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司空翊派出去的所有人完成任務回來後,他的眉頭擰得更高了。
柯容監視着隔壁溫自惜的屋子,但自從他們走後,溫自惜並未出門。
陸蒙將樂明夏易容成了宋歌的模樣,換了新買的裙裾戴着面紗,不仔細看倒也沒什麼問題。只是這樣司空祁和襲城的目標就會自然而然變成樂明夏,這讓陸蒙有些緊張。
老何暗自去探查宋歌的下落,卻帶回一個很不好的消息。他說問起近日瀚城可有奇怪的外鄉人出沒,有老婦告訴他,前幾日有個瘋瘋癲癲的中年人在街上大鬧,最後被個冷漠的年輕男子帶走了,那中年人似乎很害怕,一點也不敢鬧騰了。老婦說因爲那年輕人模樣很是不錯,所以印象深刻。
至於是否有人看到早間有一羣人駕着馬車行路,老婦只說隱約有注意到出城去了,具體方向不清楚。
司空翊聽完老何的話,已經基本確定襲城來了。至於那什麼瘋癲中年人,不知是何情況。
“所以關於世子妃,竟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饒是自己都知道結果,司空翊還是問了出口。
幾人面面相覷,一時無法接話。司空翊眯眼搖頭,擺擺手道:“先出去,我先想想下一步要做什麼。”
等人都退下,陸蒙卻沒有離開。司空翊本以爲他只是糾結自己將樂明夏推向風口浪尖,所以並未打算解釋,直接將他晾在一邊,然後閉眼陷入沉思。
陸蒙剛想開口,可司空翊這一蹙眉閉眼的動作,是他一貫心情不佳需要靜靜思考的標誌,所以他默了默,先安靜候在一旁。
柯容是自己安排貼身保護世子妃的人,他也一直有守夜,只是男女身份地位有別,夜間不能近身。既然柯容說,黎明時分有下樓和掌櫃交談,那他們會聊什麼?天未亮就起,又是什麼原因?聊完又上了樓,行爲總歸和之前的交談內容有關吧?既然之後再沒出現,那消失地點應該就在樓上!可樂明夏表示她並沒有回來,而其他兩間屋子住的是男人她更不會進,除了一覽無餘的樓道和鎖得嚴實的空屋子,她還能去哪兒?
司空翊挑了挑眉,腦袋裡線索根根分明。
綜上所述,很明顯,還是那個叫什麼溫自惜的,最可疑!
司空翊睜開,眼眸深邃,當即準備起身先去找掌櫃瞭解情況,可擡眼便看到陸蒙還站在跟前,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司空翊詫異,這陸蒙,從遇見那姓樂的姑娘後,人也婆媽了不少。
“有什麼就說,嗯?”司空翊站起來,作勢要往外走。
陸蒙點點頭,可還是不知怎樣開口,猶豫了很久才說道:“主子,適才你問我,能不能辨出那兩個箱子裡有沒有人的呼吸聲,”他頓了頓,似乎自我否定般搖了搖頭,見司空翊投來不解的目光,陸蒙接道,“嗯······當時離太遠不能分辨,後來一見你們要打起來了,我進屋的時候······有停頓片刻,因爲我覺得······嗯······屋子裡氣息很亂······”
司空翊聞言霍然眯眸,一字一句道:“什麼叫亂?”
陸蒙回憶了下當時的場景,慢慢道:“當時人很多我也分不清,但距離箱子近,那孩子明顯呼吸平緩,可我似乎有感覺到一道更急促緊張的氣息,而且——”
司空翊急了:“而且什麼?”
“而且,”陸蒙仔細回想,終於說道,“當時在場的除了那孩子其他都是男人,可那道氣息,明顯清細平淡,不同於男人的粗厚——”
話還在繼續,可司空翊已經“砰”地撞開門衝了出去!
轉身,一腳踹開隔壁的門!
柯容一直默不作聲倚靠在樓道的最深處,縮在昏暗的角落裡密切關注着溫自惜的屋子,此時見司空翊直接踹門,立刻便跑了過來。
動靜很大,老何等人分散在屋裡和樓下,聽到聲響也急急忙忙跑來。而底樓已經做起了生意,一時驚動了好幾桌客人。
屋內空無一人!
