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素心剛剛躺在牀上,申曉就小心的掀開了她小腹上的敷料紗布,觸目驚心的傷口如同一隻蜈蚣猙獰趴伏,密密麻麻的針腳層層覆蓋,說明這個傷口縫合了不止一次!
申曉的眼睛如同被刺了一樣有點發紅。
一個溫柔的女聲輕輕說道:“很醜是不是?”
“啊?不是,不是,疼嗎?”申曉趕緊低下頭掩飾自己的慌張。
“不會,都已經麻木了,久病成醫,我自己一直盡力處理着,應該還算不錯,沒有很嚴重的感染。”素心很平淡的說着。
“一會兒我去醫院取一些藥品和材料,這裡很安全,我馬上就回來。”
申曉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對一直守在牀邊的安安說:“安安,你能聽懂我的話對不對?”
小男孩看了一眼自己的媽媽,纔對申曉點點頭。
“安安真棒!你和媽媽在這裡很安全,一會兒我們先吃點東西,好不好?”說這些話的時候,看着安安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瞳裡的不安,申曉儘量保持着語氣的平和。
這時候門鈴響起,安安立即弓起身,一副受驚的樣子,申曉馬上安慰:“沒事,這是有人給我們送吃的,來,安安,我們去把吃的給媽媽拿來好不好?”
安安沒有動,依然守在媽媽身邊,申曉沒有再強迫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在他們剛回來的時候,申曉就囑咐司機去買一些營養好消化的食物,現在剛剛好送來。
她爲素心盛了些白粥、素菜,又把牛肉和雞腿裝盤,安安正在長身體,一定愛吃肉的。
看着一旁的座敷童子,申曉抱歉的說:“小夫,他們要在這裡住一段日子,可能······”
小夫抓住了申曉的手,沒有讓她繼續說下去,揚起笑臉說:“姐姐想護着他們,小夫也會護着。”
申曉親暱的摸了摸小夫的頭,她真是愛死這個小蘿莉了!由衷的說:“謝謝你。”
就見小夫接過了申曉手中裝食物的托盤,向素心母子的房間走去,豪氣的喊着:“姐姐你去忙,小夫照顧他們。”
申曉有點哭笑不得的說:“那就交給你嘍。”
她必須去一趟醫院,自己藉着練習手術縫合傷口的理由,可以拿到所有的耗材而不被懷疑。
好在自己平時就是個動手派,經常會弄個豬皮練習縫合,或者追着護士學扎針採血,所以求着老師要一些多餘的耗材時,沒有引起什麼懷疑。又假裝不經意的請教了一下腹部術後用藥,很快就回到了家中。
走進房間,申曉就看見林雪曼正在用勺子慢慢的喂着素心喝粥,而兩個小豆丁卻不見了身影。
耳邊傳來了小夫噼裡啪啦的訓斥聲:“吃東西怎麼能直接用手呢?那手多髒呀!快洗洗!”
申曉不僅吃驚林雪曼的到來,更想不到的是,一直對素心寸步不離的安安,居然和小夫在洗漱間!
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怎麼又來了?”這句話是衝着林雪曼說的,這位設計師很閒嗎?
“你那是什麼語氣?我也住這裡好不好?還有啊,你要照顧病人怎麼不和我說呢?”
這回申曉真的不知道怎麼編理由了,因爲根本沒有想到林雪曼會真的要住在這裡。
“是我們母子太麻煩曉曉了。”素心馬上給申曉解圍:“手術後基本就是休養,我一個人帶着安安實在不方便繼續住院,也不能直接回老家,多虧曉曉肯幫忙!”
“是啊,是啊,我們曉曉就是這麼仗義!素心姐,你就安心在這住着,還有我呢。”林雪曼馬上接話道。
申曉突然覺得,現在這樣很好,自己就不要再多解釋了,省得越描越黑。
看着素心因爲吃了東西氣色好了許多,便把她挪到了二樓的房間,那邊比較安靜,環境也好一些。
申曉給她簡單擦洗更換衣物後將傷口仔細的處理了一下,點上抗生素,補充液體。素心也終於被折騰累了,沉沉的睡去。
回到一樓,小夫好像還在教訓着安安,彷彿安安做什麼都是錯的。
申曉馬上到了洗漱間,就見小夫插着腰站在一個矮凳上,指揮光着上半身的安安在水盆裡揉着一團布,應該是他自己的衣服吧。
目光凝視着着小小背影,安安瘦得骨架清晰可見,申曉的鼻子就莫名的發酸,眼淚無聲流淌,哽咽着,輕聲說:“小夫,你對安安有點兇哦,來,你先出去,這裡我收拾。”
“小夫不是兇,我只是在教安安。”小夫有點委屈的說。
“好好好,小夫說得對,今天安安很累了,我們明天再開始好嗎?”
將小夫送出去,申曉發現安安又開始緊張的看着自己,於是就蹲下微笑的對他說:“原來安安是個小暖男呢,她這麼兇你都不生氣?”
小臉蛋微微一紅,安安的眼睛開始看向一邊,也許是覺得和同齡人在一起讓他很自在吧。
媽媽是華夏人,讓面前的小男孩五官很小巧精緻,臉上一雙擁有金色瞳孔的深邃眼睛,皮膚很白,脣色鮮紅,烏黑的頭髮被隨意的剪短。本該無暇的皮膚上,卻佈滿了醜陋的疤痕,橫七豎八,尤其是在右腹部和後背脊柱附近,有着許多深淺不一的黑點。學醫的申曉立即知道,這是被大直徑針頭插過後留下的痕跡!
緩慢的做着深呼吸,申曉現在一點也不後悔自己的決定,無論這對母子對四區有什麼意圖,自己都想要保護好這個孩子。
顫抖着伸出手,申曉拿起毛巾爲安安擦拭着身上的水漬,見他沒有反抗,繼續輕聲說:“媽媽的傷口姐姐已經處理好了,安安放心,媽媽會好起來的。”
“小姨!媽媽說應該叫你小姨,纔不會有麻煩。”一個低啞的聲音用不是很熟練的華夏語,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着。
申曉手中擦拭動作一滯,腦子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這是安安的聲音,側頭看着第一次說話的他,小男孩居然害羞了。
“嗯,好,我吃虧點,小姨就小姨吧。”申曉心情突然沒有那麼糟糕了,因爲安安的信任。
然後故作神秘的說:“安安想去媽媽身邊睡一會兒嗎?”
見安安的眼睛露出期待,繼續誘惑着:“可是媽媽現在身體不好,很害怕細菌靠近,安安必須洗乾淨才能去哦。”
就見這孩子毫不猶豫擰開了水龍頭,用手胡亂的將涼水撩到身上搓着。
爲了媽媽,安安就能不顧一切!
申曉滿眼心疼,在浴盆裡放好熱水,攬過安安,將他身上剩餘的破衣服丟進垃圾桶,溫柔的給安安洗頭,擦沐浴露。第一次給一個小男孩兒洗澡,本以爲自己會覺得彆扭,卻在手指滑過這一身的傷疤時,內心充滿憐愛!
“水燙嗎?”申曉看見全身皮膚泛紅的安安,把手又伸進了浴盆裡試探着溫度。
安安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猛地搖了搖頭。
只願這個孩子的未來,不再有任何傷害!
香噴噴的安安裹着厚厚的浴巾,由着申曉給他吹乾頭髮,紅着臉不知所措。
找了一件自己的大T恤,申曉直接把他抱進了素心的房間,套上衣服塞進被窩,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臉,輕輕說:“好好睡。”
躡手躡腳離開的申曉,不曾注意到身後一雙金眸深深的凝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