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大嫂,柴郡主要搬來我們府裡住,爲什麼呀?”

長公主和柴郡主用過午膳,坐了一陣離開晉王府後,一起送走客人回來的趙倩跟着沐夏走回“蘭薰院”,終於再也憋不住地問。

“是啊——長公主在京城裡不是有自家府邸嗎?怎能……怎麼還要把柴郡主送來我們府裡寄住?司馬昭之心……”怡蓉也跟了來,在旁邊小聲嘀咕。

“長公主不幾日就要離開京城趕回西南,留柴郡主一個年輕女孩兒居住在深宅大院裡,身邊無長輩護持,不放心才託我們家照顧的。”沐夏一面讓侍女們安排下午茶點,一面平淡地解釋。

“她可以送往皇宮呀!那纔是她親舅舅家吧?這話表嫂你也信……”怡蓉掩口不及地叫起來。

“柴郡主不是與安平公主好得很麼?一處做伴豈不是更好,來我們家做什麼……”趙倩小嘴微嘟,還沒辦法完全從那一日乍見柴郡主與季允相擁的鬱悶中解脫出來。

沐夏看看小姑子,不接口,等茶點送上來了,只是叫用茶。

看沐夏無意討論的樣子,怡蓉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她打聽過了,柴郡主要住進王府裡來是長公主一手安排下的,連表姨都不好神色有異,尹沐夏自然也無力迴天。這長公主也太……太跋扈了!她可是探聽到了,表哥根本無意娶她的女兒,而她竟要巴巴地送進王府裡來,難道想生米煮成孰飯?還是說,這柴郡主嫁不出去了,非得硬塞給表哥?唔!有問題!否則,哪一家公主郡主會如此不知廉恥自動送上門呀!大大地有問題!

怡蓉心底有這個疑問也是情有可原,不過她摸不透長公主的性情,自然無法理解。

這位長公主一生榮華富貴,凡事順心遂意,攜帶女兒回京挑選女婿,一番橫挑豎揀,獨獨看中堂兄弟趙諄的兒子趙雋——當然,最要緊的是女兒只看上他,所以,長公主決定:把女兒嫁給趙雋,並且必須以正妻之禮嫁。關於此事,她自信滿滿地以爲:嫁出高貴又體面的黃花寶貝女兒,而且還是嫁給一個娶了妻的男人,此等恩寵豔福,哪個男人受之不欣喜若狂、受寵若驚的?可,趙雋不知是鬼迷心竅還是得父親真傳十分懼內,竟然回絕她的暗示?出乎意料遭到拒絕,皇族與生俱來的驕傲如何能撫平?所以,不把女兒嫁入晉王府,長公主內心一口悶氣無論如何舒不開,順不平。她想,求皇帝哥哥下旨賜婚吧,趙雋已娶了正妻,天大地大皇帝大也不能逼他再娶,況且晉王軍權在握,親家尹丞相又是朝中一等一的重臣,兩家勢力俱非同小可,如果輕舉妄動必然招惹滿朝非議。不過,如果趙雋自個兒願意娶……或者是不得不娶的話,那就又另當別論了!

基於以上種種,長公主在恰逢丈夫定南王寄來家信時,驀然心生一計,並且毫不遲疑馬上付諸行動——她將在五天後出發返回西南,她的女兒將在她出發那天入住晉王府——一切合情合理。她這個做母親的已經鋪了路,怎麼走,相信她的女兒足夠聰明。

長公主的想法,怡蓉想破腦袋也猜不着一二,反而自己衍生出另一種想法,這種想法一旦產生,令她對柴郡主是既嫉妒又不屑,只想讓表哥清楚,那個女人不能娶——只是,不知道怎麼做纔好!

這裡怡蓉怔怔發呆,那邊沐夏悄悄暗示了下小姑,讓她隨自己走回臥房裡。

“倩兒,你不歡喜柴郡主住進我們府裡?”沐夏把小姑拉到竹榻邊坐下,姑嫂兩個重聊這個話題。

“嗯——”趙倩老實應道。

“你與柴郡主鬧不高興了嗎?”沐夏問。

趙倩一向是個心性開朗的孩子,很少記恨別人,與柴郡主相處並不算多,不知怎樣結下的樑子。

“沒有——”趙倩想起那天早上那令人瞠目結舌的親暱一幕,又想起柴郡主硬要她立誓守口如瓶的窩囊一幕,只能鬱悶地說謊,“我只是不明白她爲什麼要住到我們家……還有,怡蓉不是說她想要嫁給大哥嗎?那爲什麼……”爲什麼又和季允攪和在一起?

