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玉花穗笑嘻嘻的看着錦瑟,並擡手去她的小腹上摸了摸,笑道:“喲,你還知道這是你的孩子啊?你就忍心把只有一個月的小生命親手扼殺了?唉!這可憐的孩子,居然投生到一個這樣的媽媽肚子裡來……”

“閉嘴!”錦瑟忽然推開她的手,恨恨的說道:“都是你的錯!你再跟我這兒囉嗦,看我怎麼收拾你男人!”

玉花穗笑嘻嘻的拍着胸口說道:“哎呦喂,我好怕哦!”

錦瑟繼續惡狠狠地說道:“我這就回去說我要吃犛牛肉,讓葉逸風派杜玉昭去青藏高原抓犛牛去。不信你試試……”

“得得得……”玉花穗立刻舉起雙手笑道:“我很知道你有這個本事。但是請你確定一下,你並不是想要葉逸風給你一個別開生面的求婚儀式而是要堅決打掉你肚子裡的孩子?”

錦瑟一聽這話立刻皺眉:“你怎麼知道我想什麼?”

玉花穗撇嘴哼道:“某人早在很久之前便拿着不知誰寫的幾句聖經來向我請教了。只不過我說的實話太真實了些,把他給嚇回去了。而且還把我們這些不相干的人給訓斥了一頓。所以啊……呵呵,你知道的。”

錦瑟再次從牀上坐起來,瞪着玉花穗罵道:“所以你這個沒良心的敗家女人告訴我弄那勞什子艾灸可以避孕,讓我這麼快就懷了葉逸風的孩子?!”

玉花穗笑道:“這話怎麼說的?你不跟葉逸風夜夜纏綿,又怎麼可能懷了他的孩子?”

“你!”錦瑟被她兩句話噎住,只能用惡狠狠地眼神來向玉花穗示威。

“艾灸沒錯啊,那是書上說的。我都跟你說這年頭套套都不保險了,古書上的方法哪裡可能萬無一失?這隻能說明你的身體很好很健康啊。要知道在二十二世紀,不知有多少女人這輩子都生不了孩子呢。”

錦瑟根本想不到玉花穗說的那些話,只不屑的說道:“好好地人家爲什麼生不出孩子?你少拿那時候的事情嚇唬我!”

玉花穗搖頭說道:“基因物種盛行,環境深度破壞,人們吃的東西里面有太多太多致使不孕的東西,可以說有些人在孩提時代便已經註定了不能生育,這是那些高科技根本無法解決的問題。跟這裡的環境相比,未來的二十二世紀是不堪想象的。所以——錦瑟,你要惜福哦!”

錦瑟聽了她的話之後許久不說話,坐的累了就悶聲躺下去,背對着玉花穗無奈的嘆了口氣。

玉花穗湊過來推了推她的肩膀,低聲說道:“所以,如果葉逸風能給你一個像模像樣的求婚的話,你還是安心的把這個寶寶給他生下來吧。說不定是個很可愛的小傢伙呢。”

錦瑟不再那麼生氣,卻依然有些悶悶的:“我還是個孩子呢,哪裡懂得帶孩子的事情。”

“大戶人家的孩子哪裡用得着孃親帶?不都是有奶媽子的嘛。”

“換做是你,你願意你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被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奶媽子給帶成呆瓜傻子,見了自己的親孃躬身請安張口閉口的‘夫人太太’的叫嗎?”

玉花穗連忙搖頭,說道:“那可不成,若我有了孩子,我肯定親自教他,我要把我一生所學都教給他,讓他成爲天下無敵世間無雙的調香師。”

“白癡。”錦瑟鄙夷的瞥了一眼玉花穗,低聲罵道。

“敢說我是白癡?”玉花穗立刻惡狠狠地威脅起來:“小心我將來給你的孩子講他娘和他爹當初的趣事哦!”

“哎呀,玉花穗!”錦瑟擡手抓了抓頭頂亂糟糟的髮髻,長嘆一聲說道:“總之我很煩啦!你不要煩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啊?”

