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兒先是愣了下,西溟那邊一直沒有動靜,倒是沒想到突然人就進京了。
她只是聽說過季統,但是沒見過,如今猛一聽說季將軍入金州,心思一下子就提了起來,她轉身,把手裡吃的一股腦塞到跟在後頭的兩個小童手裡,然後過來伸手抱抱巫隱:“兄長你先在街上玩,看到什麼好吃好玩的,你只管拿,等我回來挨個幫你付銀子,我現在有點事,要趕緊走了!”
巫隱不高興:“不行!老子剛剛開始高興。”
“我家兄長最好看了!”面兒說的麻溜:“不但人好看,也善解人意,我去給你賺買東西吃的銀子,你今天多買一點你喜歡的,買買買,不要替我省銀子,我這就使勁去賺去!”
周圍買東西的小販可替郡主擔心了,這美人都說不高興了,還要走啊?郡主趕緊留下來哄哄啊,要不然美人跑了怎麼辦?
結果,大家明顯的閒操心了,因爲在聽了郡主的話之後,那絕色美男竟然點了點頭:“那好吧,你趕緊去,老子要繼續買。”
面兒點頭:“好,我走了!”走了兩步又回頭:“兄長,花柳巷的那些姑娘,說不定很多天都沒洗澡,說不定還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毛病,你可不能那麼笨,着了她們的道。你要是想要知道她們到底好不好看,就讓她們換黑衣裳,要是她們能把黑色的穿的像我那麼好看,那她們就是美人,要不然,醜八怪!”
說完,面兒趕緊跑了。她今日當值,安排好了便偷溜出來的,如今季將軍入京,她一定要趕回去。那速度,比那羣剛剛進城的馬隊還要快,因爲她一路奔跑,操的是近道。
巫隱掉頭,就投入到繼續買東西的興趣中去了。
“公子要來點瓜子嗎?剛炒的還熱乎着!”
“公子吃驢打滾嗎?好吃!”
周圍的百姓都熱情的跟他打招呼,他一臉茫然,不明白這些人爲什麼個個都認得他,他明明沒見過他們。
身後兩個小童都認得這些人了,只能替他打招呼。
百姓們都說了,郡主這位小郡馬什麼都好,就是太高傲,不親民,不如郡主這平易近人,跟他打招呼都不理的。
好在巫隱也不在意這些,該幹嘛還幹嘛,兩方和平相處,很是融洽。
再說面兒趕到宮裡,好在是到位了。
魏西溏早已得到季統入金州的小心,一直提着的心總算放了下去。
好在,他沒讓自己失望。
高湛接到陛下消息,當即再次入宮等候。
季統沒回季府,又或者,他以後再也不能再去季府了。
哪怕是爲了季籌好,他也不能再回季府。
他的身份如今還是個謎,他不能害了季籌一家。
從馬上下來,他去了京官下榻之所,這如今是他最合適的地方。
不成想,他剛在門口下了馬,便看到大門裡急匆匆的走出來幾個人,領頭的人他沒見過,又或者是說不認識,但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季統愣了下。
而那人也擡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當即僵住,半響,那人突然衝過來,季統的手搭在了劍柄上,眉頭擰了起來。
好在那人站住了,看着他的臉,喊了句:“季統!”
季統聽到他的聲音,還是愣了愣,季統身後的護衛倒是開了口:“什麼人?報上名來!”
那人道:“季統,你不認得我了?我是高湛呀!”
“高湛!”季統認真的看着他,他不認得,但是這樣一說,他仔細的看,確實在他的臉上依稀看到曾經屬於高湛的模樣,“你真的……是高湛?”
高湛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我真的是高湛。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急死了,晚上回來跟你聊,我還有事,先走了。我也住這!”
然後他往前一步,壓低聲音道:“陛下宣我進宮,因爲你來了!”
高湛這話其實就是一句暗示。
如果陛下有心,不會特地在他回京的時候要高湛入宮,如今高湛給了提醒,分明就是告訴他,陛下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就連高湛這樣的罪臣後人,陛下都容得下,想必陛下不會動他,就如他跟付振海說的一樣,最起碼,暫時不會動他。
高湛低頭走了,上了轎子,直接離開。
季統在門口站了會,下榻之所的官員出來迎接:“季將軍,上房已安排好,快快這邊請!”
