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心無所求,橫豎無事可做,依着娘教下的心法,抱中守一,意念自然而然隨早巳記得滾爪爛熟的指示經穴過脈,總在有意無意之閒,深合九玄大法之旨。有時練紅色箭咀,有時練別的顏色,雖似沒有特別的功效,但兩人亦不斤斤理會。
到後來,寇仲突然醒覺般依圖像行走的姿勢閉目在谷內行來走去,而徐子陵則要躺下來才感適意,一動一靜,各異其趣。
到第九天晚上,忽地雷雨交加,兩人那睡得着,被迫起來練功。寇仲如常漫步谷中,徐子陵則索性浸在溪水裡,只露出臉孔,各自修功練法。不久,兩人都物我兩忘,進入似睡非睡,將醒未醒的奇異境界。
兩人腦海中同時浮現出(長生訣)各自熟習了的圓像,並且再不理什麼箭咀指示,只是虛虛渺渺,精神固定在某一難以形容的層次。奇妙的事來了。先是徐子陵腳心發熱,像火般灼痛,接着火熱上竄,千絲萬縷地涌進各大小脈穴,那種感覺,難受得差點令他想自盡去了結那種痛苦,猶幸冰涼的溪水和雨水,稍滅痛苦。徐子陵福至心靈,知道這是神兆發動的時刻,再不去理會身體的痛楚,也不理會在體內亂闖亂竄的真氣,靜心去慮,只守於一。
也幸好傅君婥來不及告訴他有關氣機發動的情況。若換了是九玄大法氣動的正常情況,會是脊骨尾閭發熱,再由督脈逆上,衝破玉枕關,通過泥九,再回到前面的任脈,如此運轉不休,經三十六週天而成基本功法。對一般武人來說,這巳是夢寐以求的境界,由此登上內家高手之途。
至於徐子陵這刻的情況,根本是前所未有之事,一骰人定會視之爲走火入魔,輕則癱瘓,重則經脈爆裂而亡。故石龍當日依圖練習,由於早有成見,一試不妥下,便不敢再練下去。
徐子陵根本不知是什麼一回事,一心認爲就該如此:心無罣礙下,死馬當了活馬醫,反得到圖像的真髓。寇仲則是另一番光景,一股奇寒無比的真氣,貫頂而入,接着流入各大小脈穴,凍得他差點僵斃,不由自主奔跑起來,使氣血仍能保持暢順。
兩人就是這麼硬撐了兩個時辰,到天明時,寇仲終支持不住,軟倒地上。就在此要命的時刻,全身經脈似乎全都爆炸開來,接着昏迷了過去,人事不知。
徐子陵則發覺體內差點把他活活灼死的熱氣潮水般迅速減退,一時漫無着落,亦失去了知覺。到了正午時分,雨過天晴,太陽破雲而出時,寇仲首先醒了過來,只覺體內涼浸浸的,一點不怕火毒的太陽,舒服至極。
寇仲仍弄不清楚是什麼一回事,想起昨晚的情況都猶有餘悸,茫然坐了起來。一看下乖乖的不得了。只見整個天地清晰了很多,不但色彩豐富了,很多平時忽略了的細微情況,亦一一有感於心,至乎平時忽略了的風聲細微變化,均漏不過他靈敏聽覺。最奇怪是無論天與地,一塊石頭、一株小草,都像跟他是相連地活着般,而自己則成了它們其中的一分子,再不是兩不相關了。
寇仲心中大奇,暗忖原來氣機發動後,這世界竟會變得煥然一新,就在這時,一股無以名之的狂喜涌上心頭,令他跳了起來。
寇仲首先想起徐子陵,大叫一聲,高嚷道:“小陵,我練成第一重了,看,我的身體多輕,可以翻筋斗了。“
連翻兩個筋斗後,才飛奔着去找自己的好兄弟。
事實上即使請噹噹代所有見聞廣博的武學大宗師來,也不知兩人究竟煉成了什麼東西。甚至寫出(長生訣)的作者,亦要爲兩人現在的情況瞠目以對。
不過兩人確因而改變了體質,但若說動手對陣,只要來個普通的會家子,就可打得他們跪地求饒了。可是由此發展下去,兩人的內功勁氣可達到什麼境界,就誰都說不上來。
徐子陵聽到他呼叫聲,逐漸回醒過來,仍是浮在水面,全身暖洋洋的,一點寒冷感覺也沒有,忙爬上岸來,按着是一震跪了下來,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美麗倍增的世界。由那天開始,兩人以爲練通了九玄大法第一重的境界,又對那晚的痛苦記憶猶深,暫不敢練功,但卻再耐不住性子,早上起來就往外狩獵,到日落西山才返回谷地,但無論如何疲倦,只要一覺睡醒,立時疲勞盡去。
這天醒來,寇仲扯着徐子陵來到傅若婥墳前,道,“我們這樣下去,娘必不高興,何況她還想我們娶妻生子,建立功業,成爲不平凡的人。“
徐子陵默然片晌,點頭道:“我也想到外面闖闖,不過我們雖練出點門道來,但比起真正的高手,相差仍是不可以道里計,若做個帳前小卒,自覺又不甘心,娘這麼厲害,我們怎也不可丟了她的面子。“
寇仲嘻嘻笑道,“這個當然,正如娘說,宇文化及對(長生訣)是志在必得,定不肯放過我們。說不定已使人畫下圖像,全國懸賞,所以我們仍須避避風頭,本來最好是在這裡,不過若這麼過下去,我們定會變成了野人。“
徐子陵道:“你有什麼計劃呢,“
寇仲胸有成竹道:“我們先把(長生訣)找個地方埋了它,然後往南走,見到什麼城鄉縣鎮就設法留下,看看可否找到工作,打聽清楚形勢後,才繼續我們投靠義軍的大計。“
徐子陵不知如何,亦很想出外闖蕩一番,當下拜祭了傅君婥,埋了(長生訣),取回衣服穿上,袋好銀兩,離開了這令他們心傷魂斷,永世都忘不了的美麗小幽谷。
這時已是秋天,天氣清爽。
兩人終是年青,逐漸由傅君婥慘死的打擊回覆過來,開始有講有笑,更由於初窺武技的堂奧,對自己的信心亦壯大起來。
往南走了七天後,遇上了一條小村,只有十多戶人家,其中有燈火的,只有兩、三家,可知此處人家在戰亂頻仍下,都是生活困苦,惟有儉省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