“好好好,你自己好好地靜一靜,我叫人給你燉補湯去啊。”玉花穗難得的體貼,拍拍錦瑟的臉,拉過被子給她蓋好,就匆匆出去了。

葉逸風當然沒走,而是十分鬱悶的坐在紫雲閣外邊的那一片紫藤花下閉目養神。玉花穗從他身邊走過去之後,又停住腳步轉回來,在他對面的一根粗粗藤蘿上坐下來,輕聲咳嗽了一聲,說道:“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跟大少爺說實話。剛剛我勸了錦瑟半天,那丫頭還是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把這孩子生下來。所以大少爺你還是早作打算吧。省的那丫頭真的做出什麼事情來,到時候你後悔莫及。”

葉逸風緩緩地睜開眼睛,冷澈的目光從玉花穗的臉上飄過,然後又輕輕地閉上,只丟出一句話:“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但如果錦瑟在你的屋子裡出了什麼事兒,你可別怪我不顧及老二的情面。”

“哦?”玉花穗淡然一笑,說道:“好吧,那我就不多管閒事了。”

葉逸風原本想繼續閉目養神的,卻被她這句話給氣得睜開了眼睛,冷冷的盯着她說道:“你管的閒事還少了?艾灸這樣的事情,我想錦瑟是不會懂得的,還有石門穴的作用是什麼她肯定也不知道。你別以爲我不知道她是聽了你的教唆才那樣做的。”

玉花穗冷笑:“我自始至終就知道,我怕的是你不知道。如今看來你是知道的,那麼你還不應該謝謝我麼?”真是沒良心,連玉弦當時都看得出來自己在幫他,這貨如今居然用看仇人的目光看自己。

“謝謝你讓錦瑟恨我麼?”葉逸風冷笑着反問,“那麼我真是應該謝謝你了——自以爲是的女人。”

玉花穗自嘲的笑了笑,說道:“自以爲是的不是我,而是大少爺你吧?”

葉逸風不再理她,只從藤蘿上跳下來,轉身往紫雲閣的院門走去。

玉花穗嘆了口氣,輕輕跺腳,轉身去了廚房。

錦瑟一個人窩在玉花穗的牀上,只覺得渾身沒精神,想要睡覺卻怎麼也睡不着。兩隻手總是情不自禁的往小腹上摸,雖然平坦坦的什麼感覺都沒有,但她就是覺得那裡好像成了她這輩子至真至愛的一塊幸福的疙瘩。

葉逸風進來的時候看她一動不動面朝裡躺着還當時她睡着了,於是他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想要抱着她走呢,卻猛然看見她睜着兩隻大眼睛眨呀眨的卻不知道在想什麼。而他伸出去的手卻來不及收回已經碰觸到了她。

錦瑟無奈的閉上了眼睛,嘆道:“你放心,我一個人也弄不到什麼打胎的藥來。你的孩子現在還安穩的在我的肚子裡,求你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

葉逸風的心中像是被一片輕飄飄的棉絮拂過一樣,說出不的軟,說不出的柔,只擡手拂過她的手臂肩膀,柔聲勸道:“乖,跟我回菡香館去休息好不好?我保證不打擾你。”

錦瑟翻過身來看着他,半晌才說:“好吧,不過我餓了,想吃糖醋排骨。還要八寶粥。”

葉逸風輕笑:“好,八寶粥,糖醋排骨。我立刻叫人去做,你跟我回去吃?”

錦瑟又耍賴:“我累,腿上沒力氣,不想走路。”

“我抱你。”葉逸風說着,手已經伸出去,打橫把她抱起來,輕輕地往上送了送,嘆道:“你看你還是這麼輕,都兩個人了,也不見重一點。要好好地吃飯了。”

錦瑟哼了一聲沒說話,只偎在他的懷裡任憑他抱着走了。

事實上剛剛玉花穗一走錦瑟就動搖了,這裡畢竟是紫雲閣,說不定什麼時候杜玉昭就闖進來了。自己在這裡算是怎麼回事兒呢。想回去,可又不想走不想動,所以只好呆呆的躺着。

這會兒免費的坐騎來了,豈不是正好的事情?所以她也就由着他抱着吧。

回到菡香館,墨菊等丫頭們都紛紛迎上來,葉逸風來不及放下懷中的人,便已經吩咐她們:“去告訴張媽,姑娘要吃糖醋排骨和八寶粥,叫她趕緊的做好了送來。”

有小丫頭立刻答應着下去傳話,墨菊忙跟着進了臥室,把牀上的被子拉開,把枕頭挪過來放好,等着葉逸風把錦瑟一放下,她拉起被子給錦瑟蓋上去,並關切的問道:“姑娘感覺怎麼樣了?是不是剛剛的鮭魚不新鮮?”

