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要殺了你,就可以徹底癱瘓諸秘之團了吧?”
霍爾特看着眼前的議長,以太在體內涌動,映亮了雙眼,正當他準備震碎身上的枷鎖,撥亂反正時,突然,一股莫名的恍惚感涌上心頭。
很奇怪,霍爾特也說不上來這種感覺,只是覺得眼前的一切格外熟悉,彷彿自己在某個夢境裡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了。
詭異的恍惚感沒有困擾霍爾特太久,以太全面激發,一連串的碎裂聲從他的周身傳來,那些禁錮住他的鐐銬一個接一個地崩塌,變成一片片的金屬碎片,叮叮噹噹地墜落一地。
榮光者的力量毫無保留地釋放,震懾四方。
霍爾特觀察着議長那幹朽的臉龐與渾濁的目光,他很期待他那副震驚無比的樣子,但實際上,議長什麼表情都沒有,彷彿預知到了這些。
同樣高亢的以太在議長的體內迸發,他如同樹樁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與此同時詭異的狂想之物在霍爾特的周圍撕破現實而至。
先是可憎的猙獰怪物,壯碩的身體上長滿了鋼針般的鬃毛,頭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斷分裂的蛇首。
類似的夢魘之物接連涌現,還伴隨着風與雷霆,像是有場風暴席捲此地,連帶着本就黯淡的光芒也徹底消散,黑暗將霍爾特完全包裹。
議長突然的攻勢,反倒令霍爾特有些驚訝,攻勢浩大,但還影響不到霍爾特,他冷靜地展開了秘能,無形的泥沼吞沒了周圍的所有。
在霍爾特的力量下,所有物體的運動都被無限遲緩,乃至近似絕對的停滯,這些由幻想造物所憑空捏造的野獸、風與雷霆,一併凝固於半空中,如同影片定格的一幀畫面。
“真是令人羨慕的力量,”議長幽幽地嘆息着,“年輕真好。”
霍爾特知道,議長不是在誇讚自己的年輕,而是自己身負的鍊金矩陣。
“你也不錯,看起來還沒有老掉牙。”
霍爾特見議長還能自由活動,不由地警惕正視起了這個老傢伙。
在秘能·琥珀展開的瞬間,議長沒有繼續在幻想造物上投入攻勢,而是集結了大量的以太環顧周身,以最基本的法則·以太互斥,配合着自身的矩魂臨界,拒絕了霍爾特的控制。
對於霍爾特的讚美,議長沙啞地笑了笑,這和自己沒有老掉牙無關,僅僅是在前幾次時間回溯中,議長逐漸摸清了霍爾特秘能的性質,並以此找到了應對的辦法。
霍爾特的秘能可以控制周圍事物的運動速度,需要的話,他可以強行令所有的事物陷入靜滯之中,以達到時間定格的僞效果。
在這一力量的影響下,凡是被琥珀包裹的人,都將是待宰的羔羊……在幾次前的時間回溯中,西提就是這麼死的,她被遲緩了運動速度,眼睜睜地看着霍爾特大步走來,一拳打穿了自己的心臟,接着掰斷了自己的脖子。
西提不重要,她也只是一種資源罷了。
在這超凡的食物鏈中,作爲地上天國的締造者,議長處於一切的頂端。
極光之力籠罩在議長的身上,海量的以太注入鍊金矩陣中,強化着矩魂臨界,在緊貼體表的地方形成一層緻密的以太屏障。
通過以太互斥的方式,來避開琥珀的包裹,需要消耗大量的以太,好在議長有極光之力支撐着,進行這愚笨的反擊。
況且,哪怕霍爾特遲緩了議長所有的造物,只要議長能保持運動,就仍有勝算所在。
霍爾特神色凝重了起來,在他的視角里,議長几乎是在自己釋放秘能的同時,就察覺到了自身秘能的性質,進而找到了應對的辦法。
不愧是老不死,活的久了,經驗的累積變得極爲恐怖。
霍爾特攥緊拳頭,以太增幅遍佈周身,強化着他的力量、速度,邁入極境之中。
伴隨着一陣爆鳴的嘯叫聲,霍爾特消失在了原地,如同無形的死神,飛速遊蕩着。
議長依舊是那副沉着的模樣,他在心裡暗暗道。
“先是左邊。”
瘋狂的幻想綻放,一連串沉重古樸的鐵壁拔地而起,緊接着鐵壁應聲崩塌,霍爾特穿行在破碎的幻想中。
“哈哈!”
