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幾天,宋歌幾乎沒完整地見過司空翊這個人。
他似乎一直都很忙,忙着和進進出出成王府的官員商討邊關戰事,旨在以最少的兵力擊退塞外黃沙人。因爲皇帝這次極其重視,派出去的將士數量也特別龐大,所以帝京的防衛相比較而言就顯得有些薄弱,他和父親現在最值得考慮的,並非如何最快速完成反擊,而且如何最快速班師回朝,以防止某些勢力趁虛而入。
其實司空翊還在忙着另一件事,可惜宋歌只看到他整日整夜埋首在司空震的書房裡,連吃飯的時間都省下了。
眼看幾日時間,司空翊把兒女情長的情緒控制得很好,他幾乎每夜只回房睡一兩個時辰,雞鳴聲未起又穿衣出了門,基本上宋歌睡下的時候他還未歸,宋歌醒來的時候他早已出門。
其實並非宋歌昏睡,她素來淺眠,雖然司空翊動作輕柔,她還是很容易就會被驚醒。只是既然他那麼累,能好好休息的時候,就不要再叨擾了他。
三日後,一卷聖旨到了成王府。
東衡和親隊伍抵達,所有友盟使節入住皇城行宮,翌日舉辦宴請大會。皇帝命成王司空震攜泠蘭王妃,一併世子、世子妃,還有郡主參加筵席,包括即將出徵邊境的柯容和陸蒙,都被邀請在列。
因爲宴請大會同時也算是將士出征的踐行酒,所以柯容和陸蒙作爲四品武將,確實有理由和身份可以參加。
當然了,司空璟以及襲城同樣可以。
司空祁雖然負責的是西北瘟疫爆發事件,但因爲隊伍也是這天出發,按理都會出席。不過他手下武將倒不多,反而是太醫和民間大夫佔了一部分,隨行的人裡,就有太子妃蘇子卿的父親,蘇丙山。
也不知是司空璟的意思還是巧合,這蘇丙山給司空祁的感覺就好像個監軍的,格外讓他不舒服。但皇帝的命令違抗不得,司空祁也只好忍下了。
宋歌從王府出發的時候,是和泠蘭王妃以及司空翎坐在一輛馬車上的。因爲司空震和司空翊天未亮就去了軍營,穿戴完畢後直接騎馬帶領士兵過帝京長街,在百姓一片歡呼聲裡進皇城南門,再在踐行宴後從北門出來,直接踏上漫長征途。
老何跟晉宵留在府中,還有最近一直在搗騰蠱毒解藥的溫自惜。因爲司空翊這一次出去時間可長可短,他要保證中途不會病發。宋歌還不知道司空翊也中蠱毒的事,但對溫自惜倒也信任。
其實老何是可以參加宴會的,但不知爲何他表示要留在府內,所以泠蘭王妃也沒有勉強。
半路的時候,宋歌掀開馬車的側簾,大街上人滿爲患,幾乎大部分人都伸長着脖子朝街盡頭張望,臉上泛着紅光,甚是激動好奇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平常擺在路兩邊的小攤都不見了蹤影,估計是爲了騰出空間讓出徵將士走過,老百姓自發收拾了做生意的地兒,可謂折嘆。
臨近街尾,宋歌聽着外頭響起一陣陣對成王府的讚美,不禁有些晃然。
成王府人丁並不興旺,司空震和司空翊父子同上戰場,連帶着府內出衆的下屬也策馬上陣,不得不說對於西庭,成王府是最忠誠的。男子在外掙下的榮譽,同時也給成王府的女眷添了光彩,所以當宋歌一行人的馬車經過鬧市,外頭幾乎是追捧的。
再度進宮,宋歌已沒有了初次的忐忑,她從東門進,過宮道直接進入筵席所在的行宮。聽說和朔被關了禁閉,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見到她,其實她們二人並無任何深仇大恨,和朔年紀比她小,不過是因愛牽扯到自己而已。
宋歌不是睚眥必報的人,但如果得罪大了她也是會反擊的,曾經她的處境逼得她必須時時忍耐,所以眼下倒也放得開,畢竟多一個敵人不是好事。
皇帝高坐檯上,這次身邊只有皇后陪着,妃嬪都沒有參加。宋歌他們幾人到得晚,匆匆入座以後沒多久,和親隊伍就該入殿了。
泠蘭王妃品階屬誥命夫人,座位比宋歌和司空翎往前了許多,而柯容跟陸蒙又是男子,此次筵席女眷在內殿而男子在外殿,所以幾人一分開,宋歌身邊就剩下司空翎了。
內殿和外殿以一道屏風隔開,皇帝和皇后坐在屏風前,身後是女眷所處的內殿,空間偏小,而前頭纔是今日主角——和親隊伍以及出征將士的外殿,只有和親使節中的領頭者和四品以上的武將才能入殿參加。
內殿的女子可以聽到外頭所有的動靜,也能透過紗織簾幕看到外頭的一切,但外殿的人卻看不清裡面,這很好地保護了女眷的*,避免許多閨閣女子拋頭露面。
內殿坐在上頭的是後宮頗爲受寵的溪妃,宋歌印象裡還有一位殷妃娘娘,不過似乎眼前這位地位更高些。
“嫂嫂,”司空翎一向是個坐不住的主兒,她擡頭使勁往外張望,宋歌不用想也知道她在看柯容,“咱們不會要在這兒坐一天吧?”
