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一石激起千層浪(二)
相比於劉琨的暗暗驚喜,徐潤卻被令狐盛弄得有點不知所措了……
在徐潤看來,令狐盛現在用的方法比自己還要露骨,還要坦誠……這種境界,這種察言觀色,這種坦蕩蕩的馬屁實在是高,實在太高明瞭……沒想到啊,令狐盛你個老頭還有這一手,虧你以正人君子自居,現如今你這番言論簡直是無君無父之言,主公!主公絕對不會聽你的……
這回徐潤可是大錯特錯了,他徐潤拍劉琨馬屁雖然每次都能恰到好處,可是他忘記了,真正的馬屁總歸是要帶有一點真心的,如今天下大亂,這讓令狐盛從小就希望能匡扶劉氏的希望離他竟然如此的近,他如何能不真情流露,如今的話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沒有半句虛言,是一個老人在傾訴自己的一生志向!
劉琨被令狐盛這份炙熱地心感染了,他沒想到一直以來以老師自居,動不動就要指責自己行爲的老人家,竟然能說出這麼一番感人肺腑的話,而且字字句句都是他劉琨只敢在夢中去想想的話,如果說以前徐潤的馬屁讓自己很舒服,那麼今天劉琨被令狐盛的真心話感動了……
劉琨沒有責備令狐盛,而是慢慢扶起了令狐盛,激動地說道:“吾有汝,足矣!”
這句話像巨雷一般打入了令狐盛的心裡,一直以來的委屈,都順着這句話流了出來……
他令狐盛可以和徐潤這個小人一起共事,難道不是因爲他對劉氏的忠心耿耿嗎?又有幾個人能一輩子爲一個家族盡力呢?從自家的主公年幼開始時,自己多少的心血,多少的期望都寄託在劉琨身上了,如今劉琨的這一句:“吾有汝,足矣!”,真的讓自己多年來漸漸乾枯的心又活了起來。
令狐盛一時老淚縱橫,不能自己……
劉琨慢慢把令狐盛攙扶了起來,等到令狐盛平復心情後再次坐回自己的席位,劉琨才慢慢說道:“稱帝一事不必再提了,吾不學劉玄德那樣三推三讓的做作,如果不能消滅劉聰,就不許再提起稱帝一事!爾等可知道!”
令狐盛恭謹的拱手稱諾!
徐潤也符合着,可是心裡卻是完全無法平靜,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劉琨心裡的地位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只會耍嘴皮子的小人了,那句,“吾有汝,足矣!”,深深地讓徐潤的心冰冷了起來,他知道只要令狐盛還活着,那麼自己的結局一定會非常非常地悽慘……
劉琨看到兩人的態度,非常滿意,繼續說道:“手書的內容你們都看過了,今日就會讓人快馬送去石勒處,希望石勒能夠順應天意……”
令狐盛大聲道:“必然會天隨人願!”
徐潤也趕緊說道:“不錯,石勒不過是一個蠻夷,如今天潢貴胄地主公肯紆尊降貴……”
還沒等徐潤的馬屁說完,劉琨已經又和令狐盛交談起了幷州各處的情況,熱烈交談的兩個人似乎就沒有注意到此地還有一個叫徐潤的人……
徐潤尷尬地縮住了嘴,慢慢地低下了頭,偷偷望向令狐盛的目光卻是越來越陰狠……
幽州薊城(今屬北京地區,北京城西南部宣武門至和平門一帶,薊城地區也曾經是春秋戰國時燕國的首都),刺史府
王浚正在聽屬下彙報來自河陰的檄文,王浚的身邊坐的是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所謂“皇子”,等王浚聽到檄文上說什麼狗屁明月公主和傅袛的大公子傅宣親自前往長安救援的時候,王浚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眼淚水都快流出來了。
王浚的女婿散騎常侍棗嵩(有的書上說王浚的女婿是311年被石勒殺死的,但《資治通鑑》上記載到公元313年)被自己的岳父笑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岳父大人不會是魔障了吧?這可如何是好??
正當棗嵩有點不知所措的時候,王浚也停止了大笑,突然看到棗嵩那一臉關心和焦急的神態,心裡倒是一暖,但隨之而來的卻是看着棗嵩的臉色越來越冷……
棗嵩看自己的岳父恢復了常態,還對自己突然如此冰冷,一時是真的有點混亂了……
王浚不耐煩的說道:“臺產,無須慌亂,爲父只是看到傅袛老兒的文書覺得好笑,實在太好笑了”。
老實說,棗嵩一點也不覺得哪裡好笑了,但是臉上還是關心地看着自己的岳父大人。
王浚看到棗嵩還在關心自己的身體,語氣稍微平和了一點,慢慢說道:“你知道的,各路的諸侯都在嘲笑我檢了個不知所謂的皇子,都在看我的笑話,是不是?哈哈哈。”
王浚一邊說這一邊看着個自己身邊坐着的“皇子”,王浚突然冷笑了一聲。頓時把身邊的“皇子”嚇得渾身發抖……
王浚鄙夷地看了一眼這個“皇子”,站起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大罵道:“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可以跟我平起平坐?快給我滾回你的寢居!”
