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倏忽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天花板,像是怪物張開的大嘴巴,舞動着爪子要把她活生生吞進去一樣。
回想方纔詭異的夢境,她便覺得胸口一悶,突然很想罵娘。
雨歇動了動胳膊,突然便覺得身上不對勁,有些發悶,好像壓了什麼東西,可是四肢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來,胸口的感覺尤其銷魂。她愕然地看過去,便在黑夜之中看到小玄奘那貨小小的身軀趴在她的胸上,很認真地埋着頭,她的衣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凌亂了,露出大半片白嫩的胸脯來,小玄奘軟綿綿的小嘴很努力地抓着她的那個神馬吸啊吸……
雨歇:“!”
吸你妹啊!老孃還是黃花大閨女啊魂淡!
雨歇的臉瞬間就青了,碧幽幽的,幾乎可以往外擠出水來,分外\陰森。她一揮手,一把把那個小色狼撥開,不料那小傢伙雖然沒有牙,咬得卻很緊,這一來真是讓她銷魂了一把,她只一瞟,便見着那上頭都紅了大半,羞憤交加,也顧不上什麼,隨手便抓起衣裳掩住。心中淌血,這時代的衣裳實在是太單薄,太好剝!
她又是窘迫又是尷尬,怒視他,咬牙切齒,果然,男人不管是什麼年紀,都是危險的!她不該因爲人家長得可愛就放鬆了警惕!早知如此,一開始她就不該憐香惜玉!
眼前這隻無齒之徒吸得正開心,不料卻飛來橫禍被甩開,當即便眼淚汪汪了,他鍥而不捨地湊過來,還想繼續吸奶,雨歇紅着一張臉,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嫌棄地把他推得遠遠的。他不解地眨眨眼,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嫌棄了,又想着湊過來,雨歇依舊將他甩遠。
如此一來二往,小傢伙終於明白自己遭到嫌棄了,扁了扁嘴巴,霧煞煞的眼睛委屈地控訴她,“嗷”地一聲便哭了起來。
雨歇:“……”
欲哭無淚,她自己也很委屈的好不好!雖然那貨現在是個小娃娃了,但是本質裡,她還是有兩分把他當金蟬子看的啊!雖然他很小,雖然他什麼都不懂,但這不妨礙她下意識以爲他就是金蟬子啊!這……這讓她情何以堪啊!
這實在是太過分了,雨歇的兩頰燒得很厲害。她是存了心不想理他,小傢伙於是哭得更傷心,更悲涼,抽噎着,那叫一個肝腸寸斷。作爲一個小孩子,他哭得真的是格外的有技巧,一般娃娃都是嚎啕大哭,以吵取勝,他則不是,只是抽抽噎噎地哭,飽含着委屈的熱淚懸在烏黑的眼裡,溼漉漉的眼睛裡寫滿了指責,端的是梨花一枝春帶雨,我見猶憐!
雨歇打了一個激靈:“……”
好吧,她錯了!她不該忘記這娃竟然是要喝奶的!
作爲一隻從來沒有喝過奶的妖怪……她應該是值得被原諒的吧?
雨歇有些後悔,她原本怕小玄奘身子太弱了纔給他喝了一些精露,好讓他能夠熬過去,結果倒好,他現在一個兩個月不足的娃能爬能鬧,生生大了一圈。
那現在怎麼辦?她也總不能把小玄奘餓死了吧!
繼續躺平了讓他非禮?
好吧,這是不可能的,她又沒奶!就算有的話……不行,這感覺太銷魂了。
雨歇起身,理了理衣裳,打開門,衝着空蕩蕩的走廊叫了一聲:“小二!”
話音剛落,一個飄忽的身影便從走廊盡頭過來,雨歇眯着眼,看到來人並不是那個老嫗,而是一個蒼白清秀的年輕男子,穿着一襲布衣,戴着一頂同個材質的帽子,肩上一塊抹布,蠻正宗的小二的打扮。看到雨歇時,他的眼神有些閃爍,終於還是硬着頭皮垂了腦袋,低聲詢問:“客官有什麼吩咐?”
雨歇想了想:“有沒有吃的?”
那小二頓時渾身顫抖起來,一張清秀蒼白的臉上頓時青白交加,恨不得現在立即消失在眼前。剛纔雨歇跟老嫗說的那番似假還真的話還在耳邊,這個時候她又舊話重提,她不會是真的要吃了它們吧?!好不容易下了一場雨可以開門迎客,沒想到一迎便迎來了一個煞星!光是那威壓和殺氣就讓他們這些膽子不那麼大的小雨靈不敢試圖去挑戰了……嗚嗚嗚嗚……難道這就是壞事做多了的報應麼?最後竟然是要被吃掉?!
