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收穫滿滿,赫連敬自然是心滿意足地起身告辭了。慕容奕和慕容麟手足相殘,那是他們兄弟自己的事了,赫連敬已然沒有興趣看慕容奕出洋相了。事已至此,慕容奕今天註定是一事無成了。
赫連敬要走,蕭肅帝也不挽留,便客客氣氣地送走了他。
好端端的婚宴終究是鬧到不歡而散了,蕭肅帝也已經沒了端笑臉的心情,只寒着臉站起了身。“時間不早了,太子也該去洞房了,莫讓太子妃久等了。其他貴客,就由璟宸你代爲招待了,朕乏了,就先歇了。”
“是,父皇!”蕭璟宸應了一聲,恭恭敬敬地起身相送。
見蕭肅帝這就要走,慕容奕頓時有些着急。“蕭皇帝陛下,可那玷污司徒小姐之人尚未落網……”
蕭肅帝側眸望了一眼慕容麟,淡淡地開口。“既然小麟知曉此事,那明日小麟你來跟朕細說原委吧,二皇子就無須操心了,朕在這裡先代君丫頭謝過二皇子的費心了。”說完這話,蕭肅帝便不再停留,擡步就走。
讓慕容麟去澄清此事,那他豈不是白費周折。“蕭皇帝陛下……”慕容奕起身要追,想要將慕容麟和司徒君璞的糾葛說給蕭肅帝聽,卻被慕容麟用力扣住了手腕。
“皇兄,我皇帝舅舅說了,此事不勞你費心了,皇兄還是安心喝酒吧!”慕容麟面色冷然地開口。
“你……”慕容奕真想掙脫,卻赫然發現慕容麟這看似隨便的一抓實際卻是牢牢扣在了他的命脈之上。慕容奕驚駭莫名地望着慕容麟,“你……你怎麼會……?”
慕容麟怎麼會有這樣深厚的內力?慕容奕能感覺到被慕容麟按住的命脈之處有灼熱感冉冉升起,頓時不敢輕舉妄動。看來他們先前的猜測果然沒錯,那一無是處的浪蕩子形象不過是慕容麟的假面具而已!
慕容麟冷笑一聲,在慕容奕耳邊小聲說到。“皇兄,那可是我的舅舅,皇兄就不要白費心機了,免得偷雞不成蝕把米。不過你放心,你如此費盡心機爲我籌謀,我定不會辜負你的心意,我與君兒的事情,我自然會親口對皇帝舅舅說明,並且我會請求皇帝舅舅將君兒指婚於我,風風光光將君兒迎娶回我千羽。”
說完這話,慕容麟便鬆開了慕容奕的手,起身告辭。“宸弟,我也告辭了,我皇兄就煩擾宸弟差人好好送回驛站了。”
說完,慕容麟便大步離去了,徒留懊喪不已的慕容奕愣在原地咬牙切齒。
慕容奕恨恨地盯着慕容麟遠去的背影,慕容麟想要迎娶司徒君璞簡直是癡心妄想,司徒君璞而今身敗名裂,慕容宇德絕不可能允許這樣的女人嫁進慕容家的!
司徒君璞和蕭念璇離開東霞殿之後,二人便直直回了紫苑宮。一路上,各懷心思的兩個人都是沉默不語,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一直到了紫苑宮,司徒君璞才輕聲開了口。“璇姐姐爲了幫助我們脫身,犧牲太大了。”
之前她追問蕭念璇她與君少瑾的事,蕭念璇顧盼左右不肯回答,可先前在東霞殿,蕭念璇爲了幫助他們脫身,卻不惜將她掩埋在心底,對君少瑾的深情執着袒露在人前。
蕭念璇微微扯了扯嘴角,略帶自嘲。“君兒妹妹無須又負擔,我這麼做也不僅僅是爲了你和麟弟,也是爲了我自己。”
剛剛那麼一鬧,君少瑜的顏面也算盡數掃地了,當然他也該明白她這個傻公主的心意了,就算君少瑜依舊堅持求親,想必也是如鯁在喉了。當然蕭念璇這麼做最主要的是爲了讓蕭肅帝明白她的心思,也是爲了給蕭肅帝一個拒婚的合理藉口。