“皇子”簡直如聞大赦,衣衫也不整一下就飛快地離開了……
棗嵩看着這一幕,勸慰道:“岳父如今已經讓此人承製,並且每日不論行至何處都帶在身邊,就是爲了防止外人看出不妥之處,如今岳父如此對待“皇子”,是不是……”
“哼,你懂什麼,不過是個“皇子”而已,我今天可以捧這個,明天也可以捧那個。不說這個廢物了,臺產,你可知道爲父爲何如此大笑?”
“可是因爲傅袛謊報兵力?”
王浚搖了搖頭,自己這個女婿寫寫文章還可以,可這人情世故卻是完全不懂啊……
王浚的目光突然變得柔和了起來,他知道自己這個女婿對自己是真的好,所以耐心的解釋道:“世人都說爲父虛僞,找了個假皇子,可是這個傅袛更不要臉,虛張聲勢不說,還拉個公主出來當傀儡,古今第一人啊,第一個用女人做傀儡的,你說爲父是不是應該笑,應該大大的笑呢?”
棗嵩被自己的岳父這麼一說,也突然想笑了,他也不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如傅袛文書上寫的那麼大義凌然的人,世人皆爲利來,皆爲利往,這是古今不變的道理,所以他根本不信這種事,如今自己的岳父一下子就點破了其中謎團,實在是讓自己茅塞頓開啊!
棗嵩佩服地向自己的岳父大人躬身施禮道:“還是岳父大人看得通透,臺產差點被傅袛這個老狐狸給騙了,還真的以爲有如此敢爲天下先的人,呵呵,果然是騙子!”
王浚滿意地點了點頭,向棗嵩說道:“如今我們最大的敵人是劉琨,你一定要多派人手去幷州,注意好劉琨的一舉一動,一旦有風吹草動,立即向我彙報!”
棗嵩馬上應諾後,就離開了。
王浚慢慢坐了下來,看着那份檄文又是一陣冷笑,隨手就把它撕得粉碎……
王浚的目光突然向案几上的一個骨碗看去,那是漢將劉靈(就是那個大呼天下怎麼還不亂的劉靈,身亡的時候爲漢國冀州刺史,爲王浚大將祁宏所殺)的腦殼做成的酒碗,王浚慢慢在裡面倒滿了酒,自斟自飲的喝起了酒,目光也變得越來越陰狠……
建鄴,琅邪王府
琅邪王司馬睿的臉色並不好看……
下首地王導也沒有說一句話,君臣兩個人就這麼一直乾坐着。
司馬睿突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總算打破了這沉悶的氣氛……
“茂弘,傅袛的文書你也看過了,你有何感想?”
“沒有?”
“嗯,沒有?!”
司馬睿有點沮喪地說道:“現在連一個小女孩都知道去救援長安了,你說我們偏安在此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任他風雨飄搖,我只巍然不動!”
司馬睿聽到王導的話,一點也沒有開心起來,在他的心裡其實也有一點被那個小女孩刺激到,千里馳援,大舉義師,號令天下,誰不想呢?
王導怎麼會不明白司馬睿的心思,但這種會被一個小女孩的舉動刺激得失了方寸的諸侯,看來也就司馬睿一個人了,如此衝動且不切實際的行爲有什麼好受刺激的?司馬氏果然一個個都是蠢貨……
王導慢慢開口道:“傅袛一行孤軍深入,必然會失敗,不僅失敗,連明月公主和傅袛的大公子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司馬睿一聽王導的話,眼睛都亮了起來,急切地說道:“當真會如此?”
“正是,孤軍深入,沒有援兵,而且河陰彈丸之地,能有多少糧草物資?此去長安一路多少險阻誰也不知,說是有一萬兵力,我料只有2000~3000兵士,其中大部分的組成也絕對是新招募的新兵,不是去送死又是什麼?何況長安是司馬模的地方,又能討得什麼好,主公只需坐山觀虎鬥,等待時機”。
“茂弘,還是你看事情透徹啊!”
“主公,我們現今局勢大好,只需更快的累積實力,終有一天,天下必定是主公的!”
“希望吧……”
“主公可曾聽說女人可以一統天下的?明月即使救援成功了,也只是個女孩而已……”
司馬睿聽到這裡笑了起來,而且笑得越來越大聲,是的,王導的話徹底讓司馬睿放心了下來,不錯,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女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男人而服務的,不論這個明月公主是成是敗,都是在爲他人作嫁衣,自己又何必被一個小女孩刺激到?
司馬睿又伸手向王導邀舞起來,這是他們君臣之間另一種表達融洽和諧的方式,而且今天在王導的開解下,他真的很開心,他司馬睿覺得當今天下真的沒有一個司馬氏族人可以和自己競爭了,都趕快去死吧,死的越快越好,胡人千萬不要讓自己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