雨歇可不管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繼續說道:“有沒有適合小孩子吃的?比如……奶什麼的。”
小二一愣,臉上表情更加精彩,又驚又喜,還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有……有,有的!”前幾日有個來打尖的人是個買賣羊肉的販子,他帶的那羣羊裡倒是正好有兩隻小母羊,說實話,它們也喜歡吃那種東西,所以一直留着沒有處理掉,沒想到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場。
話落他的目光又不自覺地掃向她的胸脯,眼裡有驚疑……
雨歇於是惱了,冷森森威脅他:“看什麼看,再看我吃了你!還不快去!”
“是,是……是!”他低頭便往外走,才走了幾步又停下,小心翼翼問道:“客官要多少?”
雨歇不耐煩了:“有多少就拿多少就是!”
事實證明,話是不能隨便說的。
她馬上就爲了這句話付出了代價,因爲他很快就提了一桶奶上來。
雨歇接過的時候,目光都呆滯掉了。這麼多,夠小玄奘喝到月底了吧?就是她,也喝不了那麼多啊!話說……這傢伙是故意報復的麼?她森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那小二,看得那小二汗如雨下,渾身發顫,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做錯了。他也委屈啊!真是的,擠奶也是一項技術活好不好!他夜半打擾那兩隻小母羊,可是被當作流氓,捱了好幾蹄子的說!
雨歇慢慢收回目光,揮了揮衣袖:“謝了!”
小二受寵若驚擡起頭來,恰好看到雨歇已經闔上的門板。
小二:“……”
雨歇提着那桶奶回房時,小玄奘已經不哭了。一雙黑眸被淚水洗刷過後,格外的亮,頗有點淚盈盈的感覺。雨歇去逗他,他艱難地翻過身,非常有節操地不理她。小孩子也是有脾氣的好麼!
雨歇:“……”作爲一個奶娃娃,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有節操啊?!
她一個勁地戳他的屁股,小玄奘飽受騷擾,咿咿呀呀兩聲表示抗議,但依舊不肯翻身看她。這性格,真是意外的執拗啊!雨歇沒法,只得伸手去抱他,兩者力量對比太大,他用軟綿綿的小手推了推雨歇的胸脯毫不奏效,反抗不成,乾脆扭過臉去不理她。
雨歇暗傷,默默地取出小瓷瓶子將那桶奶灌了進去,拿去喂小玄奘,他也固執地不肯喝,小肉手不住地拍她。
原來這娃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沒發脾氣時感覺這脾氣很好啊,一發脾氣就是不可收拾的局面啊!
雨歇無法了,被折騰得都有些殫精竭慮,直接躺上牀,大大咧咧地攤開四肢,看了一眼玄奘,沒好氣道:“死小孩,要怎麼着就怎麼着吧!”
不過片刻,小玄奘真的順着她的手臂往上爬!
雨歇一把提起他,直起身子瞪視:“作死啊!老孃就隨便說說,你還當真了是不是!老孃是黃花大閨女啊魂淡!”話落還順手打了他的一記小屁股。
小玄奘遭受欺騙,怒目相視,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他突然別過臉去不看他,一張粉嫩的小臉上滿是委屈。
雨歇不知怎麼的,竟然感覺有點理虧,她都一把年紀了,跟個剛出襁褓的小娃娃計較個什麼勁啊!這樣想着,她有巴巴地湊上前去逗弄他,結果小玄奘是真的下定決心不肯理她了,他也不吵,也不鬧,一雙黑眸裡眼淚汪汪的,欲落不落,分外惹人垂憐。
雨歇頓時覺得自己罪孽深重,真的應當引咎自慚。
她伸着手指去戳他,他也不理會,任她戳個不停。
雨歇無奈了,真想妥協了算了。可是她畢竟是真的沒奶啊!這妥協了算個什麼樣子?!絞盡腦汁,突然想到凡間大人逗小孩子的一招,也不管是不是好用,她將他的臉板正,雙手捂住自己的面孔,湊到他的跟前,輕輕“啊”了一聲,放開自己的手,露出臉來。
他的表情果然有些鬆動,睜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雨歇用自己的額頭去碰他的額頭,像那些正宗的母親對自己的孩子表現親暱。不知道殷溫嬌有沒有這樣對他做過呢?她莫名其妙地想,心裡覺得有些惋惜。
都說小孩子是最靈敏的,雨歇感覺到他在迴應自己,用自己小小的額頭來碰她。
雨歇心裡欣喜,再次捂住臉,湊到他跟前,“啊”地放開手,這一回露出的確實青面獠牙。
好吧,她是太忘形了。
等到意識過來的時候,便看到小玄奘“咯咯”地笑個不停,絲毫沒有被嚇到的樣子,那小肉手揮舞着,便摸到了她露在脣外的獠牙,那獠牙裡暗藏着毒汁,感覺分外靈敏,軟綿綿的手撫摸在她的牙上,讓她不自覺麻了一麻,連忙收回牙齒,回看了他一眼。
視線所到之處,便是小玄奘亮晶晶的眸子,內裡有寶光流轉,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