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楊晴霜的聲音自房間裡傳出,帶着五分警惕,三分默然,兩分疑惑。
“是我,邵思齊。”
房間裡短暫的沉默了一下,才傳來楊晴霜冷然的聲音。
“進來。”
陳安推門而入,就看見坐在書桌後,面無表情的楊晴霜。
“你這一天去哪了,難道不知道這是我們新婚第一天?”
楊晴霜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帶絲毫感情,可心中卻是相當氣惱。
本來她今天在公司受了氣,所以特意給自己多安排了一些工作,打算晚回來一陣給這個新婚丈夫一個下馬威,並且準備了一堆說辭想要回懟對方的不滿,可誰知道對方竟然比她回來的還要晚。讓她一堆說辭沒了用武之地還罷,一肚子邪火竟也沒處去發。
陳安走進書桌,瞥了一眼旁邊的電腦屏幕,發現上面的打地鼠小遊戲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數據報表。
他半真半假的解釋了一句,道:“上午搬過來時,朋友幫了點忙,之後就和他一起吃了頓飯。”
楊晴霜黛眉微蹙,道:“以後和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少來往。”
陳安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道:“好。”
他這番舉動弄的楊晴霜一愣,她剛剛說那句話純粹只是想要激怒對方,好大吵一架泄泄火,可誰知道陳安竟這麼回答,這還怎麼吵的起來。
於是一絲鄙夷之色在她面上毫不掩飾的渲染開來,她帶着三分挑釁地道:“我從沒見過你這麼窩囊的男人。”
陳安一臉無奈地道:“好吧。”
楊晴霜再次一愣,隨即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覺,難受的要命,鬱悶的直想吐血,
本來憋了一晚上氣,擺好架子準備大吵一架,可誰知竟是這麼個結果。
她鼓了鼓腮幫子,似乎又覺得這個表情不雅,硬生生地將嘴裡的氣嚥下,感覺一陣胃疼。
她踢開椅子站起身來,實在不知道再和陳安說什麼好,繞過書桌,直接走出了書房。
陳安見此也跟在她後面,一起回了臥室。
“你幹什麼?”
楊晴霜發現陳安跟着她走進臥室,立刻像受驚的貓一樣,一步竄出老遠,回身警惕地看着他。
陳安有些無辜地道:“睡覺啊,這麼晚了。”
楊晴霜微怔,這纔想起兩人當前的關係,剛剛實在是被陳安給氣糊塗了。
反應過來後,她面色有些不善地道:“你睡客廳。”
她的這個臥室不小,相當於一個獨立的套間,客廳、盥洗室、甚至還有個獨立的小廚房。
陳安轉頭看了一眼客廳那寬敞的沙發,依舊從善如流地道:“好,不過你能給我找一牀被子嗎?”
沒等到陳安的抗議,楊晴霜略顯失望,轉身就準備去臥房的壁櫥裡找被子,可忽然之間想起,外間客廳裡是有監控的,而孫姨可是爺爺的人。
於是她咬了咬牙,又轉身道:“算了,你還是睡進來吧。”
“爲什麼?”
陳安的反問,再次將楊晴霜強行按下的火氣給點了起來,看着對方那狐疑加警惕的眼神,她差點沒被氣暈過去。
心道:叫你睡進來,你丫還不樂意了,要不是怕傷老爺子的心,早就叫你這個窩囊廢有多遠滾多遠了。
她心中罵聲滾滾,可有些話實在說不出口,不然反倒成了對方拿捏她的把柄,因此只能暴躁地道:“叫你睡進來就睡進來,哪這麼多廢話。”
陳安倒是好說話,又是“哦”了一聲,直接跟她走進臥房。
楊晴霜在壁櫥翻了翻,找到了一整套鋪蓋。以她家的情況,自然不可能缺這麼一牀被。她將鋪蓋遞到陳安手中道:“你睡地上。”
陳安看了一眼鋪着厚厚地毯的臥室地面,道:“我腰不好,睡不了地板。”
楊晴霜眼睛一瞬間瞪的溜圓,道:“你什麼意思?難道讓我睡地上?”