議長大笑着,目光轉向自己的身側,心底暗暗道“然後是右邊。”
扭曲的幻想中,一排排鐵鑄的士兵舉起鐵鑄的長槍,嚴陣以待,應對着騎兵的衝鋒,下一刻,長槍盡斷,士兵們的陣型也被霍爾特完全衝散。
霍爾特想不通,議長怎麼能如此迅速地察覺到自己的攻勢,這已經不是所謂的預判能解釋了,更像是……預知。
突入進議長的內圍,兩者的以太高強度交鋒,銳鳴聲不止,彷彿有鳥羣在環繞哀鳴。
議長的鍊金矩陣雖然落後,但他的以太強度卻是實打實的榮光者,並且在極光之力的增幅下,隱隱壓過霍爾特一頭。
霍爾特集中起自己的以太,發起一輪輪的突圍,衝破議長的以太互斥,直到觸及他的身體。
秘能·琥珀。
一時間,議長的軀體迅速僵硬了下來,兩人就像號令千軍的將軍,如果以太能被具現化成排布的士兵,那麼清晰地觀測到,霍爾特的軍隊衝破了議長的防線,正對着潰敗的士兵追擊砍殺。
議長完全僵硬在了原地,連帶着自身的以太也逐步失去了控制,可他並不驚慌,只是露出那醜陋的微笑,打量着霍爾特。
悠遠深沉的低鳴從霍爾特的身後響起,只見一頭巨大的蟒蛇鑽出,迅猛地捲上霍爾特,張開血盆大口,試着將他吞食。
在巨蛇之後,西提拼盡全力地挪動着身體,嘗試突破霍爾特的約束,展開新一輪的攻擊。
霍爾特的攻勢被打斷,議長則開心地大叫道,“正是時候!”
憑藉着時間回溯,議長與霍爾特的戰鬥,就像黑白棋的棋盤演算,議長可以無限重來,收集所有有利於自己的信息,並按照一步步棋局的走向,找到勝算所在。
眼前的攻勢在議長的眼中已經重複了數次,他早已算到西提會在這個時候掙脫控制,干擾霍爾特的攻擊,他也知道,接下來霍爾特會一拳轟碎那頭巨蛇,繼續朝着自己發動攻擊。
議長看到了,霍爾特先是一拳佯攻,然後以捨身換傷的方式逼近自己,真正的殺招是他以太蓄滿後的一記衝擊,那一擊將引發純粹的以太洪流,足以把議長的軀體完全炸成粉末。
此刻,未來的種種可能在議長的眼中,是早已發生的過去。
“受死!”
霍爾特低吼,一拳將巨蛇擊碎成湮滅的以太,就像無數次重複上演的那樣,霍爾特按照過去的軌跡,進行了一系列的行動。
逼近、佯攻。
遲緩的作用下,議長的速度並不快,甚至說有些笨拙,但就是這笨拙無比的動作,居然輕而易舉地避開了霍爾特的種種重擊。 海量的以太匯聚向霍爾特,議長知道,霍爾特要嘗試那致命一擊了。
在上一次循環中,議長就是在這一擊中倒下,現在未來走到了過去的盡頭,議長再次嘗試起改變命運。
議長眯起了眼睛,幻想着,幻想自己具備虛靈學派的力量,還具備統馭學派的力量,不僅能隔空擊碎他人的意識,也能連帶着他的頭顱一起碾碎。
那長滿議長身體的空想種扭曲蠕動,密密麻麻間,已經有一枚空想種完全枯萎了下去,像是耗盡了力量,現在又一枚空想種變得萎縮,同時,那超越秘能極限的幻造之力被賦予給議長。
鑽心的劇痛瀰漫在霍爾特的腦海裡,像是有無數的蠕蟲在大肆啃咬,他確信這是來自虛靈學派的攻擊,但他搞不懂,此地的以太反應只有他們三人,這詭異的攻擊又是從何而來。
意識陣痛,連帶着對以太的匯聚也出現了差亂,高度凝結的力量逐漸失控,實質化成刺眼的閃電,將一側的地面劈成了碎片。
霍爾特痛苦地喘息,不等他做出進一步的行動,可怖的壓力自頭顱之上襲來,像是有雙無形的大手正嘗試壓癟自己的腦袋。
耳旁響起清晰的血液奔涌的聲音,還有骨骼一寸寸斷裂的輕鳴,霍爾特的雙眼充血,喉嚨裡翻涌着濁氣。
匯聚起的以太徹底失控,耀眼的輝光直接將霍爾特完全吞沒。
“哈哈哈!”
