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雪姬的事還沒過兩天,李硯就又聽到了一個更加可怕的消息。
當時他正把這幾天的功課交給李夫人查看呢,忠勇伯的夫人便淚水漣漣地進了李夫人的屋。她平時穩重溫柔,這樣大的情緒波動實在罕見,李硯退到了一邊,把李夫人邊上的座位空了出來。
“怎的了,哭成這個樣?”李夫人伸出手去撫慰宋家夫人。
“我家老爺,我家老爺,”宋家夫人上氣不接下氣,“要把甜甜許給那個什麼世子,還是做妾,嗚,”宋家夫人只說了一句便又不住哽咽,伏在桌上慟哭起來,“我可怎麼辦啊!”
李硯忙問,“哪個世子,宗煜?”
宋家夫人猛吸了口氣,嘆道,“就是那個!”
“怎麼會這樣,這提前也沒個人說媒,”李夫人很是不解,“雖說他是皇室,但甜甜的身份也不至於做個妾室啊,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別情啊。”
“還不是老爺不願意帶兵去平亂,”宋家夫人急促呼吸着,“那個世子來了我家,要是不讓甜甜嫁給他就說明我家老爺有叛亂之心,天地良心啊。”
李夫人忙給她斟了杯茶,“你別急,也難怪,宋罌還在他們手裡,不答應也不成啊,總不能真反了啊。”
“那甜甜有個什麼錯啊,”宋夫人仍然止不住啼哭,李夫人給李硯使了個眼色,李硯便默默退下了。
但他回了自己的小院心裡仍是一股忿忿不平,偏巧他趕上了楊天明,忙攔住,“我有事要問你。”
楊天明前些日子剛被李智提拔到了近侍,正是得意時候,笑着答,“三少爺隨便問。”
“你記不記得你說過京城裡死過一份花樓姑娘?”
楊天明的臉色霎時變了,“您問這做什麼?”
“你說你們當時查到了上邊的人,那位和鄭王爺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您這話從哪裡講起,”楊天明神色慌張,湊近了李硯,“這可不能亂說啊。”
李硯一把捉住他的衣領,貼着他的臉,問,“兇手是不是世子宗煜?”
楊天明額間的冷汗匆匆而落,但他還是強撐着,“這是大理寺的機密,我不能透露半分。”
李硯氣急,把楊天明整個人甩在地上,“你不言!”他蹲在地上拿手指戳着楊天明的額頭,讓楊天明不能起身,“你知不知道櫻雪樓裡的姑娘前兩天被他折磨得連話都不會說了,而宋甜甜,那個眼睛老大的姑娘過不了兩天就要嫁給他了!”
楊天明怔怔地看着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是因爲有你們這樣包庇犯人的官員,朝廷才腐敗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李硯嘆了口氣,他原本就知道自己指望不上楊天明,所以也不做糾纏,拂袖而起,進了自己的屋,關上了門。
秋言等李硯走了之後,纔敢上前,扶起楊天明,“三少爺和宋小姐是一起長大的,他自然會非常在意這事。”秋言把楊天明攙到院裡的座位上,“他只是氣急了,並不是成心要欺負你的。”
“你見過那個櫻雪樓裡的姑娘?”楊天明忽然出聲問。
“嗯,”秋言點頭,“那姑娘和榮文少爺交好,出身卑微但是才貌雙全,原本光彩照人的很,可前日晚上我們見着她卻渾身是傷,還,”秋言想到雪姬的慘狀於心不忍,“精神上也受了重創,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武陽最好的大夫也束手無策。”
楊天明沒再接話,眼裡卻有淚光閃現,他飽讀聖賢,志向大得很,現在卻連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不公之事都管不了……
“三少爺,我有個主意,你願意聽聽嗎?”楊天明站在李硯的屋外,說道。
李硯把門一敞,“講。”
“搶新娘。”
楊天明語出驚人,連秋言都沒想到他一個平日裡那樣老實的人竟然會有這樣極端的想法,“怎麼搶,這可是從世子手底下搶人啊。”
楊天明也非等閒,不把事情考慮周全是萬萬不會提議的,“宗煜現在住在趙老大的府上,納妾也必然是在那府裡了,我們便等新娘子進了門,賓客都雲集在正廳的時候把宋小姐劫走。”
“劫走?”李硯眼珠子轉了一轉,示意楊天明不要再講下去,“你同我一起去榮文那裡,把這法子講給他聽,要是他覺得可行就這麼來。”
……
”不可能!”榮文大聲道,“先不論趙老大府裡的那些守衛是個什麼來頭,就單單說咱們劫走了宋甜甜,那又往哪逃,怎麼逃?”
“咱們逃到南邊去,那邊都是叛軍,朝廷的手伸不過去!”榮武想當然。
“你想的倒好,咱們倆都逃了,榮家怎麼辦,爹怎麼辦?”
“這,”榮武被噎得無話可說,“那總不能眼睜睜看着甜甜羊入虎口啊,她好歹喊咱們一聲哥哥!”
“救是一定要救的,但是不能這麼魯莽。”李硯抿着脣,“而且還不能暴露我們的身份。”
榮文點頭,贊同了李硯的意思,他靈機一動,“若是我們嫁禍給趙老大呢,新娘子在他府裡跑了他肯定少不了責任。”
“一不做二不休,我們殺了他,”李硯的眼裡冒出兇光,“直接說他拐了宋甜甜,他也沒法和我們對證了。”
衆人都被李硯的提議震得不敢說話,只有榮文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繼續道,“那我們把宋甜甜藏起來一陣,等宗煜走了再把宋甜甜送回他家,到時候宋叔叔自然有辦法把她藏得好好的。”
“宋甜甜是我們仨的妹子,我們去救她義不容辭,至於你,我不強求。”李硯對着楊天明認真道,“我知道你仕途剛剛有了些希望,沒必要趟這趟渾水。”
誰知楊天明卻把手伸到了前面,“我雖然是個沒什麼力氣的讀書人,但我的骨頭比誰都硬!”他抓住李硯的手,又感又嘆,“人生在世,若連身邊的不平都要咬牙忍着,還算什麼大丈夫!”
榮文和榮武都上前,握緊他們倆的手,“從這一刻起,我們也拿你當兄弟!”
秋言立在他們邊上,緊張得開口,“我能不能也和你們一同去?”
“秋言,太危險了,”李硯先道,“你在府裡等着我便好。”
“不!”秋言一口打斷了李硯,“我也是男兒,我也應該同楊公子說的那樣,做個骨頭硬的人!”
榮文笑了,一把抓過秋言的手,和他們幾個的放在一塊,“既然秋言有這樣的豪情,我們又怎麼能不認他這個兄弟呢!”
秋言抿着嘴,用力地點了點頭。
李硯瞧着秋言眼裡的光芒,心想自己果然沒看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