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麟的眼眸閃了閃,“行,當我沒說。”說完這話,慕容麟便顧自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你去哪裡?這話還沒說完呢!”顏悅明知故問。
“找我的女人!”慕容麟怒氣沉沉地回了一句,司徒君璞與慕無歡待了大半天了,他要是再放任不管,那就真是豬了。
顏悅揚揚眉,沒有再阻攔慕容麟,只默默在心中唸叨。無歡,顏姨爲了幫你爭取時間連老底都抖出來了,你可千萬要爭氣啊!
慕容麟在顏悅這裡尋找真.相的時候,司徒君璞也正纏着慕無歡打探消息。
司徒君璞一路雄赳赳氣昂昂地挽着慕無歡的手臂,招搖過市地在避暑山莊溜達了一大圈,故意在一干人等面前秀了一番親密之後,這才找了個風景秀美的僻靜之地,拉着慕無歡坐了下來。
一圈走下來,慕無歡已是面紅耳赤,眼下又被司徒君璞直勾勾地盯着,慕無歡只覺得臉頰更燙了,可疑的紅色在他黝黑的臉龐上暈開,竟襯得他的臉色熠熠生輝。
“大小姐,幹嘛這樣看着我?”從坐下來之後,司徒君璞就託着香腮,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慕無歡看,讓本就侷促的慕無歡更加窘迫得不知該將手腳往哪放。
“大表哥臉紅的樣子還真可愛啊!”司徒君璞托腮的姿勢不變,一臉笑米米地望着慕無歡。當初慕無歡在司徒府任教的時候,司徒君璞就看出慕無歡是個恪守男女界線,耿直不阿的正人君子,現在看着慕無歡面紅耳赤的模樣,她才更加明白,慕無歡原來更是個十分害羞的大男孩。
大表哥……聽到司徒君璞這聲稱謂,慕無歡牽起的嘴角頓時僵化了,臉上的紅暈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驚惶的蒼白。
“你……知道了……”慕無歡的嗓音顫抖,眸光呆滯。
“恩,知道了!”司徒君璞依舊是笑米米的模樣。“難道我不該知道嗎?大表哥難道是要打算瞞我一輩子嗎?”
慕無歡垂下了眼眸,避開了司徒君璞明亮的眼神,侷促地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的身份,他遲早是要告訴司徒君璞。他一直不說,只是在等機會,在等合適的時機開口。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幾個意思?你早就知道我是你表妹了,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變着身份接近我,你到底是何居心呢?不然你來給我解釋解釋吧!”司徒君璞盯着慕無歡,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幾分。
慕無歡該是老早就知道蘇雲漓的真實身份了,可是那麼多年來,他卻從未露過面。這慕無歡出現在司徒君璞身邊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司徒君璞的人生就遭到了鉅變,並且嚴格來說,司徒君璞的災難都是因青峰寨而起的,與慕無歡脫不了干係,如此一來,就讓司徒君璞不得不懷疑起慕無歡的動機來了。
“大小姐,我……我並沒有惡意。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我的身份,怕嚇到你……”司徒君璞的質問,讓慕無歡有些不知所措。“真的,你相信我,我對你並沒有任何惡意,我只是……我只是想要看看你,想要保護你。”
蘇慕白的存在是個秘密,因爲他只是私生子。蘇澈在世的時候,蘇慕白不曾缺少過父愛,可唯獨缺失的就是名正言順的身份。蘇慕白是蘇澈的大兒子,是蘇家的長孫,但是蘇家的族譜上卻從來沒有出現過他的名字。
蘇澈曾屢次想要給龍婧羽和蘇慕白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可是卻一再被龍婧羽拒絕了。龍婧羽寧願做一個站在蘇澈背後默默無聞的小三,也不願意登堂入室成爲蘇澈的妾室。於是,蘇慕白也理所當然地成了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對於蘇慕白,蘇澈和龍婧羽二人心中都有虧欠,可是除了給予更多的父愛與母愛,他們再也做不了更多的事。蘇澈雖然很努力想要多陪伴蘇慕白,可到底是礙於是金屋藏嬌,事實上他陪伴蘇慕白的時間也少得可憐。
沒人知道,其實在蘇家大火之前,蘇澈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將蘇慕白和龍婧羽接回蘇家了。那一次,龍婧羽做出了妥協,她本人依然不願意踏進蘇家爲妾,可是卻答應了將蘇慕白送回蘇家,讓他認祖歸宗。可是,造化弄人,蘇澈還來不及將蘇慕白迎回蘇家,蘇家就起了一場大火,一家人全部葬身於火海之中。而蘇慕白,最終只能一輩子揹着私生子這個頭銜。
“大小姐,我的身份太敏感,我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你開口。”慕無歡低低地陳述着,雙拳緊握。
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司徒君璞暗暗咂舌,蘇慕白就是一黑戶,也怪不得他要隱姓埋名了。望着慕無歡隱忍痛楚的模樣,司徒君璞微微有些心疼。
她大大咧咧地張手抱住了慕無歡,豪氣地拍了拍他的背。“沒事了,大表哥,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的表哥,這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你別在意。”
司徒君璞的擁抱讓慕無歡的身子一僵,結結巴巴地開口。“大……大小姐,男……男女授受不清……”先前手挽手的親暱,已經讓慕無歡覺得難以承受了,現在這樣親密的擁抱,慕無歡只覺得小心肝都要爆了。
“那是對別人說的,我們是表兄妹啊,理應親近一點的啦!”古代那一套表哥表妹的理論對司徒君璞來說不適用,既然是親人當然應該親密無間纔對嘛!司徒君璞說着更用力地抱了抱慕無歡。“大表哥,你以後別再叫我大小姐了,多生分,就叫我君兒好了。”
慕無歡內心一陣狂喜,他原以爲司徒君璞知道他的身份會疏離他,看不起他,卻未曾料到會收穫這樣的親密。
“君兒……”慕無歡顫抖地喚了一聲,只覺得心跳如雷,眼眶也莫名有些溼潤。
“哎,大表哥!”司徒君璞勾起嘴角,拋了個明媚的笑容給慕無歡。“大表哥,你當初怎麼會想到去司徒府當教習的?”