司徒君璞將蕭念璇眼底的無奈和惆悵收入眼底,不由得微微有些心疼。“璇姐姐對君少瑾的癡情,他定會感動肺腑的。”
或許,蕭念璇的字字真心,已經一字不差地落入君少瑾的耳中了。司徒君璞之前偶然發現君少瑜隨行侍從中的其中一人一直在偷看蕭念璇,便暗暗留了心眼,注意了一下。司徒君璞發現那人在蕭念璇一口一個君少瑾,聲淚俱下的時候,眼神無比痛苦和糾結,若是她沒猜錯,那人該是喬裝打扮的青峰寨二當家風君颺,早年的北寧前太子君少瑾。
“妹妹錯了,我不需要他的感動。”蕭念璇嗓音清冷,眼眸死寂。“不管他是不是還活着,我與他的緣分都早就盡了。”
在蕭念璇不得不裝瘋賣傻,苟且偷生的日子裡,她日日夜夜盼望着君少瑾能從天而降,救她於水火之中,可是年復一年,蕭念璇內心的期盼如枯竭的油燈一般熄滅,她對君少瑾年少的承諾也早就不抱期望了。
蕭念璇不否認她曾對君少瑾癡心一片,曾一心幻想着有朝一日能與他喜結連理,長相廝守,可是,期望越大,失望卻越深,在她裝瘋的那些年,君少瑾未曾捎來隻言片語,甚至不曾再出現在她的面前。沒有人知道,那些年,君少瑾的不聞不問,對蕭念璇來說是怎樣痛徹心扉的打擊。
蕭念璇一方面安慰自己說,她已然成了遭世人厭棄的傻公主,君少瑾違背諾言也是合情合理的,可另一方面,日子艱難,生不如死的時候,蕭念璇無形之中將她內心的憤懣如數轉化爲了對君少瑾的恨。恨她的薄情寡義,恨他的言不由衷。
從十歲到十六歲,前幾年支撐着蕭念璇活下去的,是她對君少瑾的期待,後兩年支撐着她苟延殘喘的,實際上卻是她對君少瑾負心的恨。直到後來,君少瑾戰死沙場的消息傳到蕭念璇耳中,她才突然發現,她已然沒有了聊以慰藉的主心骨。
君少瑜死了,帶着她來不及言說的愛恨,蕭念璇沉淪了一段時間,便毅然開始重新找出路,這才真正意義上地開始靠自己的意志和力量而活下去,爲自己而活下去。
其實這麼多年來,蕭念璇早已將君少瑾忘記了,要不是君少瑜的突然出現,要不是蕭肅帝和北寧君帝的口頭婚約重新被人提起,蕭念璇也不會想起那些早已被她塵封的感情和往事。
“璇姐姐,倘若君少瑾心中一直有姐姐,至今對姐姐也依舊念念不忘呢?”司徒君璞試探着發問。風君颺能爲了蕭念璇而冒險,這至少說明他心中並非沒有蕭念璇。
蕭念璇的呼吸滯了滯,隨後便冷峻地開了口。“對一個不信守諾言的人,他的念念不忘能有幾分可信?他而今所謂的感情只怕不過是同君少瑜一樣,想利用我,利用與屢嵐的聯盟而取得力量和支持而已吧!”
蕭念璇已然不信君少瑾所謂的深情了,早年是她年紀小,把男人一生一世的情話當真了永世不悔的承諾,可現在的她早已過了相信童話的年紀,人心的貪婪和殺人於無形的算計,她見識得太多太多了。
司徒君璞原以爲她這人已經算是防備心很重了,卻沒想到蕭念璇比她更甚。聽蕭念璇這意思,她對君少瑾的怨懟頗深,就算君少瑾此刻來表明心跡,蕭念璇也只會以爲他是想利用聯姻來奪回北寧的帝位。
如果君少瑾果真有這念頭,倒是不得不防。司徒君璞皺眉咬脣,這個風君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看來她有必要好好探探。說到底,有愛才有恨,蕭念璇嘴上說着不在乎了,可心底卻是疼痛得很吧!