“嗯,”宋歌含笑應道,“等父親和你哥哥踐行後,咱們應該能去城口送送他們。”說到這兒宋歌一陣嘆息,自己一生所求不過一段喜樂平暖,可惜她和司空翊總是聚少離多,甚至連聚在一起的時間,都說不上幾句話。
如果可以,她一定要尋到機會和他坦白,用最真實的自己面對他。
司空翎垮了臉,半晌苦着音調道:“城口送行,不過須臾時間……”她的意思很明顯,太短了!根本不夠自己給柯容踐行的!
宋歌拍拍她手背,有些無奈道:“他們又不是不回家啊,不過翎兒,柯容他——”她不知道司空翎這一腔熱情覆在柯容身上到底算不算正確,當初自己很是支持她的勇敢,可那次邱山狩獵失足掉進那山洞,瞥見白骨森森,再結合柯容自己曾經說過的“吃人肉”一句,而洞壁又刻着柯容的名字,她不得不將一切推翻。
司空翎沒意識到宋歌的話語有些猶豫,她轉了兩下眼睛,瞳孔亮亮地閃着光:“嫂嫂,反正內殿人多,少我們兩個也不會發現,不如咱們出去轉轉?”
“胡鬧,”宋歌斜司空翎一眼,語氣卻沒有半分責怪,“安分些吧你這丫頭,等筵席差不多結束了,我們再去,不會遲的。”
司空翎撇撇嘴,所幸還是安定了下來。
不過片刻功夫,動如脫兔的她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對面一個女子身上。
那女子一襲紅裙,在場女眷裡就屬她最是奪目,本來宴請使節裝扮是該隆重些,但暫且不論座上有皇后以及溪妃,階下女子不應遮了娘娘的風華,再者此時又恰逢邊關戰事爆發,於公於私都不該披紅戴綠。
連不常參與宮廷聚會的司空翎都明白這個道理,對面的女子卻堂而皇之穿着大紅裙裾,一眼看去十分扎眼。
溪妃脾氣一向好,雖然皺眉但也沒有當場發作,畢竟那姑娘算是司空祁的人,輕易還是不要得罪。而衆人見溪妃都沒有多說什麼,自然也不會爲難她。
司空翎皺起鼻頭,滿臉不屑地瞥了步長安一眼,自顧自嘟囔道:“妖里妖氣的,真不知道大皇子喜歡她哪一點,男人就是奇怪!”最後一句也不知在說司空祁呢,還是在說柯容。
宋歌低頭品着茶,前頭女眷交談甚歡,她卻提不起任何興致,思緒有時候總飄得遠。自己安慰司空翎倒有一套,其實心裡也挺不好受的,誰能斷定出徵就沒有任何危險呢?
忽然聽到司空翎在自言自語,宋歌微擡頭,順着司空翎的目光看去,自己對面是個纖瘦的女子,垂着腦袋看不清容貌,卻不知爲何令她呼吸突然一窒。
“司空祁喜歡她?”宋歌有些驚訝,似乎自己並沒有聽說有關這個的任何消息,“她是什麼來歷?哪家千金嗎?”
“哪能啊,”司空翎噗嗤笑了出來,額前碎髮靈動,甚是俏皮,“那日邱山狩獵,嫂嫂你後來出事纔不知道呢,她是大皇子在和親路上碰到的女子,聽說是你們東衡的人。”
宋歌點點頭,聽司空翎把一切轉述,這才明白了個大概。看那名叫步長安的女子,總有種熟悉感,無端令她覺得奇怪。
外殿突然起了鼓聲,然後響起一陣整齊劃一的步伐,夾帶着屬於兵戈碰撞的特有韻味。
簾幕無風自動,間或被捲起沿角,宋歌突然趴下腦袋,側頭從那底下一點縫隙使勁往外看。司空翎笑得樂不可支,卻學着宋歌的動作,探頭努力去搜尋自己牽掛的人的身影。
入眼是一雙雙統一顏色的戰靴,純黑,邊上帶着墨色勾絲,落地沉重,一下一下擊着衆人心臟。再往上,宋歌費力,勉強看到當先一人長腿筆直,佩劍在身側,柄上搭着那一隻如玉手掌,幾乎奪目。
“臣,參見皇上、皇后——”那人音調高揚,帶着倨傲與謙和的完美融合,字字清晰,不卑不亢。
宋歌忽然脣角輕起,他總是自信的,素來如此。
此時神思漸遠,卻不曾注意到對面紅衣女子,笑容深邃,眸底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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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劇透了,小歌兒會在筵席上承認自己的“假公主”的事實,接下去的語言描述有些費力,卡在這裡容我思考一下怎麼寫,最近卡文卡得厲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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