“這個……是意外。”慕無歡吶吶地應聲,在司徒君璞的要求之下道出了原委。
其實,慕無歡默默守在司徒君璞許多年了,知道蘇雲漓的真面目後,慕無歡一直擔心司徒君璞會遭到不公,便一直暗中守護着司徒君璞,有許多次,蘇雲漓對司徒君璞暗下毒手的時候,都是因爲有慕無歡的抵擋,司徒君璞才能安然無恙。
直到去年,恰巧遇到司徒順頌要爲司徒俊傑和司徒俊彥招聘教習,慕無歡這纔在顏悅的鼓勵下,以教習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司徒君璞面前,終於與他默默守護多年的姑娘說上了話。
身爲白歡的那段時光,是慕無歡生命中最陽光燦爛的日子,司徒君璞疼愛兩個弟弟,隔三差五便會帶着糕點前去探望他們。因着白歡教學認真,又深得司徒俊傑兄弟的愛戴,司徒君璞對他也是笑臉相迎,恭敬有加。那個時候,慕無歡每天最盼望的,就是看到司徒君璞明媚的笑臉。
看來慕無歡對司徒大小姐的感情已經遠遠超過了兄妹之情啊!司徒君璞暗忖,不由得多看了慕無歡幾眼。其實慕無歡的五官很精緻,英挺的容貌襯上健康的古銅色皮膚,很有小古天樂的味道。光論長相而言,慕無歡這款的還挺對司徒君璞的胃口,若是沒有慕容麟,她或許會將目標鎖定在慕無歡身上。
不過,一想到二人是表兄妹,司徒君璞便忍不住一陣惡寒。近親結婚什麼的,她這個來自現代的靈魂是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近親結婚毀後代啊!她可不想十月懷胎蹦出個歪瓜裂棗來!
“那既然大表哥你在我們司徒府過得挺開心的,後來爲什麼要請辭呢?”司徒君璞若無其事地轉變話題。“你不知道自己魅力有多大,自從你離開之後,傑兒跟彥兒不知有多傷心呢!”
你呢?也傷心了嗎?慕無歡很想這樣問,最後卻還是閉緊了嘴,“那時請辭的確是事出有因。顏悅說有了當年龍泉山莊慘案的新線索,我便去追查去了。”
其實追查線索只是顏悅隨便找的一個藉口。真正的原因是因爲司徒君璞和蕭璟泓的婚事敲定,顏悅生怕慕無歡這個傻小子感情受挫,又怕耿直的慕無歡會傻乎乎地,眼睜睜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然後任憑自己受傷,於是就找個了由頭將慕無歡從司徒君璞身邊支開了。只是這一切,慕無歡並不知情而已。
“哦,是這樣的。”提到龍泉山莊,司徒君璞心裡的問號有許許多多。“龍泉山莊一案,難道還有什麼內情嗎?”
龍泉山莊的事,司徒君璞並不陌生,她從慕容麟那裡聽過幾耳朵,也曾在青峰寨的密庫裡看到過一些資料。再加上從戚國公府蒐集回來的密函上,也曾出現過龍泉山莊的字眼。
慕無歡老實地點頭。“恩,那是有人蓄意謀劃的,聽我娘說,比起搶龍旭劍,那些人的真正目的是血洗龍泉山莊。我那時去追查的就是幕後黑手的事。”
“查到了嗎?有線索了嗎?”想到密函上提示的慕容宇德,司徒君璞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龍泉山莊的慘案,如果與千羽皇室脫不了干係,那麼慕容麟豈不是會成爲青峰寨的頭號大敵。畢竟父債子償是天經地義的事!
