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不僅沒有停下,反而還更急促了起來......
小綠驚慌失措地看了一眼臉色有些不太自然的明月,立時想起了自己作爲婢女的職責,只好硬着頭皮,勉強壯起膽子大聲質問道:“誰啊?!那麼晚了?還來敲門?!公子已經睡下了,有什麼事情不能明天再說?!”
“實在抱歉,確實有要事需要立刻稟報!煩請小綠姑娘轉告公子,是冉瞻求見......”
明月輕輕地蹙了蹙娥眉,略微猶豫了片刻,卻是突然詫異地發現了一旁已經臉色羞紅的小綠......
“開門吧,讓良哥哥進屋裡來說話......”
小綠的雙眸裡立即泛起了陣陣漣漪,趕緊點了點頭,迫不及待地伸手打開了屋門......
“嘎吱”一聲......
冉瞻就迅速閃進了屋內,然後恭恭敬敬地對着明月行了一個大禮......
“公主......”
“這裡不太安全,你還是叫我公子吧......”
“諾!”
“良哥哥,到底發什麼事情了?!”
“拓跋猗盧和劉琨都已經到達廣武縣了......”
“演哥哥已經去見面了?!”
“對,他還讓我告訴公子一聲,請做好準備,那邊隨時都會派人前來迎接公子......”
明月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再多說一句......
“那好!我現在立刻就去安排護衛!”
冉瞻拱手抱了抱拳,剛打開屋門準備離去,卻是突然轉身對着明月凝視了片刻......
“月兒......,你這個樣子也好美......”
明月臉色一紅,忍不住催促他趕緊離開,卻不想身旁的小綠卻是逐漸沒了笑容,就連原本滿懷期待的眼神也變得黯淡了起來......
片刻之後......
明月等冉瞻一走就關好了屋門,竟是發現小綠還在一個人發着呆......
“小綠?!你這是怎麼了?!”
“他竟然從頭至尾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
“嗯?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小綠立時羞得耳根都有些發紅,生怕被明月看出蹊蹺來,趕緊掩飾道:“不不不,沒說什麼,真的沒說什麼,咱們還是趕緊收拾一下,然後再讓小綠替公子好後洗漱一下......”
明月默然地點了點,然後愣愣地看着小綠忙碌的身影,總得這個只有十歲的小丫頭心思有些奇怪,可一時又說不上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公子還是準備穿男裝去見劉大人嗎?!”
“我們以後都要寄居在他的託庇下了,還是換回女裝相見吧......”
小綠立刻點了點頭,然後趕緊在一堆包袱裡翻找了起來......
明月卻是已經把思緒飛到了拓跋猗盧的身上,這個記憶中的鮮卑首領,可是後世北魏的穆皇帝,不僅驍勇善戰,而且深謀遠慮,而且據說還是金髮碧眼的白種人,倒是讓人忍不住想去一睹真容......
可就在這時!
明月突然渾身一顫......
小綠嚇得趕緊把雙手從明月的腰間收走......
“公......,公子......,奴婢......,奴婢只想替公子更衣......”
明月輕輕地搖了搖頭,拒絕了小綠的好意......
小綠有些失落地低下了頭,然後慢慢退到別處去收拾東西了......
明月無奈地嘆了口氣,卻也沒有去多作任何解釋,畢竟她的身體秘密,絕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夜晚時分
一輛寬大的馬車在一衆侍衛的保護下,穿行在一片漆黑的廣武縣城內......
“公主......,奴婢有點害怕......”
“別怕,不會有什麼事的......”
明月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儘量安慰着忐忑不安的小綠,可其實在她的心裡,又何嘗不是憂心忡忡......
雖然馬上就能看見“聞雞起舞”中的另一位主角劉琨,但即使見到了,又能如何,還不是一樣要寄人籬下地活着......
明明稍稍掀開了一絲車簾的縫隙,接着侍衛們高高舉起的火把,掃了眼路過的無人街巷,看了看家家戶戶緊閉的門窗,更是生出了幾分難以形容的孤獨......
不久之後......
廣武縣衙
劉琨和拓跋猗盧並坐在一起,互相勸着酒,各自的親隨也分兩邊坐下......
劉演也坐在末席,上首分別是盧諶,徐潤,令狐盛和其子令狐泥,另一邊是拓跋猗盧的親隨和他的侄子拓跋鬱律。
劉琨一邊使勁勸着酒,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徐潤......
徐潤立即會意,並且馬上起身道:“大首領遠來廣武,徐潤願爲大首領親奏一曲,以祝雅興......”
拓跋猗盧醉眼朦朧地點了點頭,然後又與劉琨對飲了起來......
一時之間,曲樂曼妙,酒香撲鼻......
可令狐盛的臉色卻是變得越來越看......
