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爆鳴聲在地下世界內迴盪,由遠及近,猶如雷鳴,震的每個人的聽力都一陣暈眩,像是有重錘敲打在腦袋上。
伯洛戈沒空搭理帕爾默的連番的突刺了,榮光者的力量已經來到了眼前,宛如逼近的騎兵,於馬背上高高地揮起將要猛劈的長劍。
榮光者。
神秘且強大的榮光者。
伯洛戈猜眼前這位強敵,在受到極光之力的加持,成爲榮光者的那一刻,他的內心一定雀躍無比,狂喜不止吧。
自己就像棋盤上的士卒,越過了重重屍骸,抵達了邊界的底線,進而受獲榮光的救贖……伯洛戈能理解他的心情,光是想一想,渾身的血便要沸騰了起來。
換做其他人,可能真的就被這股至高的力量唬住了,但伯洛戈不同,他面對過真正的榮光者,近距離地體會過那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
那是真正的天神,而眼前強敵僅僅是一位僞神罷了。
伯洛戈的內心毫無敬畏,反而極盡嘲笑,伴隨着鐵蟒的高速挺近,荒唐的笑聲與滾滾雷音一併響徹。
榮光者不懂伯洛戈在笑什麼,他也懶得去理解,在榮光者的眼中,伯洛戈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爲此崇高的力量肆意宣泄,與奔馳的鐵蟒正面相撞。
秘能·叢鐵。
以太盡情地從鍊金矩陣裡咆哮釋放,在秘能場域的範圍內,現實被沉重的以太徹底壓垮,進而如同橡皮泥般,任由榮光者的把揉、形變。
堅固的金屬鐵質於場域的範圍內憑空析出,它們像是灰色的雪花晶體、成千上萬,映射着令人膽寒的冷芒。
這一幕令伯洛戈回想起了巴德爾的秘能,隸屬於幻造學派的他,便可以憑空創造出鋼鐵造物,但很顯然,眼前這位榮光者的幻造能力,超越他千百倍。
“真礙事啊。”
伯洛戈輕嘆着,怨咬再度豎劈,體表明亮的青色迸發,鍊金矩陣熊熊燃燒,榨盡了以太,揮動着磅礴的統馭之力,如同入侵的野火,襲向這無盡的鐵質。
一道新的場域像是尖刀般,在榮光者的場域內升起,像是要破體而出般,硬生生地在他的場域內擠壓出了一道縫隙,供以伯洛戈的力量釋放。
但也僅僅是釋放了。
伯洛戈的傾向爲無限狹銳,並具備着極強的侵略性,可他終究是在面對一位榮光者,自身的以太也要遵循那最基本的法則。
以太互斥。
伯洛戈無法突破榮光者的場域,強行控制這些幻造的鐵質,對方也無法越過伯洛戈的領域,於伯洛戈的身旁形成鐵質,鑄就爲劍,進而貫穿伯洛戈的心臟。
兩股力量對撞在了一起,以太相互摩擦着,像是交織在一起的雷霆,絢爛的火花明滅不止,宛如一場盛大的煙火。
它照亮了周圍的地下世界,殘缺者們透過窗戶的縫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這一切,只覺得這是天神之間的廝殺,心裡默默地祈禱着,災難不要降臨到自己身邊。
釋放的以太一股腦地消耗殆盡,撐起的場域也隨之虛弱了起來,彼此排斥的特性變弱,以至於有部分的場域重疊在了一起。
伯洛戈看到了那號令着萬千鐵器的榮光者,同樣,榮光者也見到了站在鐵蟒之上的伯洛戈。
兩人相視一眼,沒有任何言語,也無任何吼聲,雙方只是平靜地宣泄起自身的力量,開始新一輪的交鋒。
幻造學派的特性極具變化,無拘無束,可以說,它是最接近“奇蹟”本質的秘能,也因如此,它才能誕生出那名爲空想種的果實。