錦瑟很是無奈的搖搖頭,努力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說道:“墨菊,我頭暈,要睡一會兒。”

“好的,姑娘。”墨菊很是乖巧的把牀帳子放下來,一邊整理一邊說道:“八寶粥總要燉一會兒的,不然那豇豆蓮籽什麼的燉不爛,姑娘儘管睡,好了我叫您。”

葉逸風不等她繼續囉嗦,便擺擺手說道:“你下去吧,這裡有我。”

錦瑟則皺眉說道:“我都說了我頭暈。有什麼話等我睡醒了再說吧。”

葉逸風被她搶白了一句也不生氣,只點頭說道:“我知道,我就在這兒守着你睡,不跟你說話。”

墨菊偷偷地笑了笑,轉身出去了。錦瑟懶得再說什麼,只轉身向裡側臥着閉上眼睛。

葉逸風果然遵守諾言,既不說話,也不上牀來打擾。只拿了本書轉身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悠閒的翻看。

錦瑟鬧了這一陣子,可謂是又累又餓。不過通常情況下,是溫飽思淫慾的,所以這會兒她餓着肚子怎麼睡都睡不着。只是礙於外邊還坐着某人,所以她只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強迫自己睡。可她耐着性子躺了好還是睡不着,而且越來越不舒服,好像身體裡的血液都逆行一般的難受。於是她一推被子忽的一下子坐了起來。

外邊坐着的葉逸風便把手裡的書合上,問道:“那裡不舒服麼?還是要什麼?”

錦瑟嘆了口氣說道:“你去看看爲什麼飯菜還不好,我都要餓死了!”

葉逸風咳嗽一聲對着外邊叫道:“墨菊?”

墨菊忙應聲進來:“奴婢在,請問大少爺有何吩咐。”

“飯菜。”葉逸風素來說話都是簡潔的,此時亦是惜字如金。

墨菊忙福身回道:“回大少爺,奴婢剛去看過了,八寶粥還要一刻鐘的時間才能好。紫米粥倒是現成的,排骨也做好了。請問姑娘是要等一會兒呢,還是先吃點紫米粥?”

“紫米粥就紫米粥好了!如今吃個飯都要打折扣。”錦瑟沒好氣的掀開帳子下牀,墨菊忙轉身去吩咐人去廚房端紫米粥和糖醋排骨。

葉逸風把手中的書丟到一旁,上前去把站在牀前腳踏上胡亂穿鞋子的錦瑟摁到牀上坐下,然後親自彎腰蹲下身子去拿過鞋子來套到她光裸着的腳上,並耐心的說道:“以後不可以站着穿鞋子,知道嗎?”

“不知道。”錦瑟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擡腳下了腳踏便往外邊走。

葉逸風今天的脾氣可謂好到了極點。起身他心裡是很着急的,第一他想要立刻回侯府去跟父親說,必須要提前娶錦瑟進門,否則再過幾個月她的肚子凸顯出來,可就不好看了。第二他想去找錦雲開談一談,告訴這個忙着爲大虞朝的國庫增加收入的新戶部尚書,他的女兒懷孕了,他不能再坐視不管,而應該趕緊的配合自己準備女兒出嫁的事情了。第三他還想去藥鋪走一趟,親自抓一副安胎的湯藥來給錦瑟……

好多好多事情都是他必須要做的。可是他卻一件也不敢去做。

他知道這個死丫頭雖然頭腦比一般的人聰明百倍,但她的臭脾氣也比別人壞了百倍。自己若是一離開這裡,她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

其實此時葉逸風在乎的並不是那個看不見摸不到的孩子,而是那死丫頭自己的身體。

她那麼激動,好像被這件事情給弄得心神錯亂一樣,他真的很擔心她一不小心出了什麼差錯,傷了孩子更傷了她的身體。若是那樣的話,自己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了。

所以不管錦瑟怎麼樣,他都好脾氣的守在她身邊,心甘情願的當個出氣筒。

飯菜很快擺上來,錦瑟看着紫米粥和糖醋排骨,肚子裡立刻咕嚕嚕的叫起來。想也不想便抓起筷子,先加了塊排骨送到嘴裡。

酸酸甜甜的味道讓她心情大好,接連吃了幾塊,又喝掉一碗紫米粥方覺得肚子終於充實起來。

“唔……這個是什麼?”肚子裡不餓了,錦瑟纔有心情去研究排骨旁邊的那幾個小菜,其中一個白白嫩嫩的,都是枝枝丫丫的樣子,看上去像是晶瑩透明的珊瑚一樣,於是她伸出筷子去夾了一根送到嘴裡。