司空翊面色瞬間一凝,直接掀起衣袍就從二樓飛下,絳紫色在半空劃開優美弧度,彷彿一朵猛然綻放的紫色蜀葵,驚豔了芳華。
掌櫃一直在樓下,和衆人一樣,看着從天而降的司空翊都有些瞠目結舌。
“那羣運鏢的呢?!”司空翊直接撲到櫃檯前,雙手大力撐上去,死死瞪着掌櫃低吼道。
掌櫃嚇了一跳,很是冤枉。這兩天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不是被耍刀就是被怒斥。他轉頭不滿道:“走了啊,原本就只說住一晚上的。”
“走了多久?往哪兒去了?”司空翊不放棄地追問。
掌櫃搖搖頭奇怪道:“沒多久,剛纔你那羣兄弟進屋找你的時候走的。至於去哪兒,你問我豈不是太搞笑了些?怎麼會無緣無故告訴我呢,再說那麼危險的人物,就算想告訴我我還不敢聽呢!”
司空翊明白了,敢情是趁着自己手下回來複命開溜了!他明白現在急也沒用,無頭蒼蠅般亂撞更沒用,所以情急之下讓老何先出去追蹤,畢竟他們有兩個大箱子,肯定會用馬車走鏢,目標很明顯。
然後,司空翊沉下氣將掌櫃拎出來帶到角落逼問。
“告訴我,那位宋姑娘黎明時下樓都跟你說了些什麼?”現在八成可以確定宋歌在那溫自惜手上,不過也只是推測,萬一不是······司空翊搖頭,不可能,一定是!
他要找到宋歌,首先得要知道溫自惜會去哪兒。而要找到溫自惜,還得了解清楚他的底細才行。暫且不管宋歌究竟是得罪了他,還是他的目的就是宋歌?
掌櫃眼見柯容陸蒙甚至晉宵樂明夏都將他團團圍住,面前司空翊神情嚴肅,比起昨晚的溫自惜來說更令人慌張。而外圈探頭探腦張望的幾個食客雖然好奇,卻並不打算多管閒事。
掌櫃緊張地嚥了口唾沫,想了一會兒結結巴巴道:“也沒說什麼啊,只是夜間那羣走鏢人動靜太大,宋姑娘大抵是被吵醒的,也就無意間說起他們那兩個奇怪的大箱子,然後就沒了呀。”
司空翊狐疑:“沒了?”
掌櫃點點頭,又怕司空翊不相信,使勁想了想補了句:“對,我還勸她不要招惹那羣人,喏,”掌櫃揚起下巴把自己脖子裡的傷痕露出,“我就看了一眼那箱子,差點被抹脖子!所以啊,我告訴她還是離得遠些比較好。”
司空翊見掌櫃越扯越遠,也就不管他了,轉身往外走。箱子,又是箱子!難道宋歌巧合下也看到了那箱子裡的女孩?然後不小心撞破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強行帶走?那豈不是有被滅口的危險?!
司空翊緊了緊拳頭,直接吩咐晉宵結賬走人。世子妃都丟了,必須馬上追!
不過要知己知彼,還得先弄明白這羣走鏢人的下家在哪裡。司空翊沉默了許久,再把身邊僅剩的幾個下屬聚集在一起的時候,終於下了這樣一個決定。
“陸蒙,你穿我的衣服,樂姑娘就是世子妃。你們即刻啓程回國,儘量不要多作停留。如果可以,想辦法聯繫黑木他們,確保安全回京。”
陸蒙一愣,再看老何他們也是震驚無比。晉宵急得直跺腳:“爺啊!難不成你要一個人去找世子妃?!”
老何連連搖頭:“不行,咱們爲了瞞過王妃出門已經帶得人極少,如今又四分五裂,您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柯容也不贊同,悶悶道:“王妃知道的話,回去要削死我們。”
司空翊笑,手指輕輕點了點陸蒙道:“你們可不比我安全啊,我和陸蒙互換身份,這意味着你們會吸引襲城和司空祁的全部注意,回國之路更加坎坷。而我嘛——”他託着下巴模樣輕鬆,“萬一世子妃出什麼不測,你們覺得我不危險?不說這是我主動招惹的事兒,光是守活寡就可以足夠了!”
最後惡狠狠的語氣,把所有人震在當場!