“呃,”陳安微微頓了頓,一低頭轉身就往外走,邊走邊道:“那算了,我還是睡外面沙發吧,那沙發看起來挺寬敞的。”
楊晴霜一口氣噎個半死,眼見陳安將要走出門,不禁遊戲破音地叫道:“你給我回來。”
陳安應聲站定,略有些疑惑地回頭看向她。
她喘着粗氣,轉頭看向臥室中心那張接近三米寬的大牀,咬着牙道:“算了,你也睡牀吧……”
接着她又轉過頭來,舉着小拳頭,惡狠狠地看向陳安道:“一人一半,晚上你要敢越界就死定了,我分分鐘就能把你打的半身不遂。”
陳安看了一眼她那白玉般的小拳頭,老實的點了點頭。
那小拳頭看起來可愛,但陳安卻能看清其中的力量,他絲毫不懷疑,若真是從前的邵思齊,可能只需要一拳就被KO了。
他早就看出,楊晴霜外表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卻是不折不扣的輪迴二級實力,甚至就連那個躺着快要死了的楊老頭,其實也是輪迴五級的高手。
這就是東聯楊家的底蘊所在。
不過,相比於楊老頭,楊晴霜的身上並沒有超凡因子的痕跡,這是因爲輪迴前三級,並不一定就是超凡。
輪迴前三級代表的是凡俗,即便是在末法世界,一個人單憑身體的鍛鍊,也有可能達到超越輪迴三級,無限接近輪迴四級的程度。
實際上輪迴四級纔是超凡與凡俗的分界點。
當初在七神時代,康斯頓家族的海龍騎士團,最普通的騎兵都有輪迴一級的實力,威爾克斯特這個頭領,不靠超凡因子也達到了輪迴三級的層次,靠着一身鎧甲裝備未嘗不能和輪迴四級的真正超凡者拼一拼。
當前時代,本就有古武傳承,楊晴霜又出身豪富,自小接受精英教育,有個輪迴二級的實力一點都不顯奇怪。
陳安似乎是接受了楊晴霜的威脅,抱着鋪蓋又回到了壁櫥邊,將墊被枕頭又放了回去,只留一牀被,走到牀鋪了起來。
楊晴霜起初抱着手臂看着,可眼珠一轉,似是想起什麼,乾脆走到陳安的身邊幫起了忙。
她的幫忙方式簡單粗暴,直接將屬於她的被褥領地擴展到了兩米,只給陳安留下連翻身都困難的不到一米的面積。
看着鋪好的牀鋪,她略感滿意,終於有一種出了口惡氣的感覺。
然後又是一陣雞飛狗跳的洗漱,兩個人終於是躺到了牀上。
楊晴霜瞪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竟然有些失眠,她這是第一次和一個男人睡在一張牀上,而且兩個人在一天前明明還是陌生人。
一直以來她都是以女漢子自我標榜的,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心理不由自主的有些異樣。
那情緒說是害羞吧,有點不像,恰當點來說,應該是膽怯,只是作爲楊家這一代唯一的掌門人,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有膽怯的情緒存在,於是便自我認定爲屬於女孩子的自矜。
因此她雖然有着多達兩米寬的領地,可實際上還是挨着牀邊睡的,與陳安差不多隔了一張單人牀的距離。
可即便是如此,她還是有些睡不着,心情莫名的逐漸煩躁。家族的重擔,公司的事務已經壓的她實在有些喘不過氣來。
還有白日裡那些家族宿老們陰陽怪氣的話語,醫院裡容顏日漸憔悴的爺爺都讓她心煩不已。
少女情懷,心中憧憬的白馬王子形象和陳安那畏畏縮縮的樣子一做對比,更讓她感覺委屈無比。
就這麼胡思亂想着,一切雜亂的念頭,不知怎麼的竟匯聚成了邵思齊那張可惡的嘴臉。
一時之間讓她忍不住大喊一聲:“喂,你睡着沒有?”
這句話剛出口時,她心中還有些擾人清夢的歉疚,可等到一陣輕微的鼾聲傳來時,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感覺邵思齊這個可惡的傢伙總能找到讓她爆發的點,哪怕睡着了都是這樣。可偏偏還就讓她爆發不得,有心一腳將那混蛋給踹下牀去,可她終究做不出那種明顯遷怒的事,最後只能蒙着被子開始生悶氣。
輕微的鼾聲依舊在她耳邊繚繞,她本以爲自己會越來越煩悶,可奇怪的是那鼾聲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心感。
莫名的韻律彷彿是在奏演着一首奇異的安眠曲,輕輕的洗去她心中的焦躁擔憂,不自覺的就按照那韻律開始調整呼吸。
她眼皮逐漸沉重,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而在這個時候,陳安卻停下了鼾聲,緩緩睜開雙眼,轉頭看了一眼咧着嘴留着口水,睡的四仰八叉的楊晴霜,感覺這小丫頭片子還挺有意思的。
自從選擇按照天玄的安排,抗拒漸近於天的心性,保留人的情感,陳安感覺自己的人性正在逐漸迴歸。
曾經他的就算胸腔充滿仇恨,依舊有着一顆溫暖的心,對慕晴、對清寧、對輕語、對小光、哪怕是對陸雯都有足夠的包容,耐心和真實情感。
或許是因爲孤獨,但這亦是彰顯了他的本性。
如今他本性迴歸,雖不像曾經那般非得找個心靈的寄託,可看着什麼都不懂的楊晴霜,還是沒有辦法直接無視。
他不知道這種情況究竟是好是壞,遵從天玄術士的安排究竟是對是錯,但他本能想要抗拒太上忘情的境界,想要保留生而爲人的情感。
回想之前漠視一切,乃至漠視小光的情形,他就有些不寒而慄,甚至根本不確定那究竟還是不是自己。
就這麼沉思了一會,陳安也沒了睡意,實際上他也不需要睡覺,無論是大羅天尊層次的精神,還是已經達到輪迴六級的半神之軀,都讓他有足夠的耐力可以不眠不休很久。
由是他乾脆也就不睡了,躺在那裡,開始利用對身體的絕對掌控,驅使新創的超凡因子,對這具身體繼續洗練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