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急忙道:“小傷不礙事,各位練功要緊,不能耽誤你們的正事。各位,先走一步!”說罷,二人抱起唐武陽的身體,小跑而去。
真如脫繮的野狗。
祁風看着他們狼狽又滑稽的背影,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問向程靈素:“這些都是你設計好的?”
程靈素嬉笑道:“對啊!唐門的人都是這個樣子,整天把自己關在地道的人能有多陽光?”
祁風驚奇道:“連那唐武陽氣到吐血你都能算出來?你是神醫還是神棍啊!”
“當然是神醫啦!”程靈素笑着道,“你以爲你剛纔吃的是傷藥?那是解藥。剛纔我給你做示範的時候,在你手上塗了些毒,你掐他的脖子,他就會中毒,心脈微弱體質下降。再加上他那個爛性格,自然就被氣吐血啦!”
祁風不可思議地看着程靈素,道:“你怎麼連我都算計!這也是李星海那個混蛋教你的?”
程靈素笑道:“星姐姐可教不來這些,我本來就會啊!只不過她在的時候我的這些方法都用不上。我只是怕你演技不好,太過刻意反而沒法對他下毒,不會害你啦!”
“你就不怕我先毒發?”
程靈素笑嘻嘻地湊上前去:“你聞聞我身上香不香?這是藍月花粉,刻意壓制毒發時間,我早就對你用過啦!”
祁風腦海中一陣恍然。李星海出現之後,所有人的光芒都被她那詭異的思維壓制了,程靈素更是變成了一個醫術精湛的普普通通鄰家小妹。直到現在,這個心思縝密冰雪聰明,將他人想法琢磨得通透無比,料事如神堪稱有大智慧的程靈素才恢復了她的本來面目!
而此時的祁風也如同當年的胡斐,被她這一系列安排驚得不知如何是好,呆立半天,只擠出來四個字:“你真厲害……”
“你才厲害呢!剛纔那招是怎麼做到的?剛纔那幾個人發暗器的時候我們都嚇壞了,何姐姐差點暈過去!祁大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的?”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祁風想了半天也說不上來。他只是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氣好像用不完,正常情況下已經不用擔心血量問題。至於什麼時候開始的?從自己進入先天之境之後?
連祁風自己都不清楚,更何況唐門的幾個人!兩名長老匆忙將唐武陽擡到郎中那裡,緊張地盯着爲唐武陽把脈的過程,生怕出錯。郎中的三根手指剛切上唐武陽的手腕,眉頭便是一皺,問道:“他怎麼受的傷?心脈受損怎麼這麼嚴重?不對,急火攻心?”
“到底怎麼樣!”
“心脈受損,身體狀況很虛弱。沒有性命危險,不過要調理好長時間,至於實力……”
兩名長老的臉色頓時煞白,驚聲問道:“什麼實力?難道武功要廢掉?”
郎中不敢隱瞞,道:“先天境的修爲不會下降,但是身體會一直虛弱下去,空有修爲卻發揮不出來。只能靜養,這輩子還是不要與人比武了。”
郎中說得含蓄,可言語中的意思,唐武陽已經成了廢人!
唐武陽反而沒有任何反應,對兩名臉色難看道極點的長老道:“不能動武就不動武。就算沒受傷又怎麼樣?連人家的一招都接不下。”
“武陽,你別灰心,那個祁風他……他是特例!除了他,誰在先天一層能有這種戰力?兩大宗門的人也不行!除了他,你都有勝算,千萬別灰心!”
唐武陽緊閉雙眼,一聲不吭。
出了這樣的事,兩名長老根本沒臉去見唐武聰。三名先天境的高手一齊出手,卻落得唐武陽瞬間廢掉!若是別人還好說,可是那個唐武聰……
二人齊齊打了一個冷戰,最後問了郎中一句:“他的傷你能不能治好!”郎中無奈地搖了搖頭,二人二話不說,擡起唐武陽,再次去尋程靈素。
程靈素自然一直等着幾個人回來。不過,見到他們,還是故作驚訝:“你們怎麼回來了?這麼快就治好了?唐門的醫術果然不錯。”
兩名長老羞得老臉完全不知該放在什麼地方。論打架,打不過;論醫術,比不過;論涵養,更是差了一大截!他們偷偷瞄了一眼,祁風胡斐何鐵手正在遠處練武,沒有注意到他們到來,這才心下稍安,艱難地道:“武陽的傷我們治不了,只能腆着臉來求程神醫,望您大人大量。”
程靈素隨意一擺手:“醫者本分,都是我應該做的啦!我先看看脈象,他應該……咦?”程靈素臉色一變,“他之後又受了什麼傷?離開的時候只是受了點震盪,爲什麼現在心脈受損這麼嚴重!”