“什麼?”沐夏看着吞吞吐吐的小姑,意識到這小姑娘開始有心事了——或者說,開始長大了。

“……沒什麼,大嫂。”雖然柴郡主讓她不喜歡,趙倩還是認爲自己應當信守承諾。

“倩兒妹妹,表嫂——”怡蓉呼聲從外間傳來,宣告姑嫂倆的獨處時間到此爲止。

“怡蓉叫我了,大嫂,回頭我們再聊。”趙倩暗暗呼出一口氣,拔腿走出大哥大嫂的臥房,攔住迎面過來想要進去的怡蓉,不管她情不情願,一股腦兒拉着她走出了“蘭薰院”。

留在臥房裡的沐夏笑笑,無意去深究——此刻,比較值得深究的應該是:長公主的行止。

柴郡主要住進來的事情,她並不很憂心——她相信她的夫婿,他誓言永不負她,便不會違背。而長公主,卻似乎有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韌勁……她是皇帝的同胞妹妹,那個皇帝……是她的同胞哥哥……

沐夏不自覺地蹙起眉頭,雖然覺得荒唐可笑,甚至離經叛道,但,仍然沒法去想……

夜幕漸漸落下,夜色漸漸暗沉,沐夏坐在案几前,心不在焉地彈奏箜篌,等她的夫婿歸來,他說會回來陪她吃晚膳——該回來了吧?

曹植曾做《箜篌引》,曰:驚風飄白日,光景馳西流。盛時不可再,百年忽我遒。詩中感嘆光陰飛逝,榮華難久,而她與他結髮爲夫妻,也該如古詩所言:恩愛兩不疑……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甚至: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長相思,果然摧心肝……

外面天色更暗了,暗到……眼前驟然一片烏黑……沐夏回神驀然發現,燈光都滅了,她什麼也看不見了——自然什麼也看不見——因爲,一雙手從背後捂住了她的眼睛……

“雋——”她準確地叫出他的名字。

溫聲軟語,且沒有奉送拳打腳踢,好難得的禮遇哦!

“怎麼知道是我?”趙雋略有些悻悻地放開妻子的眼睛,改而圈住她的腰。

唔!猜中太快!不太好玩!

“不知道——”她搖頭道。

“不知道?”他也搖頭道,“是不知道胡亂猜測是夫君我,還是不必知道就知道是夫君我?”

念拗口令啊!

她失笑,轉過身來面對他,“世子,才散了酒席麼?”

趙雋嗯了一聲,笑道,“不過,爲夫又餓了——”

你是飯桶啊?她睨他一眼,嘲弄的神情極爲刻意。

“你不信?”他貼着她的身子,曖昧地問。

嘿嘿!不懷好意哪!

沐夏打一下夫婿的手掌,“一身的酒味,去洗漱了再吃些飯,可好?”

“好!”趙雋爽快地應,“你陪爲夫去,也好替爲夫擦擦背——”

他想得好美!

“自己去。”

“那爲夫就不去了——”他借酒耍賴。

“世子不去是麼——”她拉長聲調看他。

“大丈夫說不去就不去!”他豪壯得很。

“那好——世子今夜睡竹榻罷!”沐夏轉過臉,無情地宣佈。

“別——爲夫去就是了!”趙雋搖頭無奈嘆息,“好一個悍妻!”

“豈止!”她拍拍他賴皮的手,“本夫人還是個妒妻哪!世子娶了我,今生再無齊人之福矣!你後不後悔?”

“自然是悔的——”他懊悔地說道。

“嗯?”她挑起秀眉,眉豎得高高的,眼瞪得圓圓的,果然一副又悍又妒的模樣。

“荒廢一年光陰,爲夫悔之晚矣……”他笑着在她耳邊補上一句。

“貧嘴!”她嗔道。

他趁勢在她耳邊親上一口,在彼此的心都爲之一跳之際輕輕嘆氣,“夏兒,爲夫不日便要與澹臺同去江蘇,一去數月,你說,爲夫該將你如何是好?”

他,又要離家外出了?要去數月?

沐夏心底一震,往後靠在趙雋的懷裡不說話了。

“夏兒——”他問,“此去分別,你會想念爲夫麼?”

“不想!”沐夏悶悶地道。

這男人自從成親以來就天南地北的跑,圓了房,倆人才不過恩愛數日,他就又要走!他瀟灑地撇她在家自己一走了之,她做什麼要呆呆傻傻想他?她纔不要想他呢!不想!不想!不想!

“真的不想?”他質疑。

“不——”她決然地應。

“好吧——”趙雋無可奈何,“不想就不想罷!爲夫也不希望你想!”

什麼?他竟敢這麼應她?氣死了!

“無情無義的夫君!”

“無情無義的丫頭!”

兩個人同時開口,說完了微微錯愕,又忍不住相視而笑。

“算了!想就想罷!”她捏捏他的鼻子,勉爲其難似的。

“不必了!”他淡淡地說。

小氣鬼!她又捏一下他的鼻子,質問,“爲什麼?”

“因爲——”他存心賣關子,慢條斯理地說,“親愛的夏兒,你不會有想念爲夫的機會!本世子要——劫了你同去!”

去江蘇?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