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良萬鬆丸是以京都貴戚西條三郎的身份出現在島家,雖然引起一定島家程度的戒備,但是他純正的京都口音和一對精銳彪悍的馬迴武士,還有專門的小姓侍奉一看就是大有來頭的人,起碼不是平羣鄉一介豪族島家所能招惹的。
島家人對待客人確實很熱情,或者說是看到吉良萬鬆丸這一行二十幾個人裝扮不凡,一個個騎着駿馬簡直就是中世日本的高富帥,讓深處小地方的島友之更熱情了幾分,他即刻叫人去平羣川裡捕來鮮魚煮湯,又拿出精心窖藏的大米蒸出新鮮的大米,還有他小兒子左內抓來的野鹿做成烤鹿肉。
“沒想到諸位京都來的客人會來我們島城,只能請客人吃些鄉野粗食,抱歉了!”島友之一點慚愧的表情也沒有,似乎很得意的樣子,根據島左內一路上顛三倒四的表述,他也大概知道島家的特殊情況,在興福寺甚至大和國內,他們島家的吃食都是最精緻的,
“沒有的事,謝謝豐前守殿的盛情款待,說起來我們還是貿然拜訪太唐突了。”吉良三郎笑着說道:“打擾豐前守的生活實在過意不去,善次郎。”
“是!”善次郎取出一柄做工精良的短刀,雙手捧着遞了過去。
“這是……”
“這是堺町名工打造的短刀,雖然不如肋差,但是勝在適合家人防身用,正巧我在堺町多買了一把,就贈送給豐前守殿。”
“這怎麼好意思……好吧!我友之就卻之不恭了!”島友之假借推辭一下就坦然接受了,一把知名刀工打造的短刀起碼值二十貫,身爲武士他還是能看出武具的好壞。
吉良萬鬆丸也不在乎島友之貪圖便宜的小習慣,島友之摸不清這個來歷不明的京都貴客,吉良萬鬆丸在琢磨怎麼把未來的島左近給拉走,兩個人又不鹹不淡的扯了一會兒客套話,吉良萬鬆丸突然話鋒一轉:“我與令郎左內十分投緣,不知能否帶他去京都呢?”
“這……恐怕不太方便吧。”島友之的臉色一下耷拉下來,他就這麼一個兒子,給你帶到京都去,我們島家可怎麼辦?再說你到底是哪的人還沒摸清楚呢,玩意是個野伏柺子甚至是椿井家派來的騙子,島家豈不是要被坑死。
“先別急着拒絕,如果是我想要令郎做本家的近侍呢?”
島友之摸不清他身份和意圖,也不敢往死裡得罪他,只能悶聲問道:“敢問西條殿下是京都哪一家貴親?”
這話的意思很簡單,想讓俺島家嫡子做近侍,你也得亮出自己的身份來,別拿微服私訪的那一套糊弄俺鄉下人,鄉下人沒那麼好騙,島家的家臣也是不懷好意的站起來,似乎等着家督一放話就把這一行人給捆起來,氣氛一下變的詭異起來。
吉良萬鬆丸用餘光一瞟就知道要壞事,於是果斷突然站起來,說道:“看來本家第一次微服出行就要被揭穿了呢!好吧!善次郎!”
“是!”善次郎連忙拿出衣服,在小姓的協助下換上自己的外罩狩衣,印有足利二引兩家紋的米黃色直垂,立刻讓島家的衆人吸一口涼氣,“這……這是京都的公方殿下?不對啊!公方殿下怎麼會來俺們這種小地方?難道說……”
“畠山……御屋形大人!”發顫的嗓音島友之連忙撐地跪伏下去,簡陋的大廣間內所有島家人全部跪伏下去,包括正和瀧川慶次郎、本多三彌一起玩的島左內。
“錯了!不是畠山,是吉良御屋形大人!”山岡善次郎立刻糾正道。
“是!是!吉良御屋形大人大駕光臨!真是……真是……”島友之這種小土豪哪裡見過御屋形這種足利一門衆,無論是畠山還是吉良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京都的貴人爲什麼會來到他們家裡來呢?難道就是爲了左內?”
島友之一臉疑問的瞥了左內一眼,看到他還是呆頭呆腦的愣愣發呆的樣子,嘆了口氣暗自作出決斷:“聽說京都在鬧大亂,去那裡還是太危險了,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放左內走啊!”
“諸位起來吧。”擺擺手所有人都站起來,包括島友之在內的所有島家人都沉默了,島家的人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個不速之客,島友之則在盤算怎麼不讓貴人覺得有失顏面的拒絕這攤子事。
吉良萬鬆丸同樣也有顧慮,擔心太過強硬會把事情搞砸,於是在場所有人都有些走神的時候,他就徑自走過去,對着島左內問:“我吉良三郎要你做我的近侍,你可願意?”
“……”島左內看了一眼他父親,卻看到他父親被一名衣着體面的年輕人給擋住,這個年輕人的樣子他還記得,好像還跨過他的箭術,看不到他父親提示,只能看到那名年輕人衝他微笑着點頭,島左內不由自主的也衝他點了點頭。
“好!從今天開始!島左內就是我吉良三郎的側近武士了!”吉良萬鬆丸高興的大聲宣佈道,隨即吉良家的馬迴武士與側近衆跟着大聲呼喝慶祝,瀧川慶次郎與本多三彌興奮的抱在一起,慶祝他們二人組再次升級爲三人團。
“本家的許諾依然有效,駿馬本家會給你,名刀、強弓本家也會給你,只要你對着神佛發誓永遠爲本家盡忠,這一切都是你的!現在本家問你,你願意嗎?”吉良萬鬆丸的聲音很溫和,但是放在衆人耳朵裡卻似洪鐘大呂般震動所有人。
包括島家在內的衆人,又一次將目光都鎖定在他幼小的身體上,被遮擋住視線的島友之到是想說話,但是他被兩名馬迴武士按着肩膀不敢動彈,把他急的差點蹦起來,“是不是應該大喊一嗓子阻止他們?可是這樣做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萬一……”
還沒等島友之把利弊權衡清楚,島左內就打破了沉默:“我島左內向釋迦如來立誓,爲吉良御屋形大人奉公!”
“混蛋!你怎麼能答應呢!”島友之聽到這話差點沒一頭栽倒過去,幾個家臣也是一陣晃動,這個少殿從小到大悶聲不吭的也沒覺得怎麼樣,誰知道這時候還突然來了個一鳴驚人之舉。
“願意奉公就奉公,還非要對神佛發誓!發誓還非得以釋迦如來,難道你不知道我島家是興福寺坊官嗎?興福寺裡可是供奉着釋迦如來,我怎麼生了這麼個愚笨的孩子,真是氣死我了!”島友之被氣的差點背過去,好在幾名吉良家的武士及時扶住他纔沒出醜。
在外人看來這位家督是心情太過激動了,他也確實沒法在說什麼,既然誓言已經立下就無法更改,而且吉良萬鬆丸還不肯善罷甘休的叫善次郎的磨墨,站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中條秀隆協助他起草誓書。
他們也知道這位吉良御屋形大人是個狠人,一次把事情做絕,讓島家以後想反悔也沒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