不僅是看着徐潤這個小人的嘴臉就來氣,更是因爲憂慮與拓跋猗盧的聯盟會不會真的是與虎謀皮......
可如今的幷州早已殘破不堪......
不要說幷州大半已經落到了劉淵的手上,就是鉄弗劉虎和白部鮮卑也已經變得越來越囂張,還有東邊那個蠢蠢欲動的王浚,全都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劉琨啊......
令狐泥無奈地看了一眼神情抑鬱的令狐盛,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他幾句,只好一直陪着喝起了悶酒.......
拓跋猗盧的臉上一直帶着笑意,可無論劉琨說盡多少好話,依舊只是笑而不語,完全沒有主動開口承諾什麼的意思......
劉琨臉上的笑意卻是變得更濃了,甚至還叫來了歌姬助興......
拓跋鬱律色迷迷地看着那些身材姣好的舞姬,忍不住嚥了好幾口唾沫......
“哈哈,這代地真是好風光啊,比起我的駐地盛樂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啊?!尤其是這雁門一帶,真的是山靈水秀,美不勝收啊!”
劉琨立時心頭一跳,就連看着拓跋猗盧的目光也變得驚疑不定起來......
可拓跋猗盧卻只是笑着抿了一口小酒,然後愜意地瞄了幾眼舞姬們的纖細腰肢,然後就什麼也不說了......
令狐盛卻是已經氣得攥緊了拳頭,真是沒想到這個鮮卑人野心這麼大,竟然想要的是整個代地?!
盧諶的也是心裡一驚,但還是強忍着默不作聲......
而就在這時,徐潤突然開口唱了起來《秦風·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劉琨一聽這悲壯的曲調,再一聯想到此刻危機四伏的處境,更是忍不住獨自快步走到了大廳的中央,然後對着盧諶做了一個邀舞的手勢......
盧諶意氣風發地站起了身,然後用着幾個漂亮的旋步,就與劉琨一起並排起舞了起來......
舞姬們一見此情此景,趕緊一個個默契地有序退去......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劉琨一個轉身,長髮散開,雙臂擺動......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盧諶抖動雙肩,邁起大步,目光深邃......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徐潤立時高歌一聲,然後手舞足蹈地加入了其中......
三人同時伸開雙臂,一邊旋轉一邊揮臂,手臂從下而上,又從下而上,做着各種不同的姿勢,或彎腰,或低頭,或轉身,姿態豪邁不羈......
“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拓跋猗盧終於有些動容了,就連看着劉琨等人的目光之中也似乎多了幾分尊重......
拓跋鬱律也似乎收斂了輕視的目光,這晉人的山河雖然已經破碎了,可這份北地男兒的豪邁還真是讓人不得不心生敬佩呀......
令狐盛的目光之中也多了幾分豪邁,尤其是看着拓跋猗盧等人神色上的變化,更是對這次借兵多了幾分信心......
可就在這時......
一個鮮卑人的小卒突然快速跑到了拓跋猗盧的身邊,然後低聲耳語了幾句......
拓跋猗盧的眼神立刻變得兇惡了起來......
“越石兄,實在抱歉,我的倆個小兒子正在衙門外胡鬧,讓我去把他們抓進來,去去就回......”
同一時刻......
明月的車隊也剛好到達了廣武縣衙......
“住手!還不快點給老子住手!你們兩個孽障是想氣死爲父嗎!?”
拓跋猗盧一邊吼,一邊快速從衙門中跑出來,然後剛跑到兩個少年身邊,就立即對着年紀稍長的那個少年狠狠踹出一腳......
“父親!你爲什麼只打我一個!明明是弟弟的錯!你怎麼不分青紅皁白?!”
拓跋猗盧一聽拓跋六修還敢開口,更是怒不可遏地擡起巴掌就要往他臉上招呼,卻是不想一回頭正好看見了明月......
明月詫異地看着金髮碧眼的拓跋猗盧,竟是忍不住嘟噥了一句:“嗯?!看上去好像也不怎麼白呀?!”
冉瞻趕緊擋在了明月身前,並且和劉彪一起拔出了戰刀,如臨大敵一般地瞪着眼前這個異族的大漢......
拓跋猗盧不怒自威地掃了一眼這些動刀動槍的晉人,卻是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好漂亮的小丫頭呀!六修,比延,你們兩個都把身上的土給老子拍乾淨,立即隨爲父一起進去參見劉大人”。
拓跋六修和拓跋比延互相怒視了一眼,然後趕緊拍了拍各自身上的塵土,可他們臨走時的目光卻是不約而同地盯向了恬靜絕美的明月......
明月微微蹙了蹙娥眉,對於這種毫無掩飾的貪婪眼神,實在是有些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