“好了,別說他了,還是說說你和麟弟的事吧!”蕭念璇不想圍着君少瑾打轉,轉移了話題。
“君兒,看慕容奕那樣子,像是已經知道麟弟和你的事了。你得好好謀算一下才行,慕容奕陰險狡詐,怕是想借此事重擊麟弟。”蕭念璇憂心忡忡,眼下不知東霞殿的情況如何,若是慕容麟和司徒君璞的事曝光,對慕容麟極其不利。
司徒君璞微微皺眉。“若是此事曝光,對慕容麟有何壞處?”司徒君璞不願意她與慕容麟的糾葛曝光,是不想與他牽扯太多,不想被老太太逼婚,可慕容麟難道也如她一樣不想被人發現他們的關係嗎?明明慕容麟在她面前一副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告她是他女人的事。
“當然有壞處!”蕭念璇憂慮地將慕容奕的歹毒之心和慕容麟有可能因此面臨廢太子的風險一五一十地說給了司徒君璞聽。
蕭念璇說得憂心,司徒君璞聽得驚心。她從來不知道她對慕容麟的命運竟會有着如此深遠的影響,而更讓她意外的是蕭念璇無意之中那句慕容麟接近她不過是爲了報復蕭璟泓。
慕容麟先前對司徒君璞說,她是爲了報仇而冒險逃離他的身邊,這纔會再次落入青峰寨之手,被他們送回屢嵐。對這個說法,司徒君璞向來是將信將疑的。她向來秉承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原則,再加上對她來說那會兒最要緊的便是培育種子。沒有特殊情況,她不該倉促離開。
司徒君璞一直懷疑,她着急離開是別的原因的。倘若是因爲她察覺到了慕容麟的利用之心,不甘心被當成報復工具和籌碼的話,那這一切便解釋得通了。早在她**於慕容麟時,他便知曉了她的身份,起了算計之心,這樣一來,這一切便都順理成章了。
她被青峰寨的人送回司徒府,慕容麟匆忙追趕而來,千方百計接近她,就是爲了攪黃蕭璟泓的婚事!這樣想着,司徒君璞頓然覺得這些日子,慕容麟對她說的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撒謊。她到底是在哪裡失的身,她落入百花樓到底是不是確有其事?倘若百花樓一事是假的,慕容麟又怎麼會如此忌憚慕容奕曝光?
“所以說,慕容麟爲了自保,最好的辦法便是不承認朵我清白的人是他,對嗎?”司徒君璞向來清亮的眼眸此刻卻是深不見底的幽暗。
蕭念璇不知道司徒君璞徹底誤會了慕容麟,只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話雖如此,不過……”不過慕容麟絕不會這麼做的。
“我知道了。”不待蕭念璇說完,司徒君璞便打斷她的話,轉身要往外走。
蕭念璇一愣。“君兒你去哪裡?”
“東霞殿,我去提醒慕容麟,讓他找替罪羊。”司徒君璞寒着眼眸應了一聲。
司徒君璞這倒不是爲了保慕容麟周全,而是權衡利弊,司徒君璞也覺得慕容麟找人替罪比較靠譜,只要說對方只是到花樓尋歡作樂的常客,不過是如陳大頭一樣將她當成了尋常花姑娘便可,如此一來事情就會簡單許多。不然牽扯到慕容麟這個千羽太子,以後的麻煩只會源源不斷。
“君兒,那可不行,若是那樣,你這一生就毀了。”蕭念璇心急如焚地拉住司徒君璞不讓她走,她好不容易纔將司徒君璞從風暴圈拉出來,她這會兒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再說了,這時間過去好一會兒了,慕容奕說不定早已將慕容麟供出來了,司徒君璞這會兒過去,豈不是要更亂慕容麟的心神。
“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一個清白之名影響不了我。”司徒君璞重重地哼了一聲。大不了就是終身不嫁,不對,她本來就沒打算要嫁人!
“不行!”蕭念璇自己受傻公主之名牽累,這幾年已經過得苦不堪言了,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司徒君璞從此揹負不潔之名,成天活在千人指,萬人罵的陰影裡。“君兒,你先稍安勿躁,等我派人去打探一下情況再說好不好?”
“要打探什麼情況?”就在蕭念璇和司徒君璞拉扯之間,慕容麟出現在了門口。
“麟弟!”蕭念璇驚詫地喚了一聲,鬆開了司徒君璞,焦急地上前迎了兩步。“你怎麼來了?事情解決了嗎?慕容奕他說了什麼?”
慕容麟望了一眼神色不鬱的司徒君璞,衝蕭念璇微微一笑。“璇姐姐別擔心,他沒機會說。你們走後沒多久,赫連敬和皇帝舅舅便也離開了。君兒的事,皇帝舅舅說了,待明日讓我去跟他解釋。”
蕭念璇聞言長長鬆了口氣。“父皇總是站在你這邊的。”讓慕容麟來解釋這件事情,那主動權便落到他們手中了。
司徒君璞眸光一閃,輕哼了一聲。“那就恭喜慕容太子躲過一劫了。璇姐姐,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司徒君璞說着面無表情地繞過慕容麟便往外走。
“君兒,我送你回去。”慕容麟被司徒君璞冷淡的態度一愣,趕緊伸手拉住了司徒君璞的手臂。
“不用了,慕容太子還是小心行事吧,免得被你那皇兄抓到我們在一起的畫面,到時候你跳盡黃河也洗不清了。”司徒君璞冷冷地說完這話,用力甩開了慕容麟的手,顧自離去了。
“君兒她怎麼了?”慕容麟眉頭緊鎖,司徒君璞這番夾棍帶刺的話聽得人十分不舒服,他哪裡惹到她了嗎?
