·歐肖看向哈欽鬆:“之前的鐘聲似乎是召集這些議員前往山頂的議政大廳,現在辛迪森人已經不在這了,我們要在這裡等他回來嗎?”
哈欽鬆正想回答,外面的夜空卻有一道以迪索恩的氣候不可能出現的閃電劃過,刺眼白光穿透窗戶映照臥室,伴隨雷聲隆隆。
“哈!骯髒的老鼠,總算找到你們了!”手持銀黑色環帶相間的手杖,身穿燕尾服的身影浮在空中,身週一道道雷電纏繞,強風鼓盪。在大氣教會的第一版聖典上,大氣之主莫莫爾的形象也不過如此。
旁邊還有一位法令紋深刻的老者,閉眼默唸咒語,意識彷彿遊離於現實位面,在接受來自虛空的信息。
來者正是學院元素科主任克萊麥·巴爾和星象科副主任胡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