一陣淡淡的海腥味漸漸地擴散開來。錦瑟皺了皺眉頭,‘唔’了一聲,轉頭看向端着盥洗盂的丫頭。

那小丫頭忙碰着盂上前來,半跪在地上。

錦瑟張口把嚼了兩口的東西吐掉,卻又覺得還不行,葉逸風還沒來得及吩咐墨菊端茶來,便見她又抓着那小丫頭的手腕哇哇的吐起來。

直到把剛剛吃的東西都吐了個乾淨,錦瑟才停止這一場要命的嘔吐。

漱口的時候,她蒼白的臉上一片水漬,根本分不出是汗是淚,整個人便像是被誰兜頭澆了一碗水似的。額頭的髮絲溼噠噠的貼在臉上,越發顯得她小臉沒有巴掌大,慘兮兮的可憐。

葉逸風心痛的要死一樣,索性半跪在她身邊,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拿着帕子給她擦臉,眉頭皺成了疙瘩,臉色比錦瑟的好不了多少。

“嗚嗚……葉逸風,怎麼辦啊?我好像要死了一樣的難受。”錦瑟眼睛裡帶着淚,雙手捂着胃口的位置,喘息着問葉逸風。

“乖,先躺下休息一會兒。”葉逸風起身把她抱起來送回到牀上去,又吩咐墨菊:“去找人把二少爺或者四少爺找來。”

墨菊已經被錦瑟兩次狂吐給嚇得不知所措,葉逸風一吩咐,她立刻就轉身跑去傳話了。

葉逸風攬着錦瑟坐在牀上,一邊捏着她胳膊上的穴道輕輕地捻,一邊勸道:“瑟瑟乖,這是正常的反應,過不了一個月半個月的就沒事兒了。過了這陣子你的胃口會越來越好,我保證。”

錦瑟垮着臉說道:“那這一個月怎麼熬啊?況且萃華軒現在還沒完成皇上壓下來的任務呢。之後還有平南王府要的東西要做。這一年之內我都忙得要死啊,我哪有時間給你生娃娃啊?”

看小丫頭不再鬧,而是可憐兮兮的講道理,葉逸風的心裡除了疼惜還是疼惜:“你安心的養着,這些事情都交給我來,我絕不會讓你的萃華軒因爲這事兒而耽誤了。好不好?”

錦瑟搖搖頭,說道:“我什麼都沒準備呢,怎麼嫁給你?”

葉逸風低頭輕輕地吻了吻她溼漉漉的額角,說道:“你想要什麼我都替你去準備。把一切都交給我。”

“還有嫁妝什麼的啊,你看我爹地那麼忙,這幾天都回來到半夜。他哪有時間替我準備嫁妝?還有,就憑着我們父女如今的實力,恐怕連像樣的東西都拿不出來。到時候丟的也是你們鎮南侯府的臉哦。”

葉逸風終於笑起來,他擡手換了個穴位繼續揉着,輕輕地嘆道:“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呀?”

錦瑟擔心的當然不是這個,她只是患了一種叫做恐懼症的東西,她真正害怕的是當葉逸風的妻子,當一個姓葉的小孩的媽媽而已。

如果非要再加上一點什麼理由,那就是她對前路的迷茫,對未來的不確定。

葉逸風卻笑得燦爛,停下手裡的動作後,把她圈在懷裡,低頭吻着她的臉頰,輾轉到耳邊,輕聲說道:“我把我現有的財產都給你做嫁妝,行不行?”

錦瑟立刻愣住了。

他現有的財產?那是多少銀子啊?!

感覺到懷裡的小身子一僵,葉逸風滿意的笑着,一張嘴咬住她嬌嫩的耳垂輕輕地咬。

微微的刺痛讓錦瑟一下子回神,她忙擡手推開了他,低聲嗔道:“你說笑話的吧?誰不知道你葉大少爺富可敵國。你那麼多財產給我做嫁妝,我怕我會被你們葉家人罵死呀?”

