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託我銷燬劍靈的人是龍老先生。”在初雲觀幽靜的庵房之內,靜安師太如願以償地給予了司徒君璞等人一個答案,然後她的話音剛落,便遭到了慕容麟和顏悅的強烈質疑。
“這怎麼可能?龍老先生早就過世了!”慕容麟搶先發聲,一旁的顏悅雖然內心有強烈的質疑,不過因爲忌憚靜安師太的身份,卻不敢大聲,只是應和着慕容麟。
“是啊,師孃,當初龍老先生一心想要將龍旭劍留給慕容太子,就是爲了告訴他隱藏在劍靈裡的秘密,他怎麼會委託你銷燬劍靈呢!”顏悅故作平靜的聲音裡是掩不住的懷疑。
靜安師太淡淡地瞥了一眼顏悅不自覺握緊的雙拳,又將視線落到一臉意外的慕容麟身上,平靜地開口。“龍老先生早就預料到龍旭劍會掀起風波,所以早在他出事之前,他便委託於我,倘若他沒能親自將龍旭劍交到慕容太子手中,就請我想盡一切辦法趕在龍旭劍的秘密曝光之前銷燬它,讓那個秘密永遠埋葬。”
慕容麟的眉心飛快地皺了一下,“既然龍老先生早已委託你銷燬龍旭劍,那他爲何還囑託龍三小姐轉交龍旭劍給我?”
當年龍雋老先生在過世之前,分明對慕容麟說過,讓他去找龍婧羽取回龍旭劍。他讓慕容麟轉達給龍婧羽的遺言,也是讓她將龍家心法傳授給慕容麟,協助他解開劍靈之謎。這顯然與靜安師太所言矛盾了。更何況,既然靜安師太受此委託,爲何不在當初龍泉山莊遭遇變故時,就早早銷燬了劍靈,非得等到現在?倘若龍旭劍早被銷燬,或許就不會釀成那麼多慘劇了,至少陵南蘇家不該被牽扯其中,無故招來滅門之災。
面對慕容麟命中要害的疑問,靜安師太卻是神色未變。“這一點有多方面原因。一來,人心向來善變。龍雋老先生之所以早早給我委託,就是怕自己有朝一日會改變主意。二來,當時龍雋老先生身陷囹圄,當時慕容太子你的處境又十分艱難,老先生改變主意,交代龍三小姐轉交龍旭劍也無可厚非。這三來……”
靜安師太微微停頓了一下,嘴角微微泛起苦笑,“三來,那個時候我出了點意外,無法按約完成委託,龍雋老先生以爲委託作廢,這才徹底改變了主意,囑託龍三小姐誓死守護劍靈。”
“你出了什麼意外?”注意到靜安師太說意外的時候,顏悅的神色變得十分緊張,司徒君璞心知靜安師太的意外與顏悅脫不了干係,便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顏悅與靜安師太的恩怨糾葛,着實勾起了司徒君璞的好奇心。
聽到司徒君璞的問話,顏悅的神色變得越發複雜起來,不等靜安師太張口回話,顏悅便急急拋出了新的問題,試圖轉移衆人的注意力。“師孃,既然龍老先生早已放棄委託,更何況已經過了那麼多年,您爲何還要銷燬劍靈?”