伯洛戈猜測對方或許與奧薩娜有所關聯,也可能沒有,但無論如何,伯洛戈都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更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對敵人有所寬容。
榮光者似乎與伯洛戈一樣,都爲無限狹銳的傾向,因此他的場域內,所能幻造而出的只有金屬,在這種種約束下,對方帶來對幻造物的絕對統治的增益。
也可能不止於此。
望着那佈滿尖銳犄角的詭異甲冑,伯洛戈懷疑對方還藏着某些手段。
榮光者就像知道伯洛戈在想些什麼一樣,以太增幅下,他的身影在半空中突然加速,手中的金屬延展出鋒利的匕首,緊接着它像是具備生命力般,不斷地延展、生長。
由匕首化作短劍,延伸爲長劍後依舊不停歇,直到化作數米長的古樸巨劍,它看起來是如此沉重,與生胚的鐵塊無異,但在榮光者的手中,它又是如此輕盈,猶如託舉着一團空氣。
令伯洛戈倍感熟悉的以太波動驟起,沉重的巨劍揮出一道暗色的斬擊,掀起洪流劍嘯。
極境·以太增幅。
霎時間,暗色斬擊豎劈而過,不……與其說是暗色斬擊命中了鐵蟒,倒不如說,是鐵蟒主動撞上了暗色斬擊,隨後在這致命的一擊下,蛇首崩潰,一分爲二。
漫天破碎的鐵屑與殘片中,高速疾馳的金屬掃過伯洛戈的身體,將要劃傷他的身體時,被帕爾默所留下的風團偏轉了方向。
伯洛戈高高躍起,目光如炬,怨咬直指下方的榮光者。
榮光者仰起頭看向伯洛戈,他再次揮起巨劍,其速度依舊快的驚人,彷彿劍刃沒有重量一般。
但不等他再度劈下巨劍,被從中間劈開的蛇首蠕動着,分裂的兩半再度糾纏、整合,化作兩具蛇首,繼續向前。
榮光者似乎沒料到這一幕的發生,情況緊急,追擊的巨劍轉而橫斬向兩頭蛇首。
伯洛戈的資料的保密程度很高,諸秘之團能掌握的資料,也是較爲淺顯的一部分,而這部分就有關於伯洛戈不死者的身份。
在參與追捕伯洛戈前,榮光者就閱讀過其中的信息,自然也從中推斷出,伯洛戈一定會以不死之身的優勢,以傷換傷。
面對這種情況,榮光者只能率先保護自己,只是待這一擊橫斬過後,蛇首四分爲二,進攻的路線依舊沒有被扭轉。
“真難纏!”榮光者發出了一聲冷哼,手中的巨劍數秒內揮舞出了數十下,可怖的劍勢帶起連綿的殘影,彷彿每一擊都是同時發出的。
相應的,蛇首在這一輪致命的斬擊下分崩離析,破碎成無數裂片的同時,它們又再度糾纏在了一起,演變成無盡的羣蛇,從四面八方撲來,黑壓壓一片,幾乎要將榮光者完全包裹。
只是它們剛剛將榮光者吞沒大半,連續不斷的金屬爆鳴聲響起,那些憑空析出的、數以億的金屬晶體如暴雨般洗禮而下,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將蛇羣打得分崩離析。
金屬高速穿插而過,如同齊射的彈雨,金屬與金屬撞擊的邊緣,甚至因高速而燒紅,乃至有部分金屬直接熔化了起來。
持續不斷的尖銳噪音與密密麻麻的撞擊聲重疊在了一起,刺目的火花與駭人的熔鐵色中,兩者的場域、秘能、統馭物與幻造物完全交織在了一起,像是纏繞成死結的毒蛇,唯有殺死一方纔能解脫。
兩股高亢的以太反應引發了一連串的效應,周圍參戰的凝華者們紛紛受到了其影響,不敢靠近半分,生怕被這股亂流捲入其中,被冰冷的金屬切割成碎塊。
“這就是至高的力量嗎?”
