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戛然靜止。
所有人的心中都感受到了那種隱隱的威脅。
這突如其來的夜色打了所有人一個猝不及防。
一種沉重的預感侵襲了所有人的心靈。
大家的視線越來越暗,突然間,大片凝聚有質的黑色翻騰而來,好似烏雲席捲過境,裡面隱藏着一道道懾人心神的悶聲,如同躍躍欲試的雷聲。
“伸手不見五指”在這個時候已經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形容詞,而是令人可怖的事實。
盈——
盈——
盈——
就在這時,一道道悅耳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緊接着,夜色中亮起一團團光明,是幾位宗師及時祭出了能夠製造光明的法器。
黑夜對大家的吞噬還未正式開始,所有人的道心尚未遭受損害,黑暗中依舊保留一線希望。
“大家不要慌亂,所有人盡己所能,製造光亮!”
是黃宗師的聲音,能一路修行,踏入宗師境界,自有所長。
大家聽到宗師發話,心中又多了幾分希望,紛紛取出各自法器,準備正面迎接黑暗的到來。
好像人間世界的高考,對很多人來說是第一次,但其實背地裡已模擬訓練過很多次,不同的是,一個失敗了可以復讀重來,一個失敗了就身死道消。
嘭嘭嘭!
啾啾啾!
嗶呦嗶呦嗶呦!
現場響起五花八門的雜亂聲音,有人點燈、有人畫符、有人唸咒召喚、有人乾脆祭出本命法器護身……
零零星星的光斑次第點亮,但是彼此的亮光卻無法連在一起,聚不成線,成不了面,仍是孤軍作戰。
更令衆人擔憂的是,那位黑化了的美食宗宗師突然陷入沉默,不知道又在醞釀什麼更加可怕的陰謀。
“化機子,你用羅盤定位那位姓賀的宗師。”姜菩提左手舉着一瓣瑩瑩發光的蓮花,照亮周遭,夜色難以侵入。
“好!”化機子立即取出羅盤,嘴裡唸唸有詞,手指不停在羅盤上劃來劃去。
片刻之後,化機子停下動作,迷惘道:“他……消失了!”
一種不安的情緒在悄然瀰漫。
轟隆!
一聲巨響,嚇了在場所有人一大跳。
郭大路和謝傲居然還在打鬥。
“謝傲,先聯手幹掉夜魔,再與你大戰三千回合如何?”
郭大路狂妄的聲音陡然在黑暗中響起,但大家聽了之後,不僅沒有覺得恐慌,反而精神皆爲之一振,胸中莫名蕩起一股豪情。
大家光天化日之下吹吹牛,說要跟“它”決一死戰,還能理解,但到了夜晚,即使吹牛都不敢這麼吹,然而郭大路此時竟然當面直呼其名地說要幹他,還要幹掉,哪怕是吹牛,也太有種了!
“好!先趕走……它,咱們再戰!”儘管謝傲此時的狀態正處於個人實力境界的空前巔峰,但他仍舊保持着最後的理智,既沒有繼續不依不饒地糾纏郭大路,也沒有像郭大路一樣大放厥詞。
“二哥,星星之火!”
郭大路說着刷刷刷地接連向夜空中拋灑符紙,然後啪地捏碎最後一張,騰地一聲,一股純白的火苗從手中竄起。
接着一通韻律感極強的“嘭嘭嘭”聲連續響起,所有的符紙都開始燃燒,冒着白色火苗,並很快連成一條蜿蜒的白線,不屈不撓地穿透黑暗。
“郭道友揮手成陣,佩服佩服!”謝傲誠心實意地讚美了一句,混天宗諸弟子聽到之後,集體懵逼,這咋個意思?師尊跟郭大路啥時候結成道友了?別跟我說是不打不相識啊?
那邊化機子的星星之火陣也已布成,卻是一條筆直的白線,和郭大路的“白線”相互輝映。
“有什麼發現?”
