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77章

何家福只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丁大葉一眼, 淡淡目光在她身上掠過,一絲隱忍猶豫卻迅速閃過,只因隱藏太深, 消失太快難以察覺。

他臉上依舊毫無愧色, 慵懶低笑, 下顎抵入那女人雪白修長的脖頸處輕啄了下, 溫言細語逗得那女人咯咯地在他懷裡笑得花枝亂顫燦若桃花, 攝魄勾魂的美貌讓無數男人心醉。

整個樓道曖昧橫生,叫人心猿意馬,不知身在何方。

丁大葉眯起眼眸並不惱怒, 額上青筋直覺突突直跳,眸底洶涌澎湃, 她靜靜地看着何家福在那一羣公子哥的簇擁中下樓坐上了馬車。

他顯得那麼老練圓滑, 那般世故風流, 這些統統都是她所陌生的。

在揚州的何家福只是一個真摯坦蕩的年輕人,他不該是這樣的模樣的, 剛剛的那一幕真如炮彈炸得她微微一怔,不禁有些恍神。

宋熊怒不可支,急急道,“丁姐,何公子太過分了!”小張方詩詩也義憤填膺。

丁大葉斜睨了眼喻思荇, 這眼神似無奈似警告隱着能看透人心思的銳利。

他早知她心思是縝密細膩, 必然洞徹他的盤算看清他的伎倆斷然不會讓他失望的。

目光流轉, 他頗是無辜地看着丁大葉, 細長的眼裡暈開一層狡黠色澤, “你用這種眼神盯着我做什麼。”

丁大葉無奈地扶額,無力□□, “你讓我來這裡,不就是想讓我看這場好戲,”她陡然沉聲,冷笑道,“今天真要謝謝你了。”

喻思荇嘴角微漾弧度,悻悻攤手道,“你這麼說真是冤枉我了。”他笑道,“我只是盡一下地主之誼,請你們來吃頓飯而已。”

丁大葉抱胸坐在馬車裡,方詩詩宋熊他們被來時的馬車送去隆興商行下的新鏢局,那裡已經有爲他們準備好了客房。

喻思荇堅持要送她,她不便在外與他推推攘攘,只得無奈答應,此時喻思荇坐在她的對面,他給自己沏了一杯茶。

丁大葉冷冷地盯着對面的人,喻思荇則閒閒地撐着下顎,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仔細地凝視丁大葉,“你還記得那時候你自己的模樣嗎?”

丁大葉愣了下,“什麼模樣?”

喻思荇笑道,“和現在似乎不太一樣。”

丁大葉嗤地冷哼了聲,“任何人爲生活奔波十年,樣貌都會發什麼變化,年紀大了自然容貌就不好看了。”

喻思荇見她語氣頗橫硬,“撲哧”一聲低笑了出來,丁大葉斜斜地瞪着他,“很好笑嗎?”她嘴角抽了下扭過頭。

喻思荇傾着身子,他的臉和她貼得很近,近得彼此氣息繚繞,尷尬氣息瀰漫在兩人間,思忖半晌才低低認真道,“我一點也沒覺得你變得不好看了。”

丁大葉嫌棄地一手撐開他與她的距離,“我想我以前肯定同你說過,並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歡甜言蜜語。”

喻思荇雙手撐在身旁,慵懶地背靠着車廂打了一個哈欠,一流長髮垂在肩頭說不出的風流恬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解道,“若是一個女人看到自己的丈夫懷裡擁着別的女人,應該早就撲了上去了。若是丁大葉看到自己的丈夫懷裡擁着別人的女人,我以爲你會撲上去同他廝殺。”

丁大葉扭頭看着窗外,抿着嘴不說話,喻思荇想了想欲言又止。

整個車廂陷入一片寂靜,令人窒息的沉默讓人慾逃離這個狹窄的空間。

“他是個怎樣的人?”丁大葉冷不丁地問道。

喻思荇斂目輕輕一笑,“我好像記得有人曾經說過,有些人你要自己去發現,自己去觀察。”

丁大葉擰眉瞪着喻思荇,“你想拆散我和何家福?你真得喜歡我?有多喜歡我?”