一炷香後,馬車悠悠離開客棧。拐角處有亮藍袖袍一閃而過,陽光下泛着淡淡精光。
再一炷香後,司空翊套着十分合身的陸蒙的挺直長袍,順着出城的路線不急不慢離去。
到現在爲止,自己只知道他們是出了城,可下家究竟在哪裡,竟是一點線索也沒有。走之前特地查看了溫自惜的屋子,除了那被扯落的厚實帷帳,幾乎沒有任何奇怪。司空翊想,大抵當時宋歌就是被溫自惜藏在帷帳後吧。
可惜他猜錯了一點,不是溫自惜藏的宋歌,而是宋歌自己躲了起來。
如今左膀右臂全部離開,所有的事包括打聽消息都得親力親爲,司空翊腳步不停,腦袋也轉得飛快。
箱子······箱子······司空翊覺得,還是得從這兩字着手。暫且不管那大箱中裝的小箱是用來幹嘛,那個昏迷的女孩或許會是個重要的突破口。看那羣走鏢人對接觸箱子的他很是忌憚,莫非人口拐賣?那孩子人很瘦弱衣着也很普通,不可能是富家小姐,但也不至於是乞兒之類的,或許問問市井百姓,看看最近是不是有無故失蹤的少女?
主意打定,司空翊腳下一緩,轉身往回走。大年初一,拜年的好日子,他卻輾轉街頭,找他失蹤的新媳婦兒。世子很無奈,拉住一箇中年大媽端起燦爛無比笑容,語氣柔柔道:“大嬸,問你個事兒成嗎?”
忙着淘貨的大媽本來很不滿有人打攪他,皺着眉毛回頭剛要惡罵幾句,一眼對上司空翊花一樣的俊顏,什麼污言穢語都吞了下去。
一旁還有好幾個差不多年齡的婦人,見司空翊養眼極了,很是熱情道:“小夥子儘管問,咱幾個那可是瀚城的萬事通呢!”
“對對對、儘管問,那文縐縐的話怎麼說來着?”另一個大嬸連連點頭附和。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這七八個女人湊在一起,還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紀,瞬間就像炸開了鍋,震得司空翊腦子嗡嗡作響。
不過有求於人,司空翊裝得可溫和了,耐着性子吐字清晰道:“最近有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大媽們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忍不住道:“小夥子,這太寬泛了,哪家被偷了一隻雞?哪家又娶了一房妾?在咱這兒可都是大事!”
司空翊噎了噎,知道自己剛纔問太含蓄了,所以進一步道:“比如哪家丟了女兒?或孫女?”
幾個婦人愣了片刻,似乎開始回想。司空翊見狀又補充道:“不一定是瀚城的,其他地方有沒有什麼傳言之類的?”
這話提醒了一個大嬸,她想了想低低道:“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然後跟旁邊的幾個同伴嘀咕了幾句,司空翊看到她們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直覺有戲!
“你別說,最近還真有那麼一檔子事兒,”那大嬸頓了頓,壓低聲音道,“不過事情太詭異,司縣給壓下來了,不讓人宣揚呢。”
司空翊也配合地湊近她的大餅臉,同樣低低道:“我是朝廷派來暗中調查的,先了解情況,絕不張揚。”
幾個大媽瞬間噢了一聲,點點頭很是贊同:“是呢!這事太奇怪了,我們還說哪能息事寧人呢,萬一出人命誰擔得起呀!幸好官老爺還記得來調查——”
“你知道嗎,前陣子附近幾個鎮陸續有姑娘失蹤,報官了之後也沒什麼消息,我們都當是碰到變態殺人魔什麼的了,可奇怪的是,過了幾天,那些姑娘自個兒回來了!你說詭異不詭異?當時家裡人就問了,這幾天都去哪兒了,有沒有受傷遭辱啊?可你猜她們說什麼?”
話停在這裡司空翊極度難受,面上又不好催促,只能撓撓頭無奈道:“猜不出,您說?”
“嘿,”大嬸抽抽鼻子接道,“她們說,失蹤那天被蒙上黑袋就拐走了,醒來關在精緻的屋子裡,好吃好喝供着,然後有個戴着銀白麪具的男人進來看她們,還把了脈呢。再然後,她們就又被敲暈給送回來了。”
司空翊眼睛危險地一眯:是了,在溫自惜的屋子裡,他的確看到一個他戴上了那個面具!然後他皺皺眉,疑惑道:“那不是沒失蹤嗎?怎麼會說萬一出人命?”
大嬸擺擺手示意他不要急才繼續道:“接下來纔是關鍵,按理說這事該消停了吧,雖然奇怪了些但好歹都沒出什麼事。不過前幾天,扶蘭村裡的趙二老帶孫女去集市,把人給丟了!”