葉逸風輕笑,聽着她嬌言軟語的呢喃,他只是再次把她攏進懷裡,低頭抵着她的耳邊鬢角,什麼話也不說。

錦瑟聽不見他說話,又繼續鄙夷:“再說了,這種事情也虧你說的出來。我帶着你的東西做嫁妝,嫁到你們家去,那東西到頭來不還是你的呀?我就白白的賺了個風光虛名,有什麼意思嘛!”

葉逸風笑道:“大虞朝的律令,除非女子犯了欺天滅祖十惡不赦的大罪時,出嫁的妝奩歸男方所有之外,不管什麼時候,女子的嫁妝都是女子的私有財產,可以隨心所欲任意支配。”

“啊?”錦瑟果然沒聽說過這個。在她的意識裡,女人的地位低下,況且有三綱五常的規矩在那裡。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身爲一個女子,怎麼可能會有大筆的財產歸自己支配呢?她原本還想着等自己賺下一片家業,到時候跟葉逸風成親的時候再給他弄個財產互不侵犯的公告呢。

想不到人家居然如此高調,要把他這十多年來打拼的一切都送給自己。

俗話說,談錢傷感情。在愛情面前談錢更是令人鄙夷,簡直要被鄙夷到骨子裡去了。

而這段穿越時空的戀情對錦瑟來說,也的確是純真聖潔不能用錢財這些俗物來衡量的。

可是當葉逸風說出這樣的話來時,錦瑟還是被深深地感動了。

要知道他所說的全部的財產,可是他從逆境中辛辛苦苦的經營了十多年的心血,至此他依然在全心全意經營着的,是他用來名正言順入主鎮南侯府的一張王牌。

而現在,他居然隨隨便便就把這張王牌丟給了錦瑟。錦瑟的心裡若是不忐忑就說不過去了。

葉逸風笑得很是輕鬆:“啊什麼啊?我說話還你還不信啊?”

錦瑟吶吶的搖搖頭,說道:“你大少爺的嘴裡哪裡有虛言呀,我不信也不行啊。可是——我真的不要你的財產。憑空而得的東西,拿了心裡也不舒服。”

葉逸風擡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低聲笑道:“你憑空拿的東西還少啊?小四哪回見了你不叫嚷啊。我也沒看見你心裡不舒服啊。”

錦瑟搖搖頭,說道:“一二百兩銀子只當是開開玩笑了。贏得起也輸得起,敲竹槓也無所謂。可是你說你的全部財產……那得多大一筆啊?”

葉逸風沉吟了片刻,猶豫着說道:“大概是有六七千萬吧——說不定還多,這個我真是說不清楚,還有些當鋪和古董鋪是沒辦法說確切的數字的,所以我也只能給你說個大概。如果你非要具體的數字,回頭我叫人把賬本都給你送來?不過那些古董珠寶什麼的,也沒什麼確切的價值,所以我怕你也算不出一個具體的數字來。”

錦瑟悠悠一嘆,說道:“那麼多銀子啊!聽着就有壓力。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葉逸風吻了吻她的臉,轉了話題:“那你是答應嫁給我咯?”

錦瑟皺眉不語。

葉逸風看着她,等了片刻後,輕聲嘆道:“瑟瑟,你到底是在猶豫什麼?”

錦瑟輕聲嘆氣:“你是寧可把你所有的家產都拿來給我做嫁妝,也不願給我一個我想要的求婚麼?”

葉逸風臉上的笑容漸漸地僵硬:“瑟瑟,你非要我跪一下,才肯嫁給我嗎?”

錦瑟輕笑:“我沒說你一定要跪啊。不過……你總要讓我嫁的開心,嫁的心甘情願吧?”

葉逸風聽了這話,似是懂了。點點頭說道:“瑟瑟,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

原來她到現在還沒有放心的把她自己交給他。就算肚子裡有了他的孩子,她的心依然藏在她自己的小貝殼裡,偶爾探出來透透風,跟他說說心事。

但大部分還留在貝殼裡,誰也不相信,誰也不依靠,就算是對自己,也還是不放心。

“葉逸風,我好累啊,這回真的要睡了。”錦瑟聽不見他說話,便從他的懷裡鑽出去,歪了歪身子躺在牀上。閉上眼睛拉過被子抱在懷裡,委委屈屈的哼道:“不能吃,只能睡了。”