她故意奚落他,“難道是因爲被我看到了你小時候狼狽又可憐的模樣所以想把我禁錮在身邊好不讓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她仰面吐了長長一口氣,“你安心,我還不至於多嘴多舌到告訴他人我們的相爺少年的時候膽小如鼠,躲在佛像後面哭,掉進後山的陷阱嚇得發抖……”

喻思荇含笑看着她,兀自打斷她,“我不喜歡你,我只是愛你。”

丁大葉沒想到他回答得這麼令人愕然,一口氣未說完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她愣在那裡,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那認真的模樣,遲疑了許久才喃喃道,“你……你簡直是在胡言亂語。”

喻思荇見她那驚慌失措的模樣,心中黯然神傷,臉上笑眯眯頓了頓才道,“丁大葉還是那麼聰明,我自然是騙你的……”他凝着她半響才道,“或許我不忍看到老朋友被騙,想幫你一把,僅此而已。”

馬車很快到了別院,丁大葉徑自掀開車簾下馬車,喻思荇沒有跟下來,他只是撩起車簾,含笑道,“晚上夫妻打架時,下手輕一點。”他朝她眨眨眼揚長而去。

丁大葉嘩地一聲將門重重關上。

她褪去外衫躺在牀上,薄被矇住臉,回想着她剛剛迎面遇上何家福的情景,心裡像是被無數的貓爪撓心。嘩啦一聲掀開被子,她重重地朝着薄被上捶了一拳,“何家福,你若真是尋花問柳的主你就完了,我一定把你揍得面目全非!”她氣鼓鼓地復又躺下沉沉睡去。

半夜裡,丁大葉迷迷糊糊剛睡着,門外有腳步聲傳來,她半眯着眼翻了個身,又待了會兒,門外的腳步聲在門口徘徊了許久,卻又愈行愈遠。

丁大葉在心裡百轉千思,終於還是掀開被子坐起身,披了件外衫就推開門走了出去。

院中有一人東倒西歪地朝外走,皎潔的餘暉下何家福一手扶着頭,另一手扶着花架,低頭痛苦的乾嘔,他臉色顯得十分的蒼白,白皙的臉因醉酒而布上了紅暈,嘴裡還在喃喃自語着。

彎彎笑眼凝着笑意,水汽縈繞,似在低訴,又似在輕吟。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何家福喝醉。

他頭抵着花架靜站了會竟又搖搖晃晃地走出別院,幽靜的大街上。一前一後兩人慢慢在深夜的大道里慢慢的踱步。

何家福步履蹣跚,東倒西歪,走不了幾步就無力地跪坐地上,丁大葉幾次欲上前扶他,但每次她剛要上前他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的背脊佝僂,腳步凌亂,走幾步就彎腰蹲在路邊翻江蹈海的嘔了起來。他蹲在街角披滿淡薄月色,雙手環着雙肩。

他這模樣是她從未見過的無助,頭耷拉地抵在膝蓋裡,醉眼朦朧的眼眸毫無焦距地茫然看着前方。

丁大葉遙遙站在街角落的陰影裡看着何家福,微微的嘆了口氣。不知爲何,她突然覺得今晚的他特別的難過。

丁大葉轉身沿着來時的路回去,燒好了熱水又褪去外衫躺在牀上,等到三更天才在院子裡又聽到了何家福的腳步聲。

丁大葉喉嚨裡整晚都似梗着東西,閉着眼,黑暗中有人躺在她的身旁。

他沒有抱她,靜靜地躺在她的身旁,他拉扯了下薄被,丁大葉稍稍分了些給他,又過了一會兒,耳邊傳來平穩的呼吸。

丁大葉轉臉看着何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