郭大路察覺到姜菩提已經悄然來到他身邊,隨口問了一句。
“是美食宗的一位宗師。”姜菩提道,“已經藉着夜色的力量晉級上三重。”
“果然是最壞的結果。”郭大路嘆道,“無解的墨菲定律。”
“墨菲是誰?”
“人間世界的一位前輩。”郭大路答道,然後又傳音入密問:“能和你師尊取得聯繫嗎?我看這局明顯是籌謀良久、準備充分,沒有聖人插手,恐怕很難破解掉了。”
姜菩提心中一驚,“原來他剛剛那麼說果然只是爲了鼓勵大家。”
“這方天地已經被完全籠罩,消息傳不出去,除非……”姜菩提沒有說完,但郭大路已經猜到她後面的話,除非她在此隕落。
這時,一絲無力的輕風徐徐掠過,拂過每個人的臉龐,透露出來的那股涼意,直達心底。
許多釋放光明的法器在這絲輕風的吹拂下,驟然熄滅。
化機子的星火陣也暗了下去。
大家心靈的平衡再度被打破,那些強行壓抑下去的恐懼思想,彷彿水汽一般升騰,散而復聚,絕望而不安的騷動籠罩着大家的心。
“我明白了……”郭大路吐了一口氣,“它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它在等我們自己原地崩潰。”
夜色越來越深,好似化不開的濃墨。修士們手中的光明法器被一件一件地蠶食,好像夜色中有一條貪吃蛇。
明明知道敵人就在左近,但卻不知道如何動手,那種感覺對大家來說,當真是一種折磨。
“那位美食宗宗師呢?”郭大路問。
“消失了。”
郭大路想了想,點頭道:“是了,他也在等合適的時候再度閃亮登場。”
郭大路捻訣唸咒請山神,但這次對方沒有任何迴應。
他畢竟不是聖人,無法強行拘拿山神土地,對此也是無可奈何,只能放棄這條路。
“難道只能乾等?”郭大路皺眉,他心裡非常清楚,這種事越等越被動。
沉吟良久,郭大路最終還是決定採用最傳統的辦法。
他氣沉丹田,略作醞釀,然後大聲叫罵道:“傻逼夜魔!有種你給我出來啊!老子打得你叫爸爸!”
“畏畏縮縮藏頭露尾的算什麼英雄好漢,垃圾一個!”
“像你這種垃圾,老子一個打十個!”
“還記得你派去人間世界的那個大臉盤子嗎?就是郭爺爺我給你毀的容!”
……
滿場修士:“……”
郭大路罵得興起,左右招呼道:“來來來,大家一起罵!咱們人多勢衆,怕它個縮頭烏龜!”
令狐棠第一個響應,哈哈大笑,跟着罵道:“以前你令狐爺爺我還敬你是條漢子,沒想到卻是這般膽小如鼠,連出面接你令狐爺爺一劍的勇氣都沒有!哈哈哈……”
可以聽得出來,令狐棠的語氣還是非常緊張的,尤其是幾聲大笑,頗有壯膽之嫌,但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畢竟夜魔積威多年,心障不易破。
跟着謝傲也罵了起來,但他用詞明顯比較剋制,大約就是“出來一戰,不要藏頭露尾”之類,而且基本都是對着賀詡去的。
這種叫罵對夜魔而言,自然毫無作用,只有郭大路開罵的時候,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一股子怒意從四面八方傳過來,但那怒意明顯不屬於夜魔本尊,估計是他手下的那些跟班或者暗夜使徒。
所謂先領導之怒而怒,後領導之樂而樂。三界皆準的道理。
“這個辦法也行不通。”郭大路放棄。
這時令狐棠接了一句:“三弟,咱們何不嘗試斬開這夜色?”
彷彿一道閃電從腦海中劈過,郭大路頓時豁然開朗,道:“三才劍陣加地藏劍陣!”
