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車門,蘇紫卻賴着不肯下車。
“下車呀,我們到家了。”
“我怕。”蘇紫說着,屁股又往裡邊挪了挪,像一隻膽怯的小貓。
“怎麼?你也會心虛?”我笑了。
“放屁!是她搶了我的男人,我爲什麼要心虛!”蘇紫眼睛一乜斜道。
“那你倒是下車啊。”
“不行,女人都是不講理的,我懷着身子,打不過她!”蘇紫一臉無賴相。
“你把心放進肚子裡吧,她不在。”我說。
蘇紫這才下車。上樓的時候,蘇紫問我:“如果我和丁夢打起來,你幫誰?”
回答幫誰都不好使:若說幫丁夢,她會不高興;若說幫她,她會說我不真誠。
“我要當一個公正的裁判,等戰鬥結束,上臺宣佈冠軍!”
蘇紫聽了,咬着嘴脣,居然沒再做聲。
剛關上門,蘇紫回身把我抵在門上,喘着粗氣在我耳邊道:“丁夢幾點回來?做賊要趁早。偷男人的滋味真是太刺激了!”
當年溫柔含蓄的蘇紫忽然變成了沒臉沒皮的無賴。
我推開她道:“她不會再回來了,我倆離婚了。”
“啊?”蘇紫愣了一下,拍手叫道:“好啊,好啊,離婚好啊,太好了!”
我給她氣得好笑:“你能不能別那麼高興?我是離婚了,不是結婚了!”
“爲什麼不高興?離婚好啊,你離婚了,我也離婚了。我們倆正好趕個時髦,今晚就奉子成婚!”蘇紫笑道。
“啊?你也離婚了?”這次輪到我吃驚了。
“啊什麼啊,還不都怪你?我告訴他我懷孕了,他居然打了我一個耳光。他.媽.的,自己佔着茅坑不拉屎,還不讓別人找茅房,還有沒有天理了?我一生氣,操起凳子在他頭上砸了一個血窟窿。第二天我們就去法院了。”蘇紫說話的時候一臉淡然,好像是在談論別人的家事。
我望着口不擇言的蘇紫直好笑:“這麼漂亮的茅坑,誰不願意佔着?”
蘇紫意識到了什麼,臉一紅,也笑了。笑過之後,脫了外套,大
模大樣的半躺在沙發上,一雙臭腳丫子高高的翹在茶几上,理直氣壯道:“老孃渴了,快給老孃斟茶!”
我特意瞧了瞧她的肚子,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看什麼看,才三個月,我能給你弄出一個大西瓜?”
我給她氣樂了:“你能不能淑女一點?”
她斜眼瞅着我道:“我在你跟前裝了三年,在他家裝了十年,累了!”
我給蘇紫燒水烹茶,恭恭敬敬捧到她面前。蘇紫眯着眼睛瞅了一眼,嘆着氣道:“唉,我說沙子,離開我你是越活越沒有品位了‘三分酒七分茶’,你弄這麼滿,是劉姥姥飲牛嗎?你好歹也是局裡的中層幹部了,怎麼就沒有一點長進呢?”
我看了看他在茶几上高高翹起的腳丫子,笑道:“品位我的確是沒有,不過腳臭味倒是聞到了!”
蘇紫臉一紅,道:“能聞一聞本小姐的腳臭味是你多大的福氣啊,你應該回家瞧瞧你家的祖墳是不是冒青煙了。”
蘇紫嘴裡這樣說着,還是讓她的腳丫子歸了位,“算了,本小姐就賢惠一次,讓你體驗體驗什麼是有品位的詩意生活!”蘇紫說着,站起來開始表演她的茶藝。
還是在上大學的時候,一次讀到納蘭性德的《浣溪沙》:
“誰念西風獨自涼,
蕭蕭黃葉閉疏窗,
沉思往事立斜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
賭書消得潑茶香,
當時只道是尋常!”
蘇紫心馳神往,拿了我半年的生活費去學習茶道,害得我吃了半年的鹹菜饅頭。我稍有怨言,蘇紫便把眼一瞪道:“你這是再爲自己未來的幸福投資,有什麼好抱怨的?”轉而又換過一臉柔情,鑽進我的懷裡撒嬌:“我要和你一起做李清照、趙明誠那樣的神仙眷侶;過納蘭容若、盧氏那樣浪漫的詩意生活。”
我說,那爲什麼不拿你的生活費呢?
蘇紫一臉委屈道:“人家這樣做還不是替你着想?我吃得好了,人才能漂亮,你看了才能心情舒暢。我要是變成黃臉婆了,你豈不是要傷心死了?這樣,我飽口福,你飽眼福,
多兩全其美啊。”
就這樣,蘇紫學了半年的茶道,在我面前表演過幾次。雖然烹茶的味道不怎麼樣,但是程序超嚴謹,動作特優雅。這也間接驗證了她的預言:我只可以飽眼福,至於口福嘛,這輩子是別想了。
蘇紫搬出我當了幾年擺設的茶具,叮叮噹噹的擺弄了半天,絲毫沒有當年的感覺。愣愣的出了一會神,拿過大茶壺,抓了一把茶葉放進去,衝進開水,滿滿的倒了一茶杯,遞給我:“來,嚐嚐本小姐的茶藝!”
我看着她直樂:“我說蘇大小姐,我當年啃了半年的鹹菜饅頭,就這麼被你給冤枉了麼?”
蘇紫一臉悵惘的嘆了一口氣,道:“都還給我姥姥了。高曉鬆他老人家說過,‘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還有是詩意和遠方!’可是我連眼前的苟且也沒有,怎麼給你弄出詩意來?”
洗了澡,我問蘇紫,睡書房還是睡臥室?蘇紫想了一下道:“還是睡書房吧,我不喜歡另一個女人的味道。”
關上書房門的時候,蘇紫一臉狐媚的笑道:“可別打壞主意啊,小心我把你給剪了!”說着拿起書桌上的紙剪衝我揚了揚。那樣子,不像是警告,倒像是在勾引。
我老老實實的睡了。到了半夜,她卻來打我的壞主意了。
“這裡有另一個女人的味道。”我說。
“這裡還有男人的味道。”蘇紫喘着粗氣纏在我身上,居然光溜溜的不着寸縷!
“你不怕出意外嗎?”我想推開她,她卻纏得更緊了。
“讓他(她)早點熟悉熟悉爸爸的味道,等生下來,他(她)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親近他(她)的爸爸了。”蘇紫的聲音裡浸滿了感傷。
蘇紫極盡溫柔與體貼,每一寸肌膚、每一個動作都盛滿了柔情蜜意,彷彿要把十多年對我的虧欠,都在這一刻償還。
雲收雨歇,在牀燈柔和的光暈裡,蘇紫的臉上泛着滿足兒幸福的紅光,燦爛如盛開的桃花。
“沙子,你還愛我嗎?”蘇紫慵懶的躺在我的懷抱裡,附在我的耳朵邊深情款款的絮語。她呼出的熱氣軟軟的、甜甜的,像一團團棉花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