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莊主丹青生聽到任我行將自己的得意劍招說得絲毫不錯,更加駭異,沒想到對方關在西湖底這麼多年,武功不但沒有任何退步,反而還更加精進了。
令狐沖卻是不管這麼多,笑着開口道:“四莊主的劍法其實也算高明,只不過攻人之際,破綻太多。”
那人呵呵一笑,說道:“風清揚的傳人果然有兩下子,你一語破的,將他這路‘潑墨披麻劍法’的致命弱點說了出來。他這路劍法之中,有一招自以爲最厲害的殺手,叫做‘玉龍倒懸’,仗劍當頭硬砍,他不使這招便罷,倘若使將出來,撞到老風的傳人,只須將長劍順着他劍鋒滑了上去,他的五根手指便都給披斷了,手上的鮮血,便如潑墨一般的潑下來了。這叫做‘潑血披指劍法’,哈哈,哈哈。”
令狐沖又十分欽佩的開口道:“前輩料事如神,晚輩果是在這一招上勝了他。不過晚輩跟他無冤無仇,四莊主又曾以美酒款待,相待甚厚,這五根手指嗎,倒不必披下來了,哈哈,哈哈。”
丹青生的臉色早氣得又紅又青,當真是名副其實的“丹青生”,只是眼下被人說的分毫不差,根本沒有話語能夠反駁,只能任由對方說着。
那人又不屑的開口道:“禿頭老三善使判官筆,他這一手字寫得好像三歲小孩子一般,偏生要附庸風雅,武功之中居然自稱包含了書法名家的筆意。
嘿嘿,小朋友,要知臨敵過招,那是生死繫於一線的大事,全力相搏,尚恐不勝,哪裡還有閒情逸致,講究甚麼鐘王碑帖?除非對方武功跟你差得太遠,你才能將他玩弄戲耍。但如雙方武功相若,你再用判官筆來寫字,那是將自己的性命雙手獻給敵人了。”
令狐沖對此表示同意:“前輩之言是極,這位三莊主和人動手,確是太過託大了些。”
禿筆翁初時聽那人如此說,極是惱怒,但越想越覺他的說話十分有理,自己將書法融化在判官筆的招數之中,雖是好玩,筆上的威力畢竟大減,令狐沖若不是手下留情,十個禿筆翁也給他斃了,想到此處,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人又對着禿筆翁先是稱讚了一番,又是說他將生死相搏之事看做兒戲,能夠活到今天,想必是許多年都沒有在江湖上行走了。
禿筆翁被那人說中了心事,面色一冷,待在一旁一言不發,只是在心中大呼僥倖,自己這些年有些誤入歧途了。
接着那人又品評二莊主玄鐵棋盤上的功夫,那可是真材實料了,一動手攻人,一招快似一招,勢如疾風驟雨,等閒之輩確是不易招架。問令狐沖是怎麼破解的。
令狐沖直接告訴對方,我一上來就跟二莊主對攻,第一招便讓他取了守勢。第二招仍是搶攻,對方又取了守勢。第三招仍然是以攻代守。接下來第四、第五招都是攻擊,步步緊逼,接連搶攻。
那人先是稱讚道:“了不起。黑白子當年在江湖上着實威風,那時他使一塊大鐵牌,只須有人能擋得他連環三擊,黑白子便饒了他不殺。後來他改使玄鐵棋枰,兵刃上大佔便宜,那就更加了得。”
可是當他聽到從始至終令狐沖都是佔盡上風,那黑白子沒有一絲反擊的招式的時候,也是大爲驚訝不止。
在這人看來,風清揚雖是華山派劍宗出類拔萃的人才,但華山劍宗的劍法有其極限。他決不信華山派之中,有哪一人能連攻黑白子四十餘招,逼得他無法還上一招。
可是一旁的黑白子卻有些苦澀的開口:“任老先生對晚輩過獎了!這位風兄弟青出於藍,劍法之高,早已遠遠超越華山劍宗的範圍。環顧當世,也只有任老先生這等武林中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高手,方能指點他幾招。”
而後又聽到令狐沖因爲內力盡失去,以致大莊主的‘七絃無形劍’對他沒有作用的時候,那位任先生也不由覺得有趣,從最開始的排斥,到想要見識一下令狐沖的劍法。
令狐沖此時對於這位囚居的任先生頗有同情,想要勸阻對方不要受激將法,但是那位任先生卻毫不在意,只願和令狐沖比劍。
於是他提出了一個要求,想要藉機讓這四人將這位任先生從囚居中放出來,卻沒想到遭到四人的強烈拒絕。他們說此人倘若得離此處,武林中天翻地覆,不知將有多少人命喪其手,江湖上從此更無寧日。
雙方爭執不下,卻突然聽到那任先生開口侮辱嶽不羣:“華山派的掌門人還是嶽不羣罷?此人一臉孔假正經,只可惜我先是忙着,後來又失手遭了暗算,否則早就將他的假面具撕了下來。”
狐衝心頭一震,師父雖將他逐出華山派,並又傳書天下,將他當作正派武林人士的公敵,但師父師母自幼將他撫養長大的恩德,一直對他有如親兒的情義,卻令他感懷不忘,此時聽得這姓任的如此肆言侮辱自己師父,不禁怒喝:“住嘴!”
爲了不暴露身份,他並沒有說岳不羣是自己師傅,誰想到裡面那位任先生竟然不依不饒,繼續說着嶽不羣的壞話,讓令狐沖極爲惱火。
他一改剛纔的想法,現在十分好奇裡面是什麼人,讓這四位莊主避之如虎,直言放出他之後,會禍亂天下,掀起江湖的腥風血雨,這人又有什麼資格出言侮辱師傅。
令狐沖淡淡道:“晚輩一些粗淺劍法,在外面唬唬人還勉強可以,到了前輩跟前,實是不足一笑。但任老先生是人中龍鳳,既到此處,焉可不見?”
而那位黃鐘公四人也不給兩人在糾纏的時間,各自拿了一柄鑰匙打開了囚居的大門。
想到既來之則安之,令狐沖沒有猶豫,走上前去,伸手向鐵門上推去。只覺門樞中鐵鏽生得甚厚,花了好大力氣纔將鐵門推開兩尺,一陣黴氣撲鼻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