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夢語
巫蠱雲南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回憶不由自主的回到了那天,就是這個叫做火槍的古怪東西,打死了我的阿爸,打死了寨裡不少身強力壯的叔叔伯伯,也奪取了我的腿。只要有火槍在,我們彝族人就永遠打不過漢人,再厲害的巫術也不能贏得了火槍。
臺下的人羣也都回憶起了當ri的慘狀,許多從火槍口下撿回一條命的人臉上都變得毫無血se,就連剛纔那幾個叫囂的年輕人也變得沉默了。
如果我們真的咒死了高家坡的所有漢人,官府會派火槍隊來剿滅我們的寨麼?這答案几乎是顯而易見了,官府裡終究是漢人當權的,沒可能反過來幫助我們。
更何況,當ri的事情就是官府所爲,爲免事情鬧大禍害到自己,他們也可能會斬盡殺絕的。
“那總不能就這麼算了,族人們的血不能白流。”沉默過後,又有人說道,不過這次的情緒要低落了許多。
“族人的血當然不會白流,但是冤有頭債有主,犯下罪惡的是高家的人和官府,我們如果連高家坡的普通漢人也不放過,不就變得和他們變成一樣了麼?”
不知何時族長阿爺在旁人的攙扶下已經站起了身,他顫顫巍巍的走到臺前,努力的用最大的聲音向着臺下說道。
不論是因爲恐懼於火槍的強大威力還是信服了族長阿爺的話,大家都沉默了,但是就這樣算了嘛?
“祖宗曾經留下過遺訓,聖祖的遺骨是寨的根本所在,輕舉妄動可是遭到天譴的,茲莫他爲了自己的仇怨想要拉着整個寨陪葬啊。”族長阿爺劇烈的咳嗽着。
聖祖的遺骨一直由寨裡的族老們供奉着,普通的族人也只有在故事裡才能夠聽到關於它的消息,有生之年都未必能一睹真容。
相較於祖輩們的遺訓,還是火槍更加有說服力一些,任何東西都沒有鮮血淋漓的現實更加觸目驚心。我不知道平時總是笑眯眯樂於助人的巫公阿爺怎麼會拉着整個寨陪葬,然而擡出祖輩們的遺訓,似乎能讓我們在決定忘記慘死的族人們時,能夠心安理得一些。
“那麼,接下來全體表決,同意罷免茲莫大巫師的舉手。”臺上的伯伯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看着自己周圍人臉上的神情,迷茫、疑惑、悲哀、憤怒這些情緒在沉默之中交雜着,然後他們一個個的舉起了自己的手。
我也想給阿爸報仇,但是面對火槍,我更想活下去,於是我也舉起了自己的拳頭。
“全部通過!”臺上的伯伯好似鬆了口氣,族長阿爺也重新癱坐回了他的藤椅之上。
會堂的屋裡還是頭一次這麼安靜。
我忽然覺得無比的睏倦,於是閉上眼睛想要好好的睡一覺,卻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尖厲的嘲笑聲。
“你們背叛了我,還以爲能逃出去麼!”
我從睡夢中驚醒,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許,許多金,你沒事吧。”羅通有些擔心的看着我,難道我剛纔的睡相很恐怖麼?
“沒事,夜裡沒睡的踏實,這會兒腦袋有點暈。”我晃了晃腦袋,只感覺到一陣陣的沉重。
“真的沒事?”羅通的臉上還是掛滿了狐疑之se。
“應該有什麼事?”我反問他道,這小臉上的緊張應該不是裝的,但是我自問和他之間的關係應該還沒好到這個地步纔對。
“你剛纔可說夢話了。”羅通有些不自在的稍稍扭過了頭去,恰巧避開了我的視線。
“夢話?什麼夢話?”我有些好奇的問他,因爲我從來都沒有說夢話的習慣,而且就算偶爾說兩句夢話,也不至於把他這麼大個的漢嚇成這樣吧。
羅通是誰?他可是靠着幾手半生不熟的巫術就敢冒充公安外帶攔訛詐打劫的貨se,這幾條罪名最少也是吃牢飯的待遇,要是早幾年遇上國家嚴打的時候,花生米都不知道吃了幾回了,就是這樣一個亡命之徒會被我幾句夢話嚇到?
我盯着羅通的臉,視線主要停留在他的眼睛上,這小的眼神果然飄忽不定,臉上的神情也是相當的不自然。
心裡有鬼?我心裡一念,然後故意擺出了一副粗野的模樣,根據我對他們的觀察,羅通這夥粗漢就吃這一套。
“男人大丈夫,有話說,有屁放,不要吞吞吐吐的像個婆娘。”我粗聲粗氣的把話說完,臨了還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羅通並不動怒,而是深深的嚥了口唾沫,然後盯着我問道:“許多金,你該不會和我們一樣,都是彝族人吧?”