季統入金州,誰都知道爲什麼,如今,更多的人是在等着看陛下要如何安排季統。
畢竟在流言當中,季統的身份實在是特殊的讓人不敢直視。
季統抿了抿脣,什麼話沒說,擡腳進了大門。
魏西溏召見季統,季統換了身趕緊爽利的衣裳之後,重新走了出來,一路跟着他回來的將領擋在他面前,“將軍,您確定非要單獨去見陛下嗎?萬一……”
季統擡眸看了他一眼,“不該說的話就不要說。”
那人住口,有些不甘心的低頭,另一人道:“可是將軍,這事要是有個萬一呢?您替天禹立下汗馬功勞,難不成就這樣不明不白……”
“夠了,”季統的聲音不大,“本將不過進宮見陛下,你們一個個說的跟什麼似得。陛下是聖明的君主,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頓了頓,他看了他們一眼,又低聲說:“如果,本將是說如果本將在宮裡有個萬一,你們就待在這裡,什麼都不準做,只管聽候陛下調遣就行,聽到沒有?不管是本將,還是陛下,都不願牽連他人。”
他也相信只要他們沒有二心,陛下就不會動他們分毫,畢竟都是在戰場出生入死的人,陛下也不忍心那樣做,除非他們有意做出反抗形態。
“不管發生什麼事,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這是軍令!”交待完這些,季統便隨着前來傳喚的太監離開。
天禹皇宮內,魏西溏在書房接見了急趕回金州的季統。
高湛已經早早等在裡面,季統來的時候的,除了高座上的魏西溏,便看到高湛也在那裡。
他和高湛沒有對視,他更沒有擡頭去看高座上的陛下。
他不敢擡頭,他怕會泄露他內心所有的想法。
如果說,曾經他覺得那是他對一個少女純潔的仰慕,那麼如今,這份仰慕分明就變了味。
如果傳言屬實,那麼他的仰慕就是一則笑話,一則讓他顯得無比猥瑣的笑話。
“臣季統參加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他垂着眼眸,跪在地上。
耳邊聽到人的呼吸聲,他回了金州,卻是以他料想不到的方式回來了。
“平身。”
女帝的聲音那麼真切,只是他聽在耳裡,卻想做夢一樣,他有種自己還在西溟,在夢中夢到似得。
“謝陛下。”他站起來,沒有戰場上身着鎧甲時的寒涼,他刻意換了衣衫,讓自己顯得有些溫暖。
魏西溏看着季統,她居高臨下的看着,又黑又瘦的,卻十分精裝,不同高湛的高瘦,許是練武的緣故,他顯得力量十足,她都快不認識了。
只是季統比高湛好認多了,除了黑了壯了,更成熟了,他的變化其實更不大。
魏西溏笑了下,然後她開口:“季統。”
“臣在。”
“你可知朕讓你回宮,所爲何事?”魏西溏問。
季統回答:“臣在西溟聽到從金州傳去一則流言,臣雖不知流言從何而來,只是流傳之事關係重大,想必陛下是爲此事召臣覲見。”
魏西溏笑:“說的沒錯。”她看着他,問:“你對此流言有何作用?”
季統低着頭,答道:“臣不信!臣不知爲何會有此流言,但是臣……不信……”
魏西溏點頭:“朕也不信。你的身上朕是沒發現有什麼地方跟朕曾經那位皇叔有什麼相近的地方。”她低頭,細長白皙的手在桌案上敲了一下,然後慢慢站起來,她從龍案上慢慢走下來,走到他面前,道:“不過,長的像不像不要緊,關鍵是你的血脈。”
季統的臉色慘白如雪,他張了張嘴,慢慢的擡頭,鼓起勇氣去看她的臉。
潔白,無暇,多年不見,她一如當年那樣從容淡定,成竹在胸的掛在一絲淡淡的笑,就這樣站在他面前,帶着他不知道如何判斷的笑看着他的眼睛。
那雙眼,是他無數次夢到的,哪怕過了這麼多年,他也能清晰的記得是什麼模樣。
這就是他心心念唸的陛下,從來都是,可爲什麼,現實要打破他僅有的一點幻想。
他不過是仰慕一個他不可能觸及的女人,爲什麼上天要給他這樣的懲罰?
他慢慢的搖頭,看着那雙眼睛,說:“臣不是的!”
魏西溏在他面前,低頭笑了下,然後道:“朕倒是希望你不是。不過,你還真是。”她倒背雙手,轉身看了眼高湛,高湛立馬把手裡有記載的泛舊冊子雙手捧上,魏西溏一手拿過來,往季統面前一拍,道:“自己看看,朕命人查過,分毫不差。”
季統慌亂的趕緊接住,然後顫抖着手翻開那份那些資料,手抖的太厲害,以致差點拿不住那些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