靜安師太深深地望了一眼顏悅,如她所願地迴避了司徒君璞的問題,可她接下來的話,卻是讓顏悅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起來。
“這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各有各的活法,有些人以挖掘別人的秘密,販賣情報賴以生存,有些人則將替人保守秘密當成是人生的準則。我恰恰是後者,別人委託我保守的秘密,除非我死了,要不然我一輩子都會遵守承諾,將他們的秘密嚴守到底。龍老先生的委託,我雖曾因不可抗力的因素失約了一段時間,不過,總算還是在我有生之年完成了龍老先生的委託,我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靜安師太一番平靜的解說,卻讓顏悅的臉上火辣辣地燒起來。雖然知道靜安師太是在就事論事,談論劍靈一事,可也不知是她心虛還是怎麼,顏悅總覺得靜安師太話裡有話,總覺得她那番含沙射影的話是在針對自己,這讓顏悅一時間竟有些左立不安,也只覺得無法面對靜安師太,只在她平靜的注視下,狼狽地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她。
看來她的猜測沒錯,顏悅果然做了什麼對不起靜安師太的事。一直密切注意着顏悅的司徒君璞將顏悅的羞愧難堪看在眼裡,對靜安師太越發起了幾分探究之心。
“師太既以爲人保密爲己任,那想必師太定也是通曉密之人。師太,你知道劍靈裡隱藏的秘密到底是什麼吧?”慕容麟一門心思都撲在劍靈的秘密上,倒是無暇顧及其他,也不曾注意顏悅與靜安師太之間的暗濤洶涌,只迫切地想要知道劍靈的秘密。慕容麟的腦子飛快地轉動着,想着如何才能撬開靜安師太的嘴,探知出劍靈的秘密。
靜安師太微微一笑。“我知曉與否又有何關係,我既然承諾保密,那就至死都不會泄密。其實慕容太子何須糾結舊事,劍靈說記載的陳年舊事本與你們沒有關聯,又何苦庸人自擾,自找煩惱呢!”
這是不打算告訴他的意思!慕容麟眼眸一暗,雙拳也不自覺握緊。“師太此言差矣,劍靈裡記載的秘密與我慕容皇室息息相關,又怎會與我無關。”
“慕容太子壓根不知劍靈承載的秘密爲何,又怎敢說它與慕容皇室有關呢!”靜安師太眸光平靜地反駁,語重心長地勸誡。
“出家人不打誑語!師太你敢對着佛祖發誓,說劍靈裡的秘密與我慕容家無關嗎?”劍靈裡隱藏的秘密到底是什麼,慕容麟的確不曉得,可他卻知道那秘密與他息息相關。劍靈裡,藏着他的身世之謎,藏着他迫切想要得到的答案!靜安師太這幾句淡泊至於,壓根無法平息慕容麟內心積壓的疑問。
靜安師太的眸光閃了閃,靜靜地盯着慕容麟,“你的眼眸裡充滿了懷疑,就算我起誓說無關,你也不會相信我,也不能就此放下心頭的執念,我的誓言對你而言又有何意義?我今天即便對天起誓,你內心的疑雲依舊會盤旋心頭,你依舊會堅持找一個答案,慕容太子又是何必呢!昨日已是過眼雲煙,放下過去,着眼未來,活在當下,纔是人生的真諦。”
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靜安師太將視線落到了低垂着頭,緊張地等着一個答案的顏悅身上。礙於內心的惶恐,顏悅雖然一直低垂眼瞼,緊閉雙脣不語,可她的耳朵卻是沒有放過丁點信息,滿心期待着慕容麟能從靜安師太口中探得秘密。
自己的心思被靜安師太看穿,這讓顏悅越發坐如針氈了,她的雙拳握得死緊,指甲都幾乎嵌進肉裡。
慕容麟的臉色一沉。“師太,倘若我一定要知道答案呢!”