慕無歡抿脣搖頭。“沒有,那條線報並無任何意義。”
聞言,司徒君璞暗暗鬆了口氣。“這麼說,血洗龍泉山莊的幕後黑手還沒找到咯?”
不是沒有找到,只是缺少有力證據。慕無歡本想這樣回答司徒君璞的,不過一想到她與慕容麟的關係,慕無歡又硬是將落到舌尖的話壓了回去,只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應過。
“大表哥,青峰寨建立的目的,是爲了復仇對不對?”司徒君璞腦子轉得飛快。龍泉山莊,醫門白家,陵南蘇家,顏悅,慕無歡,龍青瑛身上都揹負着血海深仇,雖然並未理清這三者之間的確切關係,不過已經足以讓司徒君璞看清了青峰寨的本質。
慕無歡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沒錯,最初成立青峰寨就是爲了復仇,直到風君颺的加入之後,青峰寨的性質才慢慢有了改變,到最後成了倒賣情報,接單做生意的組織。也是有了風君颺的努力擴張,青峰寨纔有了現在的輝煌。
司徒君璞習慣地咬起了手指。這信息量有些大,她需要一點時間好好理順一下。爲家人報仇這是天經地義的,司徒君璞並不覺得慕無歡和顏悅的復仇有什麼不對,可問題是,他們要復仇的對象中包括了慕容麟的父皇,司徒君璞覺得她必須要好好想想,怎麼處理這件事情才行。
雖然到了現在,司徒君璞依舊沒打算與慕容麟長相廝守,可她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未來孩子的爹年紀輕輕就翹辮子啊!
“大表哥,當年蘇家大火,是意外嗎?”司徒君璞想來想去,挑了個想對安全的話題。
這龍泉山莊雖然是慕無歡的外祖父家,可龍泉山莊覆滅的時候,慕無歡還沒出世呢,龍泉山莊對他而言想對不會有那麼大的影響。這仇也不是非慕無歡保不可的。可蘇家不同,那是慕無歡親爹的家,慕無歡而今也是蘇家唯一倖存的男丁,滅族之仇不共戴天,從密室那些牌位來看,就足以讓司徒君璞看明白慕無歡的報仇之心了。雖然不曾被蘇家人承認過,可慕無歡心底早已認定自己是蘇家子孫了。爲蘇家復仇的使命,自然而然便落到了慕無歡身上。
司徒君璞眼下只盼望着蘇家滅門與慕容宇德沒有半毛錢關係,這樣的話,慕容麟和慕無歡還有相親相愛的可能。不然,她夾在中間該多痛苦!司徒君璞不由自主地自動聯想起慕無歡與慕容麟刀劍相向,殺得血流成河的模樣,忍不住便打了個抖。
不行不行!不能讓她孩子的爹,和大表舅自相殘殺,一定不能!司徒君璞眨巴着閃亮的眼眸,等着慕無歡的回答,期待能聽到理想的答案。
“不是意外。”慕無歡給予肯定的答覆。“是有人故意縱火,是有人故意要滅蘇家滿門。”慕無歡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底佈滿了悲傷。
蘇家火災前一日,蘇澈本與龍婧羽約定了在第二天的時候來接蘇慕白回蘇家的。可是那天,蘇澈卻並未在約定的時間前來。蘇澈從不失約,龍婧羽心中擔心,便帶着蘇慕白趕往了蘇宅。龍婧羽母子抵達蘇宅的時候,火勢尚未蔓延,只隱約見得蘇宅內府有黑煙升起。
見門口守衛十分淡然,龍婧羽一開始只當是一場小火,心說蘇澈許是被這突然狀況給絆住了,便也沒有太在意,只帶了蘇慕白在附近的茶館坐了下來,關注着蘇宅的動靜,等着蘇澈出來。可誰知道,他們等到的卻不是蘇澈,而是越來越旺的火勢。
蘇宅內院火光沖天,門口的守衛卻依然巍然不動,蘇宅內府聽着也是毫無動靜,龍婧羽心中起疑,便混在圍觀人羣之中,趁機向那些守衛發問,守衛只冷冷地驅逐圍觀百姓,說這是蘇家的事,叫他們不要多管閒事,後來火越燒越大,又被衆人逼得急了,那些守衛便趁亂遁走了。
龍婧羽將蘇慕白安置在一旁,自己則冒死衝了進去,結果看到的卻是橫七豎八的家丁下人。原來火勢兇猛,內宅卻如此安靜,是因爲蘇家上下所有人都已經中毒身亡了。那場大火只是爲了掩蓋罪行,毀屍滅跡而已。
司徒君璞震驚不已。“既然蘇家滅門有這麼大的冤情,爲什麼竟無人調查?”陵南蘇家在當地也是小有權勢的,發生這麼大的事,按理不可能無人問津啊!
“不是沒人查,是被人惡意壓下去了。”慕無歡神色沉痛。當日龍婧羽曾拼死拖了幾具屍體出來,並匿名告狀,可是,屍體進了衙門幾天,卻毫無動靜,反倒是龍婧羽母子遭到了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