衆所周知,天宗鎮宗絕學爲《天經》,地宗鎮宗絕學爲《地義》,只有二宗合起來,才能組成真正的“天經地義”!
而三才劍陣和地藏劍陣恰恰具備這個特質。
“天宗此地只有我一人,如何布三才劍陣?”姜菩提道。
“三才劍陣,由你、我和大哥三人來組,至於地藏劍陣……”郭大路對着葉朗天那邊喊話:“葉道友,你那邊再找個人,與我來組地藏劍陣,如何?”
“我們憑什麼要與你這個殺人兇手組本宗的劍陣?”不等葉朗天答話,地宗其他弟子憤而接道。
郭大路輕笑一聲。
只聽葉朗天點名道:“三師弟,你來。”
“是。”
“不愧是地宗少主。”郭大路讚道,這次倒不是譏諷,而是認真表揚,倘若葉朗天連這種大是大非都分不清,即使他天賦再高,修行前程也是有限。
“姜姜,你和我加大哥三人布三才陣,我佔天格位。”郭大路說着又轉頭看向葉朗天,“葉道友,我與你們組地藏劍陣,我居不動位。”
地宗三師弟反駁道:“憑什麼兩座劍陣都以你爲核心?”
“因爲我們五人,我劍術最高!”郭大路不驕不餒、不卑不亢,“還有問題嗎?”
地宗三師弟:“……”當我沒問過。
姜菩提將三才劍陣的主旨、關竅快速地跟令狐棠說了一遍,令狐棠不愧是劍道大天才,稍做思索便即領悟。
嗖嗖嗖嗖!
姜菩提、令狐棠、葉朗天及其三師弟四人身形轉動,各自就位。
“黑夜給了我們黑色的眼睛,我們用它來尋找光明,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郭大路吟了一句詩,擡腳踏入兩座劍陣核心。
兩股劍意風暴一順時針一逆時針旋轉而來,終在他身上匯聚。
一時間,郭大路腦海中掠過數個自然景象:日升月落、斗轉星移、颳風下雨、大河東去、花開花謝、春來冬去……
萬事萬物,天經地義!
郭大路好像從每一個景象中都汲取到了巨大的力量,這些力量在他體內不停地蓄積、醞釀。
他伸出手,自制的那柄桃木劍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他的手中。
“我要讓這黑夜,再也遮不住我的眼!”
郭大路放話之後,身子飄搖而起,衣袂迎風獵獵,帶着他的那條星火陣升入虛空。
“天上地下,捨我其誰!”
郭大路一聲怒吼,浩然正氣“嗡”地一聲爆開,繼而急速凝聚,匯於手中桃木劍。
原本輕輕的一把桃木劍,此時重逾千鈞。
郭大路沉沉緩緩舉劍,風馳電掣落劍。
這一劍有天宗三才劍陣劍意,地宗地藏劍陣劍意,儒家浩然劍意,以及墨家直來直去劍意。
一劍囊括四家劍意,蘊含天經地義法則,究竟強到何種程度,無人知曉。
咔——呲——
一道幾能刺穿人耳膜的聲音生生將濃如墨的夜色斬出一道細細的口子。
但那道口子卻是一閃而過。
“嗚啊——”
“咿——呀!”
……
夜色中傳出一陣騷動,發出瘮人的叫聲,顯然剛纔從那一道口子滲進來的一絲月光刺痛了他們。
一隻黑色的拳頭柔柔軟軟地向郭大路打了過來。
郭大路攜四家劍之餘威,使一招“橫掃千軍”。
嗡——
拳劍相交,郭大路渾身劇震,直直下墜,半途中,他強行扭身,勉強落入三才+地藏劍陣之中。
那隻黑色拳頭,從夜色中來,又消失於夜色中。
“你渴望比這強百倍千倍的力量嗎?”
神秘的夜空之上,降下這麼一道聲音。
威嚴。
肅穆。
蠱惑。
郭大路:不,我渴望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