蕭念璇望着司徒君璞怒氣蓬勃的背影,多少有些自責。“也許是我剛剛說的話,讓君兒誤會了。”
慕容麟莫名有些不安。“你對君兒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我就是想跟君兒一起想想辦法,看這件事情該怎麼處理,然後跟她分析了下,你與她的關係曝光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麻煩……”蕭念璇期期艾艾地開口。
慕容麟的眼眸陡然一沉。“君兒她怎麼說?”
“君兒說,讓你找替罪羊……”蕭念璇微微有些心虛,先前蕭念璇只顧着擔心慕容麟的處境,所以她並不覺得自己對司徒君璞說了那些話有什麼不對,可是看着司徒君璞的反應和慕容麟的臉色,蕭念璇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那些話完全沒有考慮司徒君璞的處境,也怪不得她要生氣了。“抱歉麟弟,好像是我多嘴了。”
該死的,蕭念璇的確說得太多了!慕容麟暗暗低咒一聲,卻因知道蕭念璇也是擔心他而一時情急,又不好責怪於她,只好強壓住內心的火氣,寬慰一聲。“你別擔心,我去看看君兒。”
他必須和司徒君璞好好談談,或許他先前刻意隱瞞的關於二人初識的那段故事有必要一五一十地告訴司徒君璞了,要不然還不知道司徒君璞會怎麼誤會他呢!
慕容麟無奈地呼了口氣,趕緊告別了蕭念璇往司徒將軍府趕去。
新娘子司徒昕玥在佈置得喜氣洋洋的寢殿內等了大半天,這纔等到了新郎官蕭璟泓。
“小姐,太子殿下來了!”一直在門口打探的紅菱,遠遠看到蕭璟泓的身影,趕緊屁顛屁顛地跑回到殿內通知司徒昕玥。
司徒昕玥趕緊將懷裡的花樓寶典塞到被褥底下,調整好表情,等着蕭璟泓來掀紅蓋頭。
“恭迎太子殿下!”等候在外殿的喜婆看到蕭璟泓趕緊熱情地迎了上去,眉開眼笑地送上喜帕秤。“殿下,太子妃娘娘已經恭候您多時了。”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蕭璟泓伸手接過了喜帕秤,遣退了伺候的宮人,轉身踏進了內殿。
司徒昕玥聽着蕭璟泓逐漸走近的腳步聲,緊張得呼吸都亂了,一會兒就要洞房了,她該怎麼做纔好呢?司徒昕玥滿腦子先前她在花樓寶典上看到過的那些畫面,滿心期待着即將到來的洞房花燭夜。
蕭璟泓定定地在司徒昕玥面前,高深莫測地望着蓋着大紅蓋頭的司徒昕玥,久久不伸手挑開她頭上的喜帕。
司徒昕玥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蕭璟泓的動作,頓時有些沉不住氣了。“殿下,您……您是喝醉了嗎?”司徒昕玥小心翼翼地試探到。
“哦,喝了些,不過還沒到醉的程度。”蕭璟泓挑眉應了一聲,伸手挑開了喜帕。“讓太子妃久等了。”
沒了喜帕的遮擋,司徒昕玥完美無瑕的臉蛋便一覽無遺地暴露在了蕭璟泓面前。司徒昕玥本就是個美人坯子,在梳妝嬤嬤的巧手裝飾之下,本就花容月貌的司徒昕玥愈發變得容光煥發,美豔無比了。
“殿下沒喝醉就好!殿下久久不來,臣妾還擔心殿下是醉倒在大殿了呢!”司徒昕玥羞紅着臉,緊張地起身朝蕭璟泓屈身行了一禮。
面如桃花的司徒昕玥看起來格外誘人,蕭璟泓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口水,伸手扶住了她,司徒昕玥順勢便倒進了蕭璟泓懷裡,蕭璟泓只覺得一陣難以抵禦的馨香沁入了他的鼻翼之中,令人心神盪漾。心念一動,蕭璟泓驀然便感覺到了一陣奇癢襲來,頓時打破了那令人迷醉的氣氛。
“太子妃,我們還沒喝交杯酒呢!”蕭璟泓趕緊推開了司徒昕玥,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是,殿下!”司徒昕玥紅着臉站直身子,伸手取過酒壺,倒了兩杯酒,執起其中一杯送到蕭璟泓手中。“殿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