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王府的某個密室之內
“主公,這是剛從國舅何綏府上抄出來的書信......”
“哦?!他是寫給誰的?!”
司馬越的眼角輕輕地抽搐了幾下,就連看向劉輿的目光也瞬間變得狠厲了起來......
“一共搜到好封,都是寫給他那幾個兒子的,裡面的內容也是大同小異......”
“那就撿點裡面重要的事情說說......”
劉輿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又仔細掃了幾眼書信上的內容,這才斟酌地慢慢說道:“何綏在信中說司馬熾從登基以來,從未向他談過關於治理國家的事情,討論的也就是些雞毛蒜皮的生活小事,所以他說像皇帝這樣的人,絕對是鬥不過東海王的......”
“哼哼!沒想到何綏竟然還是一個明白人?!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照這樣下去,司馬家的禍亂,恐怕又要開始了......”
“啪”的一聲!
司馬越怒不可遏地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
“他何綏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這樣妄議朝政?!什麼叫司馬家的禍亂?!還不是他們這幫自命不凡的蠢貨給攛掇的?!”
劉輿偷偷深吸了一口氣,壓了壓心中的驚駭,總覺得司馬越的脾氣是越來越喜怒無常,甚至讓人看着他就覺得一陣背後發涼......
當初周馥和諸葛玖二人也不過是說錯了幾句話而已,竟然就被司馬越給當衆揮劍斬殺......
而且東海王司馬越的身體也是每況愈下......
司馬越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更怕劉輿會對他的身體狀況產生一些疑慮,甚至導致一些不堪設想的後果,所以勉強擠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後日上朝的時候,你就按照定下的計策去辦吧,奏本的用詞也由你來起草......”
“諾......”
“退下吧......”
“諾!”
片刻之後......
劉輿一走出密室就忍不住大大地吸了一口氣......
一陣清風吹來......
劉輿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密室,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竟是直接轉身就朝着明月居所的方向走去了......
“嘿嘿,明月那小丫頭現在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小紅那妮子也不知道有沒有開始收拾行李?!算了,還是去指導指導他們!哈哈哈!小紅啊小紅,你的好劉郎來了哦!哈哈哈!”
兩日之後......
朝堂之上......
司馬越突然跨出一步,然後昂着頭看向了那個曾經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狗皇帝......
司馬熾立時心中“咯噔”一聲,忍不住脫口問道:“太傅有何時要奏?!”
“陛下......,老臣的年紀是越來越大了,所以想去許昌靜心修養,順便還可以替陛下看顧一下許昌......”
司馬越此言一出,頓時驚得整個朝堂都變得沸沸揚揚......
大臣們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司馬熾只覺得一陣陣氣血翻涌,激動得連脖子都有些變紅了......
“請陛下恩准......”
司馬熾趕緊假裝苦起了臉,然後看似悲痛萬分地挽留道:“太傅這是要棄朕而去嗎?朕登基不久,正是需要太傅時刻在朕身邊指教的時候,若是一天沒有太傅在身邊,朕該如何是好呀?!”
司馬越挑了挑眉毛,正打算敷衍幾句,卻不想司馬熾竟是突然站起了身,然後當衆掩面而泣......
衆臣們眼見皇帝如此真情流露,一個個都是感嘆萬分......
世人都說太傅與皇帝關係不睦,果然都是一些謠言呀......
司馬越卻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甚至一臉鄙夷地看着這個還在惺惺作態的司馬熾......
這種悽悽切切的戲碼,還弄得好像他們之間關係極其和睦的樣子,真是令人作嘔......
“咳咳......,咳咳咳......”
司馬越突然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就連身子都顯得隱隱有些發顫......
那風燭殘年的背影,垂垂老矣的形象,立時博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劉輿滿臉都是擔憂,實在搞不清楚司馬越到底是在假戲真做,還是病情突然惡化,這咳嗽咳得實在是太嚇人了......
幸好......
司馬熾已經沒了繼續演戲的心情,所以輕輕地摸了摸眼淚,就假惺惺地說道:“既然如此,太傅就多多保重身體,朝廷的事情也就不要再操心了......”
“陛下真是體恤老臣呀!老臣一定謹遵聖命,安心靜養,至於朝堂上的那些事情,一時半會也暫時離不開老臣呀......”
司馬熾的臉色立時變得難看了起來,甚至咬牙切齒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朕一定會讓人把所有朝堂上的奏摺都謄抄一份,送去許昌給太傅大人查看......”
“如此甚好,老臣一旦批覆完成就讓人快馬加鞭送到陛下面前御覽,絕對不會誤了任何大事......”
“太傅大人真是我大晉的股肱之臣啊......”
“老臣何德何能?!竟得陛下如此誇讚?!敢不鞠躬盡瘁,以報君王?!!”
司馬越立即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
可當他擡起頭看向司馬熾的時候,眼神卻像是利劍一樣,恨不得立刻殺了司馬熾......
司馬熾心中一慌,竟是連臉色也嚇得瞬間發白......