有些凝華者駐足在原地,憧憬地感受着那屬於榮光者的力量,即便這份力量的虛假的,可仍令他們感到十足的震撼。
下一秒,這份震撼被尖銳的劍鳴聲所打斷。
一陣嘯風掠過,帕爾默像是一道乘風的飛鳥,與數位凝華者擦肩而過,他們試着阻擊帕爾默,但帕爾默實在是太快了,簡直和鬼魅一樣。
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道魅影掠過,順勢還在他們身上留下一道道狹長的傷口。
高速氣流壓迫着傷口,藉着氣壓差,大量的血液從傷口裡擠出,沿着帕爾默行進的軌跡,留下一道猩紅的殘影。
伯洛戈牽制住了榮光者,剩下的那些人就只能交給帕爾默解決,隨着戰鬥的持續,帕爾默也像是結束熱身活動一樣,逐漸適應了起來。
此時帕爾默變得自信十足,躍躍欲試,但很快,他的表情就苦澀了起來。
帕爾默先前音爆突刺的效果極佳,憑藉着絕對的速度與力量,他輕易地刺殺掉了數位被加強過的禱信者,有效地削減了敵人的數量。
但想要釋放如此強大突刺並非沒有代價,它對以太量的消耗極爲顯著,帕爾默估摸着,自己再多釋放幾次,以太量就要降至紅線了。
帕爾默的速度放緩了下來,其他凝華者注意到了這一點,當即抓住機會,朝着帕爾默包圍過去。
每個人都鎖死了帕爾默的逃亡路徑,把這隻擾人敏銳的飛鳥,逼至了死角里,強迫他與幾人正面戰鬥。
帕爾默不喜歡正面戰鬥,他果斷地擲出匕首,陣陣狂風託舉着輕薄的金屬,令它們在半空中迅速增殖,化作鋼鐵的風暴,無情地橫貫戰場。
金屬切割過一道道升起的以太屏障,又在昏暗的工廠、小巷間反覆刮擦,灰塵與碎屑激盪,逐漸隆起的氣團像是水泡般爆炸,滾滾濃煙卷積成遮蔽視野的風暴,一時間將所有人都吞沒了進去。
視線受阻,但以太的輝光與不斷散發的漣漪仍在,凝華者們試圖追逐帕爾默那高亢的以太反應時,突然發現帕爾默那一直如烘爐般的以太反應完全熄滅了。
要麼是帕爾默死了,要麼是他徹底斷絕了與以太的聯繫,停下了自己的秘能,而這一行爲無異於自殺。
“追蹤他的以太殘留!”
其中一人指揮道,他的階位同樣爲負權者。
不遠處的另一人點點頭,閉目沉思,他是這支隊伍的追蹤者,也是靠着他那針對性特化的秘能,他們才能在淺薄的以太殘留中,發覺伯洛戈一行人的蹤跡。
他盡力去感知帕爾默的以太殘留,於黑暗的視界內見到了那些熒光的瘢痕,當他完全沉浸於對以太的追蹤時,他全然沒有察覺到,獵人無聲地靠近。
滾滾濃煙中逐漸浮現出一個勾勒的黑影,他壓低身子匍匐在了地上,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獵人覺得與獵物足夠近了,下一刻,他猛地起躍。
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從追蹤者的心底升起,他驚恐地睜開眼,冷汗爬滿了脊背,彷彿有必殺的一擊將要名字自己,可他探查向四周,除了伯洛戈那聲勢浩大的以太反應外,完全沒有帕爾默的蹤跡。
鋒利的細劍從背後刺入了追蹤者的心臟,無情地貫穿了這脆弱的血肉,緊接着從他的胸口刺出。
追蹤者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眼神裡盡是茫然,完全不敢相信所發生的這一切。
極致的以太遮蔽?還是說……
他努力地轉過頭,視線的餘光裡,追蹤者看到了帕爾默那模糊的身影,他漆黑一片,沒有任何以太反應,有的只是冰冷的鋼鐵,與迴歸本質的刺殺。
哦……這就是秩序局的專業人士嗎?煙霧遮蔽視野,再放棄以太,只用這樸實到有些可笑的刺殺方式。
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確實很合理,他們這些人已經依賴超凡之力太久了,把它緊緊地握在手中,完全沒有想過,鬆手也能產生起效。
帕爾默的身上再度燃起以太的輝光,匕首迅猛地貫穿了追蹤者的喉嚨,用力地扯,連帶着他的整個頭顱劈砍了下來。
他成功殺死了這位麻煩的追蹤者,但代價是,帕爾默也直接暴露在了包圍圈中,數個恐怖的以太反應拔地而起,各式詭異的秘能朝着帕爾默奔涌而至。
有焰火、有雷霆、還有詭異的心靈衝擊,搞的帕爾默眼中的畫面出現重影,鼻腔裡溢出鮮血。
“伯洛戈!”
帕爾默張口大喊,下一刻,又一陣轟隆隆的餘音從黑暗穹頂之上傳來。
伯洛戈就像許願機一樣,他聽到了帕爾默的願望,接着給予迴應,用盡全力統馭着頭頂的物質。
秘能·召馭之國。
悠遠深沉的鳴音後,伯洛戈硬生生地扯開了頭頂的穹頂,只見黑暗的天空開裂,地表的光芒毫無阻礙地落了進來。
與其一同墜落而來的,還有破碎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