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張賓的心神不安
公元311年8月下旬
石勒在蒙城打敗並抓住荀晞後,就開始向陳留方向前進,用軍師張賓的話來說,就是一邊向洛陽附近迂迴,爲下一步行動做計劃和準備,一邊觀察漢國是否會有進一步作戰指示還是會有什麼突然的機遇……
張賓不斷的命令向四處派出巡邏騎兵,斥候和密探,按照張賓的命令,即使是一絲異樣的事物,也必須事無鉅細的向君子營彙報,即便是草叢裡的螞蟻打架了也必須上報……
石勒的大軍在行軍的路上還在不斷地攻打和收編大大小小的塢堡(多擇既有山林險阻,又可進行農耕的宜守宜農之地設置。比較常見的是採取血緣和地域的形式,以宗族與鄉里作爲團聚的紐帶。世家大族或地方豪強自爲塢主,或稱宗主。他們以宗族鄉里關係組織地方割據武裝,被控制的宗人鄉親實際上是塢主的私人部曲。此外,也有以流民結集的方式出現的塢壁,塢主都由流民公推有才能或宗族勢力相對強大者任之。塢堡主要盛行於北方地區。十六國和北魏的統治者,往往按塢主的實力大小,分別給予官職,大小塢壁又成爲各級地方政權機構的治所。北魏前期,推行宗主督護制,更全面地承認了宗主們及其控制下的大小塢壁的合法地位。魏孝文帝推行三長制,三長代替了宗主;鄰、裡、黨等地方基層組織也取代了大、小塢壁組織。唐以後,塢壁轉入衰落,但並未根絕。),這大大小小的塢堡,不僅有強壯的勞動力還有不少糧食物資,是補充兵員,物資等最好的來源。通過這樣慢慢的積累,不僅可以以戰養戰,還可以保持軍隊的戰鬥力和士氣,不得不說張賓的策略非常成功。
夜晚,石勒和張賓在火堆前烤火,石勒難得的有閒心自己烤東西吃,那專注的神情,讓一旁的支雄,夔安兩人都回想起了過去在茌平牧場的生活,支雄(王陽、夔安、支雄、冀保、吳豫、劉膺、桃豹、逯明等八騎爲羣盜;接着郭敖、劉徵、劉寶、張曀僕、呼延莫、郭黑略、張越、孔豚、趙鹿、支屈六等十人,也來投奔,號稱十八騎。)今天是作爲押糧官來石勒這裡覆命的,作爲最初的八騎之一,他和夔安之間的關係也很不錯,有說有笑,只有在一邊的張賓不知爲何卻是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夔安也是一個心思玲瓏的人,一邊和支雄聊着當年的趣事一邊也在留意張賓的異樣。在夔安的心裡,這個漢人實在有太多讓自己驚異的地方,不管是治軍還是管理內政都讓自己佩服不已,所以只要是張賓的一舉一動,夔安都非常仔細的留意着學習着。
支雄倒是真心想和夔安聊聊,只不過覺得夔安這小子有點心猿意馬!
支雄不悅道:“小安子,你狗孃養的的,喝個酒老盯着其他男人看什麼看!軍師臉上有比女人更來勁的東西??”
支雄的話一下子讓夔安尷尬莫名,幸好是晚上,夔安還可以藉着火光訕訕笑笑,心裡卻是把支雄這個老混蛋的祖宗十八輩都罵了個遍。
石勒也被支雄的話逗笑了,豪放的笑聲倒是把夔安尷尬的境況緩解了一下。
張賓也從思考中回過了神,這次的走神確實不應該,但不知道爲什麼張賓這陣一直有種奇怪的不祥預感,但卻無從得之,使得最近自己確實有點精神恍惚,如果大戰在即這是要犯大錯的……
現在被支雄的一番笑罵,搞得大家的氣氛都融洽了不少,張賓的心情也舒緩了不少,和大家一起笑了起來,夔安對自己的關注他很清楚,甚至自己有時候還會有意無意的指點他一下,夔安這個胡人確實和其他的胡人不同,肯學習漢文化,而且能學的精,甚至常常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張賓也會把他的關注當做一種督促,讓自己時刻都保持警惕,不犯錯誤,現在能看到夔安如此尷尬,張賓的心裡也未嘗沒有一點幸災樂禍的快感。
一時間,火堆旁,衆人之間平時的些許隔閡似乎又淡了不少,此時的石勒還是那個在牧場的石勒,這是夔安和支雄的共同感覺,平時在衆人面前的那個石勒,在這一刻讓人感覺無比親切。
石勒把手中剛剛烤好的食物遞給了張賓,輕笑道:“還有什麼事能把我們的孟孫愁成這樣啊?哈哈”。
夔安和支雄也是相視一笑,的確,還真的沒看到過張賓如此愁眉不展過,這個敢在石勒面前一邊抓蝨子一邊縱論天下的謀士,竟然也有今日這般心思沉重的時候,的確讓人覺得有些意外。
張賓接過石勒遞過來的食物,聞了一聞後,只覺得撲鼻的香,頓時胃口都開了,也不客氣,大口咀嚼了起來,大讚道:“嗯!美味!”