幾日之後......
東海王司馬越帶着浩浩蕩蕩的大軍離開了洛陽......
而皇帝和百官們還都在城門外注目恭送......
前來觀禮的百姓們更是不斷交頭接耳,讚歎着朝廷的和睦,天朝的氣象......
但還是有不少在暗處偷偷觀察的明眼人卻在不斷地搖頭嘆氣......
司馬越幾乎帶走了京師全部的精銳兵馬......
一旦哪天他再回來......
豈不就是又要腥風血雨了?!
這老百姓的苦日子......
何時纔是個頭呀……
不久之後......
一輛普普通通,卻被紅姨收拾地十分舒適溫馨的馬車上......
小明月撩開車簾朝着外面正在行軍的將士看了一眼,忍不住對着劉輿問了一句:“老師......,咱們這是要去許昌嗎?!”
劉輿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又含情脈脈地看了一眼身旁紅着臉蛋兒的小紅......
紅姨趕緊扭過了頭,實在是受不了劉輿那種炙熱發燙的目光......
“咦?!紅姨!你的臉蛋兒怎麼那麼紅呀?!”
紅姨面紅耳赤之餘,更是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劉輿卻是看得樂開了花,卻也不好讓小紅太過尷尬,只好對着人小鬼大的明月說道:“月兒,老師現在教你千字文好不好???”
“鍾繇寫的那個?!”(漢末至三國曹魏時著名書法家、政治家,而且鍾繇的書法還被奉爲“楷書鼻祖”。)
“嘿!你連這個都知道?!那好,爲師現在就給你背上一遍,看看你能學會多少?!”
劉輿笑嘻嘻地看着聰明伶俐的明月,然後就開始了背誦......
片刻之後......
劉輿晃着腦袋,背完了全部的千字文,正想要讓明月試着背誦一下,看看她能記住多少時,明月已經一字不差地背誦了出來......
劉輿立即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在學着自己搖頭晃腦的小丫頭......
“你......,你早就背過了?!”
明月強忍着笑意,一臉純真地回道:“從來沒有呀,就剛纔聽老師您背了一邊而已......”
劉輿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紅,卻發現小紅已經在不停地搖頭了......
“真的沒人教過?!”
“這孩子從小記憶力就特別好,別人說過一遍的話,無論多複雜都能立即背誦出來......”
劉輿這才輕輕地點了點,然後纔對着明月問道:“那你懂它的意思嗎?”
“不懂”
“那你怎麼能一下子就背出來了?!”
“天才嘛!”
劉輿無語地看着明月,總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難不成這是老天爺故意開了一個大玩笑?!
不然爲什麼她的親爹司馬衷會是一個大白癡??!
不過劉輿還是很快就從震驚之中恢復了過來,並且還忽然多了幾分沾沾自喜,畢竟能收這樣的奇才成爲弟子,實在是莫大的幸事......
可明月卻是突然詭異地笑了笑......
“老師......”
“嗯?!”
“明月有一個想了好久的問題都想不明白,所以想請教一下老師......”
劉輿的心裡立時“咯噔”了一下,就連看着明月的眼神也忽然變得謹慎了起來......
“怎麼?!還想考校考校爲師?!”
明月伸出右手食指,輕輕點着她臉頰的小酒窩,調皮地說道:“爲什麼白天的時候看不見星星和月亮,晚上的時候卻又看不見太陽,那白天的時候星星和月亮去哪了?!夜晚的時候太陽又去哪了呢?”
劉輿微微一愣......
這個問題他倒不是從未想過,但也真的從來就沒有深思過......
這時間長了之後,更是習以爲常......
如今突然被一個小丫頭問倒,一時竟是尷尬地有些下不來臺面了......
可當着對自己仰慕不已的小紅面前,劉輿也只能硬着頭皮隨口敷衍道:“你聽說過夕陽西下嗎?那就是說太陽下山的時候就去西邊的大海里睡覺了......”
“那太陽在的時候星星和月亮都去哪了呢?”
“這個……”
劉輿神情尷尬地摸摸了頭,一時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啊!明月知道了!”
“哦?你知道了?你知道什麼了?!”
“老師,人們不都說月亮和星星是太陽的兒子和女兒嗎?”
“啊!對!是有些地方人這麼說,怎麼了?”
“所以啊,太陽在天上的時候,孩子們就在家睡覺啊,然後等到太陽一回到家,一睡覺,那個腳臭就直接把它們都薰出來了!”
明月壞笑着伸出了小手,指了指劉輿伸出來的臭腳......
“噗嗤”一聲!
紅姨立時被明月的笑話都得笑出了聲......
“小丫頭招打,竟然敢戲弄爲師?!!!”
劉輿一邊尷尬地笑罵了幾句,一邊趕緊把伸出去的臭腳縮了回去......
他是真怕自己的腳臭薰到小紅和明月,可一想到明月把自己暗喻成了太陽,而她們這兩個星星和月亮又是太陽的一家人,心裡頓時有種莫名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