“沒有!不是我們!我們只是擡他走了幾步路,什麼都沒幹!”
程靈素心裡暗笑,這兩個人還真不禁嚇。不過二人身爲長老,反應越是過激,越說明唐武聰的獨斷。程靈素道:“那就奇怪了,這麼重的傷勢,似是內家高手在他心口拍了一掌一樣。”
“有救嗎?”
“自然有救,不過想痊癒至少也要一兩個月。這傷不輕,要慢慢調養。我先寫一道方子,你們快去抓藥,有問題嗎?”
兩名長老點頭如啄米。病上一兩個月算什麼?只要有救,他們就不用面對唐武聰的手段!
程靈素快速寫下一道修復心脈的藥方交給兩名長老,二人絲毫不敢耽擱,輕功全力展開,飛奔而去。
石屋之中,便只剩程靈素和唐武陽兩人。
程靈素笑容依舊:“唐公子,不要裝睡,睜開眼說說話吧。”
唐武陽緩緩開眼,看着程靈素,問道:“你想聽什麼?”
“爲什麼你們都這麼怕唐武聰。”
日月輪轉。祁風等人連夜宵也吃了兩頓,卻始終不見程靈素出來。程靈素之前下過死命令,沒成功之前,任何人都不準接近石屋干擾她的“勸降”工作。直至接近子夜,才見到她小小的身影緩緩走出。映着月光,依稀見到她挑起了大拇指。
……
唐武陽一個人躺在牀上,月光透過窗櫺映在他臉上,一點都不顯得溫暖。
唐門家主這一支傳承至今,連帶嫡出和庶出,年輕一代共有九男十一女。可是在前門主死後,唐武聰獲得門主之位,這總計二十人的兄弟姐妹,活下來的,竟然只有他和唐武陽兩個人!
暗殺,栽贓,投毒,將各人行蹤暗地通知仇家,這一系列行動,唐武聰在短短半年之中無所不用其極,生生在所有人都沒發現是他暗中作梗的情況下,連殺兄弟姐妹十八人!
其時,唐武聰雖然只有二十出頭,武功實力卻已經凌駕於絕大多數唐門中人之上。十幾名長老逼宮不成,反而折損幾人。無奈之下,只得全部站到唐武陽的一邊,宣稱如果唐武聰將這名唯一存世的弟弟殺死,唐門上下必與唐武聰玉石俱焚。從那之後,唐門便隱然分爲兩派,唐武陽也勉強保住性命。
這都是唐門其他人的認知。
可只有唐武陽自己才知道,爲什麼這些兄弟姐妹之中只有他活了下來!因爲他是唐門子女中唯一一個對門主之位不感興趣的人,也是唯一一個願意和唐武聰相處的人。
兄弟姐妹二十人中,唐武聰和唐武陽儼然是兩個極端。
唐武聰極其聰明,無論智術還是武學天賦都明顯優於衆人。雖說看起來溫文爾雅,但他的骨子裡冷漠異常,不屑於他人爲伍。所以,他便被孤立起來,暗地裡不知被多少次算計過,只不過因爲他聰明,所以那些詭計一直沒有成功。
唐武陽心智有些缺陷,當時思維武功均不突出,自然成爲了衆人的笑料。那時的唐武陽還不懂事,只當做那些見到他就笑的哥哥姐姐是對他好,嘻嘻哈哈地做他的小跟屁蟲。正是因爲這樣,他也看不出唐武聰被衆人孤立,反而和這個從來不轟走自己的七哥感情最好。
關於接班人的內鬥,唐武陽又怎麼可能會懂?
他只知道,在唐武聰剛剛登上門主寶座之時,連續找自己談了十幾天,把一套唐武聰沒有時間練習的功法教給了他。也就是從那開始,這個向來被當成小丑笨蛋的唐武陽的實力一飛沖天,甚至凌駕於唐武聰之上!
而這件事,沒有第三人知曉。
雖然其中的很多事情唐武陽*根本想不清楚,也懶得去想,可是唐武聰對自己好,這一點無可置疑。
若是按照程靈素之前的話……
“你也覺得唐武聰心裡有什麼計劃,對吧?可到底是什麼計劃,能讓他不顧手足親情,將十八名一奶同胞全部殺死,連反對自己的長輩也全部清洗掉?還有,他故意騙來那麼多武林高手,將那麼多的武學心得全部歸攏一處,怎麼可能只是爲了推翻兩大宗門?他的本心一定是想振興唐門,可是若是以他的方法做下去,唐門早晚會成爲衆矢之的,被整個江湖所唾棄!這樣,真的對唐門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