葉逸風又是無奈又是生氣,外加心疼憐惜,各種滋味一起匯聚心頭,心裡簡直像是萬花筒一樣,嘈雜一團,如絲如麻,怎麼扯也扯不清楚。

看着錦瑟蜷着身子抱着被子漸漸地睡着,他無奈的站起身來出了臥室,細細的叮囑墨菊一番,方匆匆離去。想着先去藥鋪,再回侯府,今天無論如何要在天黑之前把這件事情跟父親說清楚。

明天——一定要讓六王爺出面,把婚期定下來,越早越好。

不知道是心裡作用還是怎麼的,這一天一直到晚上三更天,錦瑟是吃什麼都吐,最後連喝兩口琵琶雪梨熬的甜湯水都一口不剩的吐了出來。

墨菊嚇壞了,再也不敢勸她吃什麼東西了。而錦瑟也吐得再也沒有吃東西的慾望,只抱着被子蜷縮在牀上,昏昏沉沉的睡。

大少爺剛走,走的時候什麼也沒說,匆匆忙忙的像是很着急的樣子。墨菊要叫人去請大夫被錦瑟攔住,無奈之下把玉花穗給叫了來一起守着她。

玉花穗平日裡只對各種花草萃取出來的精油感興趣,偏偏懷孕的人又不能用那些東西,稍有不慎會引起流產,那樣的話葉逸風肯定會把錦園裡所有的人都弄死給他的寶貝孩子陪葬。

玉花穗過來之前想了又想,最後決定把自己泡在沒有任何香精花瓣的水裡沐浴一番,又穿了一身沒有薰過香的衣服的衣服纔敢進錦瑟的臥室門。

來了之後便吩咐墨菊,把屋子裡所有的薰香都撤掉,香爐也都拿出去。連同之前用過的帳幔鋪蓋等,一律換成沒有薰過香的。

錦瑟問她爲什麼,她只說了一句:“我只知道某些香精中有些成分會對你的身體不利。所以還是小心些好。”

她這一說,錦瑟立刻明白過來。之前看古裝劇裡也曾有過類似的情節,說某某邪惡女配爲了加害女主肚子裡的孩子,會專門調製一些薰香偷偷地弄到女主的屋子裡去,害的女主流產。

兩個異世來的女孩子都是在如花的年紀穿越來的,誰也沒有妊娠生子的經驗,唯一的一點知識不是來自小說就是來自電視劇,想想這些連她們自己都覺得可笑。

可是當玉花穗看錦瑟吐的時候,卻再也笑不出來了。看着她捂着胸口抻着脖子乾嘔,把胃液都吐出來還誓不罷休的樣子,她也跟着掉眼淚,又暗暗地想着自己將來懷孕了還不知怎樣呢。

錦雲開回來後聽說此事,朝服也來不及換便跑到菡香館來。

錦瑟睡得迷迷糊糊,完全不知道錦雲開過來了。玉花穗一直守在牀邊,看見錦雲開後忙站起來,輕輕福身,打着手勢示意錦雲開跟她一起出去說話。

錦雲開看看女兒憔悴蒼白的小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心疼的眼睛都泛紅了。

出了臥室,玉花穗把墨菊等人都打發出去,並親手關了房門,才走到錦雲開身旁,低聲說道:“伯父,錦瑟懷孕了。”

“什麼?!”

錦雲開一愣,繼而瞭然的嘆了口氣,轉身去坐下來,卻又不甘的拍了拍桌子,低聲說道:“這個時候葉逸風哪裡去了?!他爲什麼不守在瑟瑟的身邊?這個沒良心的傢伙,害我女兒爲他受這樣的苦!”

玉花穗雖然已經知道錦雲開有着現代人的靈魂,但她如今已經適應了這裡的人們所固有的那些思想觀點,此時聽了錦雲開的話之後,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輕聲說道:“伯父,葉逸風這會兒不是應該回去跟他父親商量和錦瑟的婚期麼?”

“那也應該先把我女兒照顧好再說!這種時候他倒是急了,早幹嘛去了!真是混蛋!”錦雲開依然很生氣。女兒吃苦受罪的源頭是葉逸風,他不罵他還能罵誰?

玉花穗輕輕點頭,說道:“是夠混蛋的。都這種時候了,瑟瑟就那麼一點小要求他還不答應,真不知道將來瑟瑟嫁給他,他會不會好好地珍惜。”

一邊說着這話,玉花穗心裡一邊嘀咕,葉逸風你不要怪我心狠,誰讓你自己接受不了求婚的事情,衝着我和杜玉昭發脾氣來着?今兒我若不扳回這一局,以後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