靜安師太將視線從顏悅身上收回,輕輕搖頭。“慕容太子,你在我這裡得不到你要的答案,你若執意糾結,我也莫可奈何。不過你們都無須在我這裡白費心機了,今日就算是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透露一個字。”
“你……”暴怒的慕容麟剛想發火,卻被司徒君璞用力拉住了手。
“慕容麟,師太是我祖母的至交,不可對師太無理!”司徒君璞對慕容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別忘了顏悅的存在。顏悅對靜安師太心存忌憚,想必不敢出言不遜,也不可能探得劍靈的秘密。看她坐立不安的模樣,恐怕也不敢在這初雲觀逗留太久,慕容麟想要知道秘密,何不等顏悅離開之後,再好好跟靜安師太商量。
接收到司徒君璞傳來的信息,慕容麟俊眉一皺,意識到是他衝動了,便忍住了差點衝口而出的威脅,閉上了雙脣,將現場交給司徒君璞處理。
“師太,他一時莽撞了,我代他向你道歉。”司徒君璞鄭重其事地向靜安師太鞠了一躬,又轉頭一臉爲難地望着顏悅。“顏悅,我說了我確實將劍靈託付給靜安師太代爲保管了,這下你該相信了我的話了吧!我原本是真心打算從師太手中取回劍靈交給你的,可現如今劍靈意外被銷燬了,這也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眼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顏悅寒着臉瞪了司徒君璞一眼,又神色複雜地望了靜安師太一眼,突然站起身來,撲通朝靜安師太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哀聲懇求到。“師孃,請恕偃月不孝!偃月與師孃久別重逢,本該侍奉師孃左右,但劍靈之謎橫亙在我心頭多年,我此生若不得解,死也無法瞑目,還請師孃體諒偃月的心情,爲偃月解惑!”
靜安師太定定地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神色痛苦的顏悅,長長地嘆了口氣。“偃月,你這是何苦呢?爲了他,你已經釀下了重重大錯,承受了重重苦痛,爲何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如此執迷不悟呢!”
聽到這話,顏悅忍不住淚流滿面。“師孃,您就成全我吧!待我了此心願,我定回來請罪,到時候任憑師孃處置!”
靜安師太的嘆息聲更沉重了。“偃月,你知道的,比起師孃,我更希望能聽你換一聲娘。”
娘?!司徒君璞與慕容麟驚詫地對視一眼,這靜安師太到底是啥來路?
顏悅聞言面色一白,用力咬住了脣瓣,直到有血腥味傳進口中,沉默了許久纔再次開口。“師孃,請恕偃月不孝!既然師孃不肯成全偃月,那偃月只好自己去尋找答案了!”顏悅說完這話,便猛地站起身來,飛快往外掠去。
自己尋找答案?上哪尋找答案?原本抱着看戲心態的司徒君璞和慕容麟被顏悅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愣住,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直到靜安師太類似自言自語的沉重嘆息聲將他們敲醒。
“偃月啊偃月,就算你去見了慕容皇帝和蕭皇后又如何,你註定得不到你想要的結果啊!”
顏悅要去找慕容宇德和蕭敏鈺?!明白過來的慕容麟生生打了一個激靈,猛然起身飛身去追顏悅,只留大腹便便的司徒君璞被孤單單地剩下了。
被慕容麟遺忘的司徒君璞倒並未顯出焦灼之色,只轉頭目光炯炯地盯着靜安師太。“我先前只當師太你是顏悅的師父,卻沒想到你居然是鬼醫鬼谷子的夫人,顏悅的婆婆。”
鬼醫鬼谷子的夫人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沒想到卻是還活着,怪不得先前顏悅見到靜安師太的時候,一臉活見鬼的模樣。
“若我沒有猜錯,師太當年所謂的意外,是顏悅所爲吧!”司徒君璞大膽揣摩到。從顏悅那虧欠又無地自容的反應中,司徒君璞基本能肯定自己的推斷沒錯。
靜安師太淡定地掃了司徒君璞一眼。“你對我不用太好奇,我沒有興趣給你講故事聽。”
“據說承載了太多秘密的人,內心會比較孤獨。你這一輩子都在替別人保存秘密,難道不覺得累嗎?我不會要求你泄露別人的秘密,我對阿貓阿狗的事也不感興趣,我只是很好奇,作爲一個外來人士,這麼多年,你是如何度過那種與衆不同的孤獨感的?”司徒君璞笑米米地望着靜安師太,打算繼續用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招數套近乎。
靜安師太頓了頓,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彷彿是在回憶自己的過往,好半響才重新睜開眼睛,立起身來,顧自往外走去。“我融入這個世界的方式與你並無太多差異,你適應得很好,無須跟我取經。”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