支雄看張賓吃的起勁,口水都流了出來,大聲道:“軍師,你是不知道,當年在牧場的時候,主公弄得那個全羊纔好吃呢!”
張賓好奇的接口道:“哦?“
“嗯,哪時候沒吃的,主公帶着我們去偷別人牧場的裡羊吃,因爲餓的實在厲害,我們沒走遠就生火想烤羊吃了,沒想到別人那麼快就追了上來,主公怕對方找到證據就把羊往火坑裡一扔,外面埋上了土,然後迅速撤離,等確定安全後,再慢慢迂迴回來,等把羊取出來的時候,竟然發現那被埋在火炕裡的羊已經悶熟了,而且那滋味實在是美妙啊!哈哈哈,真想再吃一回!”
石勒被支雄說的也有點嚮往了,那隻羊確實美味非常,這陰差陽錯的烹飪之法,竟然如此讓人回味。
夔安也是當年此事的參與者之一,看到石勒也陷入了回憶,自己也感覺好像回到了過去一般。
張賓卻是被支雄的話激了一個寒戰,脫口道:“支雄,你說當時主公是怎麼對付那隻羊的?埋了?怎麼埋的??你快說,細細說來!”
石勒,夔安和支雄三人都被張賓突然的問題搞的有點發愣,本來好好的氣氛也沒有了,石勒也稍有些不滿,看了一眼支雄和夔安後,目光緊鎖着張賓,今天的張賓實在是太異常了。
張賓卻完全沒有理會石勒和其他兩人的反應,還是繼續追問道:“支雄,你快說,此事關係重大,一絲一毫都不要隱瞞!”
支雄望向石勒,又看了看夔安,真的不知道軍師今天是怎麼了,不就是吃只羊嗎?怎麼變得那麼緊張……
石勒對着支雄擡了下手,示意他不用出聲,然後自己對着張賓說道:“孟孫,時間過了那麼久,支雄也不一定記得清楚了,還是讓我來說吧,畢竟當時是我急中生智所爲”。
張賓的目光緊鎖住了石勒,點了點頭,等待着石勒的解說。
石勒是真的被張賓的無禮搞的有點無語了,不過石勒看張賓如此認真,還是耐着性子仔細解釋道:“我們行路只用馬,所以都有一套感知追兵的辦法,譬如把耳伏地,就能感知到地面細微的震動,來判斷是否有追兵,那天也確實是餓了,所以沒走多遠就開始生火燒烤,當發現有追兵的時候,我就把整隻沒有去毛的羊丟進了挖好的火坑,火坑裡的火很旺,我怕露出蛛絲馬跡,就挖土把火坑和羊一起埋了,等我們回來的時候,那羊不僅熟了,毛還都自己褪去了,非常美味,孟孫,爲何如此對此事上心???”
張賓一邊仔細地聽着石勒的解說,一邊自己也在思量,只聽張賓口中似乎自言自語的說道:“挖坑,把羊整個埋了……啊!我知道了,我終於知道我最近爲何老是心神恍惚了!”
張賓的話一下子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這哪跟哪嘛!
石勒也目光疑惑的問道:“孟孫,這是何意啊?”
夔安和支雄也是一般的想法。
張賓似乎恢復了以往的從容自若,微笑不語起來,反而是看着衆人笑嘻嘻了起來。
石勒心道:難道長期行軍,把我的軍師累壞了?
張賓可不知道石勒現在的想法,只是對着支雄笑意盈盈。
支雄被張賓看的老臉一紅,脫口道:“軍師,老熊我不好那口……”
夔安一聽支雄的話,當場一口酒水噴了出來……
石勒也是暗自搖頭,這個張賓今天到底是怎麼,實在是不像話!
張賓似乎沒有覺察到衆人的反應,也沒有聽到支雄的話,反而起身對着支雄鄭重的鞠了一躬,然後對着石勒說道:“主公一定要大大嘉獎支將軍!”
石勒被張賓說的愣住了……
支雄更是二丈和尚莫不着頭腦了……
夔安也有點發傻不知道張賓的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怎麼說一出是一出,完全沒有任何章法可循啊?
張賓看着衆人的反應,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
石勒,夔安和支雄,現在突然有一種共同想法,就是上去揍張賓一頓,軍師看來是真的魔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