“這下老頭兒慌了,雖然家裡窮苦些,但到底是平常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孫女,急得立馬就去報官了。司縣當即就想到會不會跟之前的失蹤少女案有關,翻了遍卷宗你猜他發現了什麼?”
“······猜不出,您說······”司空翊很鬱悶,這大嬸怎麼那麼喜歡互動呢!自己快急死了!
大嬸也不在意,依舊講得眉飛色舞:“他發現,當初失蹤過的十幾個少女,和這趙二老的孫女趙寧兒,都是同一天生辰!”
司空翊眉頭一跳,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刻問道:“哪天生辰?”
“嗯······”大嬸想了想,不確定道,“這我可不清楚,但是,”她又停了一會兒,似乎在努力回想,“寧兒那丫頭今年十三歲,趙二老常說他家孫女兒出生那日子最是福氣,生肖還是龍呢。”
司空翊默默把這些信息存到腦子裡,復問道:“然後呢?”
“然後?”一個大媽道,然後幾人立刻七嘴八舌討論了起來。
“沒然後了啊,案子就這麼一直掛着,雖然也派人去找過,可石沉大海這比喻你總該知道吧小夥子?什麼線索也沒有,哪怕這同一天生辰的詭異讓每個人心裡都毛毛的,可又能怎麼辦呢?”大媽嘆口氣,似乎很爲趙寧兒可惜,“多好的姑娘,就這麼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了,唉——”
“那趙寧兒,是不是這麼高?”司空翊回憶了下那箱子裡的女孩,大致比劃了一下,然後又道,“下巴尖尖,有些瘦,左眉毛裡頭,有顆小痣?”
幾個婦人倒吸一口氣驚訝道:“你認識寧丫頭?連她那痣都清楚?趙二老說了,那叫——眉裡藏珠!聰明和旺夫的象徵!”
司空翊不動聲色笑,果然,那箱子裡的姑娘,就是趙寧兒!
這下,可有趣了呢······
“扶蘭村在哪裡,離這兒遠嗎?”司空翊打算,不管怎麼說,見見那趙二老或許還是很有必要的。只是時間緊迫,他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必須走對,才能把媳婦兒帶回去。
“不遠不遠,出城一直走,第一個村子就是,”大嬸們很熱情,提示道,“村子裡大都蓋起來瓦房,只有趙二老家還是茅屋兩間,很好認的。”
司空翊應了聲,道謝後便急着離去。
幸好順路,他不必繞路跑遠,畢竟現在時間很是重要。不久司空翊便看到了一個村子,果然是婦人所說的瓦房成片,所以那兩間寒磣的茅屋,一眼看去特別醒目。
日上三竿,又是新年頭一天,家家戶戶門前掛着紅燈籠,看來甚是喜氣。只有那趙二老的家,破敗下更顯冷清萎靡。
村裡的女人大部分在晾曬着衣服,看到司空翊這樣年輕俊朗的男子進村不免好奇多看兩眼。有膽大的豆蔻少女在同伴的調笑下鼓起勇氣紅着臉喊:“喂,你是來做什麼的?”說完便害羞地低下了頭,卻又期待地不時拿餘光去瞥司空翊。
司空翊嘴角抽了抽,那姑娘裝什麼嬌羞?膀大腰圓、膚黑貌醜、身段矮胖、手短腳短、粗糙邋遢。司空翊忍不住想起清秀的宋歌來作對比,一時無法接受,沉着臉無視了那羣春心萌動的女孩,直接往趙二老家裡去。
女孩的臉色有些難看,然後又見司空翊似乎要去趙二老家,氣氣啐了一口道:“呸——趙寧兒活着跟他那哥哥不乾不淨,死了還有俏郎君念念不忘來找她!真是狐狸精!”
旁邊的姑娘覺得她說得過了,忍不住捅捅她道:“別這樣說,寧兒只是失蹤了,你怎麼能——”
“什麼失蹤!”女孩冷笑一聲道,“都好幾天了還沒找着,誰知道拋屍在哪個犄角旮旯呢!呸!”
司空翊雖離得遠,這話倒是一句不落都聽進了耳朵裡,他笑了笑,順手推開搖搖欲墜的茅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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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跪在電腦前抹淚~訂閱慘淡~
最近不怎麼寫歌兒的情節了,都是世子哈哈,畢竟世子人氣高~
歌兒的話會在第二卷強勢來襲,讓世子妃好好閃耀一把哈哈~
有妞兒說晚上9點太晚了,所以今天發早點,剛寫完就上傳了,熱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