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何所道，託體同山阿。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王小紅沒有親人，沒有誰會爲她悲傷。
死亡，從來就不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哪怕你是驚世偉人，也不能讓人們保留多久的悲傷。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多麼重要的，少了誰地球都照樣旋轉，太陽都照樣升起；好人照樣受苦，壞人照樣作惡。
王小紅的骨灰被大頭安放在他家的祖墳裡。這個曾經驚豔了世人的美麗女子，此刻成了一把塵土，孤零零的躺在泥土裡，從此與鳥蟲作伴、與荒草爲伍。她就像美麗的花朵，在枝頭鮮妍的時候，衆人趨之若鶩；一旦零落成泥，便無人問津了。有時候，我也恍恍惚惚的問自己：這個妖精一般嫵媚、天使一般純情的女人，是否真的存在過？
我沒有按照王小紅生前的遺願，把她的骨灰撒在沙北的老屋前和菩薩廟前——不論她的愛與恨，她都是大頭的妻子，我沒有藉口。
生活中有許多無奈，它爲難着活着的人，也爲難着死去的人。
剛葬完王小紅，大頭便來問我豬頭承諾的事。
我冷冷的看他一眼，道：“王小紅的骨灰還沒有冷卻，你也太着急了點吧？”
大頭滿不在乎地道：“就是冷卻了她也活不過來了。何況我完成願望才能實現她死的價值！”
看着大頭恬不知恥的冷血樣子，我開始懷疑，王小紅剛死的那天晚上，他的眼淚有幾分是真實的？
或許那時候他的眼淚與現在他的冷漠都是真實的——沒有誰的死亡會讓另一個人永遠地悲傷，哪怕是最愛她的那一個人！
生命，不可承受之輕！在時光的長河裡，任何一個生命都輕如鴻毛，或許，比鴻毛還輕。
死者已矣，活着的還要苟苟且且的活着。儘管大頭略顯冷漠，但他並沒有錯。
我告訴豬頭，車禍的事是大頭做的手腳。
豬頭淡淡的“哦”了一聲，並不吃驚，似乎
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這個我做就知道了。別以爲我只是一個吃乾飯的，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否則也不會有那輛大貨車及時出現了。我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還連一個弱女子也搞不定麼？把你拉進來，只不過是看你有些鬼點子，是一個狗頭軍師的材料，想把你綁在我的戰車上；其實我也不過是一個小嘍囉，真正想要她命的是郎書記；郎書記也不是自己辦不了，他這樣做也不過是爲了把我綁在他的戰車上罷了。只是沒想到你把大頭也拉進來了。不過也好，大頭這傢伙連自己的親老婆都豁得出去，心夠狠，是塊幹大事的材料。大頭有什麼要求嗎？”
我的脊背直髮涼。我做夢也想不到，王小紅背後有這麼驚天的大秘密，把沙城的頭頭腦腦都牽扯進來了。王小紅置身於羣狼環伺之中，橫死街頭對於她來說不是一場意外，而是她必然的歸宿！
“大、大頭，還、還是想，是想當一高的校長。”我驚得說話都哆嗦了。
“哦，一高的校長啊，現在的價碼是五十萬。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讓大頭拿四十萬吧。”四十萬，對於戰鬥在教育一線靠死工資吃飯的普通教師，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此時從豬頭嘴裡吐出來，輕飄飄的，如同他嘴裡吐出的一個菸圈。
“之，之前的那次牌局，大頭不是已經送過十萬了嗎？”我替大頭求情道。
“噢，是嗎……好像還真有這麼回事。這樣吧，再減去十萬，讓他拿三十萬吧。一高的油水多肥啊，要不了一年就翻本了。多少人拿錢伸長了脖子等着呢！”豬頭不爲所動。
“可他還，還搭上了自己的女人！”
“啪！”豬頭猛地一拍桌子，嚇得我一哆嗦。
“我說沙子，你到底是哪頭的？你讀沒讀過《法律基礎》？讀沒讀過《社會歷史》？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不是依附在哪張皮上的毛！跟他結了婚就是他的了？女人的身體是她自己的，她願意給誰就給誰。
我強迫王小紅了嗎？她願意給我睡那是你朱哥我有魅力；他看不住自己的老婆是他自己窩囊廢！獅羣裡的母獅都是獅王的；猴羣裡的母猴都是猴王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當了皇帝，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我當了局長，我管轄之內的女人都是我的！我啥時候動過他的女人了？”
“啊，不是，不是……”豬頭的一番強詞奪理讓我張口結舌，“可是，可是大頭還未你殺了人！”
“他爲我殺人？我給他指示嗎？他自己敢承認嗎？”
我終於無話可說。見過不要臉的，但這麼不要臉，我非但沒有見過，連想也想不到啊！
“唉，算了，看在你爲他求情的份上，就讓他先拿十萬，剩下的三十萬等他半年後貪了錢再補上吧。不過，每一年十萬的孝敬是不能少的。全市就這一塊肥田，我就指望它吃喝呢！”豬頭一副豁然大度的樣子。
我憋了一肚子氣，卻滿臉堆笑道：“是，朱哥。我先替大頭謝過了。”
我向大頭轉告了豬頭的話。大頭聽了，破口大罵。罵完之後抱頭痛哭。
“小紅啊，小紅，你死的屈啊，死的屈啊……”
王小紅剛死的時候，大頭也沒有哭得這麼傷心。大頭不是在爲一個生命我離去而痛哭，而是爲這個美麗的生命沒有給他帶來等量的交換價值而抱屈！
大頭哭完之後，還是向他老子打報告，要來十萬塊錢，第二天屁顛屁顛的去給豬頭叩頭謝恩去了。
王小紅，這個美麗而鮮活的生命，她活着，曾經驚豔了時光；她死了，就這樣無聲無息，連那一點罪惡的交換價值也不存在了。
一個生命，也許只是風起時水面激起的一層漣漪，等到風平浪靜，便了無痕跡了。此去經年，，有誰還會記起，曾經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在這個世界上活過，哭過，笑過；愛過，恨過，清純過，**過……
人生無常、紅塵繁華究竟不過是一場啼笑皆非的夢幻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