議長大聲嘲笑着,但下一秒,致命的以太流中,霍爾特那張血淋淋的面孔浮現,他以堪稱鬼魅的速度抵達了議長的眼前,殘存的以太全面爆發,將議長的以太屏障擊穿出了一個空隙。
也是在這個短暫的空隙內,霍爾特一把扼住了議長的喉嚨,沒有半點的廢話,五指如刀劍般陷入血肉之中,將整個喉嚨完全扯爛,緊接着手刀直直地刺入胸膛,將議長的心臟、脊柱,盡數毀滅。
幾乎是在一個照面的時間裡,議長的軀體便被霍爾特摧殘的不成樣子,如同一塊破破爛爛的抹布。
“你比我想象的更具韌性。”
議長收斂起了笑意,他本以爲在這次時間回溯中,可以殺死霍爾特的。
霍爾特一言不發,忍着身上的劇痛,拳如重錘般落下,一舉鑿碎議長的頭顱。
時間的漣漪自議長的身上縈繞、迸發,如同倒帶般,凡是被漣漪觸及的事物,都在沿着時軸逆回,就連霍爾特自己也是如此。
“原來如此……”
霍爾特的身體失去了控制,只能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斷地後退,動作復位,就像重新開始的棋局,所有的棋子被安放在了初始位置上。
“難怪你能預知我的行動,”霍爾特喃喃道,“這一切早已發生過。”
議長含笑着點頭,“你覺得你還能活過下一次時間回溯嗎?”
一次次的回溯中,議長逐漸找到了勝算所在,只要一切繼續按照他預演的那樣進行,他將如先知般躲過霍爾特一連串的攻擊,並在關鍵時刻,反制他。
至於這番戰鬥中消耗掉的空想種,議長並不心疼,他完全可以拿霍爾特來進行補充,這也正是巢心存在的意義。
巢心不止是先賢議會們的居所,也是空想種的籠罩範圍,在這地上的天國裡,所有的議員都將獲得永生。
至於維繫這地上天國的代價其實很簡單,只要通過巢心的轉化儀式,將霍爾特畸變成空想種就好。
想到這,議長擡頭看了眼頭頂的水晶蜂巢,其中一些蜷縮的身影,早已停止了蠕動,如同蛻變的昆蟲般,在不久後的未來的裡,他們的身體會一點點地乾癟萎縮,直到變成一顆嶄新的空想種。
“下次回溯中見。”
議長向着霍爾特打着招呼,言語間極力嘲諷。
時間的漣漪吞沒了巢心的一切,萬物重歸起始的原點。
霍爾特站在議長的面前,說出那重複已久的話。
“所以……只要殺了你,就可以徹底癱瘓諸秘之團了吧?”
這一次,議長欣喜地應答,“當然。”
以太在兩者之間狂涌升騰,如同咆哮的火山般,將要掀起毀天滅地的一幕,在這劍拔弩張的臨界之時,突兀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霍爾特疑惑地瞥向身後,議長的神情則瞬間嚴肅了起來。
很顯然,這一次次的時軸亂序是侷限於議長與霍爾特的戰鬥中,一旦有外部力量的干擾,那麼議長先前的種種“預知”將被打亂,他必須重新開始,推演戰鬥。
世上沒有絕對完美的力量,議長也是如此,哪怕身負如此之多的空想種,他也有着一個致命的缺陷,只是一直以來,在時間回溯的影響下,霍爾特根本沒有機會發現。
議長向着西提號令道,“西提!”
僅僅是呼喊她的名字,但其下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西提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在巢心的邊緣躊躇不前,她很清楚自身鍊金矩陣的年邁,更清楚,只要處於這巢心的範圍內,她就仍站在地上天國之中,享有永生的權力,可一旦邁出去……
吉魯的死訊在她的耳旁迴盪。
“西提!”
議長再次催促着,他沒想過西提會拒絕自己的指令……或許他從未意識到,這些人有多麼懼怕死亡。
苟且偷生太久了,久到光是聽見死神的名號,她們就會顫抖不已、落淚不止,哪怕她們手握的超越絕大部分人的力量。
西提鼓起勇氣,準備前去攔截敵人,但這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巢心的大門被人用力地踹開,強烈的氣流裹挾着濃重的血氣衝入室內。
“我沒遲到吧?”
伯洛戈打量了一眼議長,又看了看霍爾特,他將怨咬舉起,手指輕輕地抓住伐虐鋸斧的握柄。
死鬥一觸即發。
感冒了,先一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