“放屁,老根紅苗正的漢族,難道你還有什麼民族仇恨不成?”我笑罵了他一句,然而立即察覺出了意思不對,我是漢族這事兒可是禿頭上的蝨——明擺着的,這羅通腦又沒問題,現在問這個幹啥?
“你問這話什麼意思?有什麼話你照實了說啊。”我皺眉問他。
“媽了巴的,我羅通也不是啥慫蛋,”羅通一拍大腿,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道:“許多金,你剛纔說夢話的時候,講的是他孃的我們彝族話,而且還帶口音,跟我們在高家坡裡講的有些不同!”
“你是不知道,你剛纔說話的聲音,可兇惡了,就像山裡半個月沒食吃的土狼,連調都變了,實在是嚇人。”羅通臉上雖然依舊擺着一副兇相,但是言語之間還是表現出了他的心虛。
“啥?彝族話?你說苗語我還能相信,我會個毛的彝族話哦。”我也是覺得荒謬,但是轉念一想,料他羅通不是個有幽默感的人,就又問道:“你說說,我剛纔用彝族話說的究竟是什麼?能把你嚇成這樣?”
“你說,說我們背叛了你,所有人都不要想活着逃出去。”羅通說這話的時候,頗有點心一橫豁出去的感覺。
“所有人都不要想活着逃出去?”我默唸了一遍,心裡猛地往下一沉。這句話念在嘴裡,爲何我會覺得這樣的耳熟?我似乎該是說過這句話,但我怎麼可能說過這句話?
我剛纔做過一個夢,但是現在卻什麼也記不起來,我本想努力再回憶一下,誰知道腦殼卻疼的好像要炸裂開一樣,即便不再去想,疼痛感還是無法抑制,耳邊似乎還有什麼聲音在竊竊私語。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我躺在地上手足無措的大聲呼嚎,好在坐在一邊的羅通還沒被我突入起來的變化給嚇得亂了手腳,他急急匆匆的跑出帳篷,把羅老根喊了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我掙扎的睜開眼睛,看見羅老根一臉平靜的瞧着我,臉上一點情緒變化也沒有。
“我也不知道啊,剛纔還和我好好說話來着。”羅通連忙解釋道。
“夢,我做了一個夢,和之前那次一樣,但是一想起來就,頭疼。”我努力的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光是這樣,已經疼得我渾身上下出了一身的冷汗,而那個莫名其妙的聲音依舊在我的腦海裡飄忽不定。
“哦。”羅老根眯着眼睛點了點頭,然後又轉身走出了帳篷。
我原以爲這小老頭是出去給我拿藥什麼的,誰知道他再進來的時候,什麼藥瓶藥罐的都沒拿,反倒是倒提着一柄小匕走了進來。
“你出去。”羅老根低聲吩咐羅通道,五大粗的羅通聽到話,立刻乖乖的走出了帳篷,如同一隻聽話的看門口。
羅老根手上寒光閃閃的刀刃反射的光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老狐狸想幹嘛?難不成是想對我不利?奈何此刻我頭疼欲裂,手腳根本不聽使喚,就是想說句話也是無比的艱難。
可是就算是老狐狸心疼那五十萬酬金,想要過河拆橋,但是現在河還沒過就急着動手,也早了一些。
我揣測羅老根拿把刀來大概不是想對我不利,就算他想對我在怎麼着,我現在也是無力反抗,而且腦海裡的雜聲讓我根本沒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便xing隨他去吧。我瞄了一眼羅老根,只見他一手舉着明晃晃的匕就像是要向下插過來,心一橫反而把眼睛閉上了。
帳篷之內響起了一聲忍痛的悶哼聲,羅老根當然沒有對我做出什麼舉動,而是他拿着匕朝着自己的手掌重重的劃了一刀。
染着血光的匕被羅老根啪嗒一聲丟在了腳邊,我感覺到他把手伸到了我的臉上,嘴裡還在低沉的唸叨着什麼咒語。
頭上劇烈的痛感,在加上那股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不停的灌進我的腦裡,我甚至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然而這一切卻在下一秒的一瞬之間突然結束了。
整個世界都變得清淨了,我的頭腦再也不疼,只是有點發暈,而且腦海裡那陣聲音也忽然的消失了,好像從未出現一般。
我咂了咂嘴,感覺自己的嘴脣上殘餘着什麼液體,而大部分的液體已經順着我的嘴角流進了嘴裡和喉嚨之中。
“這老東西給我餵了什麼?”我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只覺得一陣苦澀之中帶着淡淡的鹹味,再用手一抹,放在眼前一瞧。
液體呈現出暗紅se,用手指一捻,還有點淡淡的粘稠感。巫蠱雲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