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依舊帶着黑框眼鏡遮掩大半靚麗面容的唐文竹身材看起來略顯豐腴,她一臉認真之色的看着陳安,非常執着於那個答案。
而陳安看了一眼旁邊嬰兒牀上抱頭熟睡的小公舉,有種惡作劇成功的得意。
只是當他剛想要炫耀的自己的豐功偉績時,忽然一個激靈驚醒了過來。
面前的唐文竹,有着嬰兒牀的小房間,在霎時間消失一空。
面前是沉靜的冥河水,而他則正趴在一艘窄小的木船上。
擦掉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陳安回頭問骷髏般的黃泉,道:“還有多久,才能到常陽之陽。”
“很近。”
黃泉的聲音依舊平靜,似乎世間的一切都不能讓他動容。
“三天渡過幽冥澗,三天到達陰陽交界地,穿過陰陽交界地就是常陽之陽,,不過那裡我去不了,只能幫你渡過幽冥澗,送你到陰陽交界地,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陳安默默盤算:“六天時間麼,九乃陽數之極,六乃陰數之極,倒也合理。”
他知道,這裡面的三天和三天並非準確的時間計數,只是一種象徵,一種概念。但還有六天時間卻是真實不虛。
還有六天時間啊……
陳安緊皺眉頭,開始思考起應對身上異狀的辦法。
正如黃泉所說,陰陽五行祭靈陣果然有問題,這問題不是其他,正如一開始他獲得這陣圖時得到的啓示。
這是幫他推開清淨之門。
推開清淨之門,獲得證就清淨道主的機會,這是古往今來無數大能的願望。
陳安有着天機、天玄、大將軍王三位古老者的幫助,這待遇不可謂不豪華。
可就是這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機緣,在陳安看來卻是異常恐怖。
首先,清淨之門可不是那麼好推開的,哪怕有着三位古老者的幫助,突破的過程也九死一生。
那需要回溯時光長河,回溯屬於自己的命運軌跡,而又不能沉迷其中。
剛剛出現在陳安面前的一個個場景並非幻象,而是真實存在,如果剛剛他想要留在那個世界不再回歸,那麼他的突破道路就已經失敗了。
好在邵思齊只是他臨時承認的因果,以當時他大羅天尊的心智並未有沉迷其中,在關鍵時刻及時清醒了過來。
可之後修爲尚弱時所使用的其他身份呢?甚至就是他陳安本身的經歷呢?
他還能如此的自持,及時醒來?
本性漸近於天,會失去進取之心,保留生而爲人的情感,則不能在命運長河中控制情緒,這幾乎是一件無解的難題。
或許有着三位古老者的幫扶,陳安的情況會好一點,但也絕對好不到哪裡去,最終他還是隻能靠他自己來勘破一切。
當然,讓他都感覺異常恐怖的還不止這些,清淨之門的挑戰或許兇險,但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懼怕挑戰的人。
能讓他感覺恐怖的其實還是成功之後。
此時的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被一雙眼睛盯上了,那或許就是藏匿時光長河深處的天玄術士。
剛剛晉升大羅天巔峰,就被破推開清淨之門,這怎麼看怎麼有着某種陰謀在其中。
如果說,這其中沒有天玄術士的手腳,陳安怎麼都不會相信。
畢竟幽元天是屬於天玄的地盤,天機和大將軍王在這裡做手腳,對方怎麼可能不知道。
祂只是在順水推舟,因爲祂也希望有一個能與祂合道無量的存在誕生,甚或比天機和大將軍王更希望看到。
至於這麼做可能將陳安揠苗助長的給弄死,祂倒是不在乎,除了陳安,自中古紀元到如今,祂還有着千千萬萬的轉世之身,可以當做棋子培養。
對於培養像陳安這樣的大羅巔峰可能需要的時間,他更是一點也不在乎。
清淨道主,宇宙原點,時間唯一,又怎麼會在乎時間的流逝。
天機和大將軍王也未必不知道天玄的手腳,但祂們一個希望將天玄送走,一個只是來還因果人情,看似全力幫助陳安,實則都有着自己的目的,並不在乎陳安的死活。
說到底,未成清淨,不得自在,終究只是棋子的命運。
這其中的道理,其實陳安一早就知道,但他跟本就沒有退避的餘地。
退就是死,進還有一線生機,如何選擇,自不待言。
因此陳安沒用半分鐘思考就有了決斷,他盤膝於船上,跌迦而坐。照徹陰陽鏡漲大,如一輪明月將他籠罩,以清淨天的本質開始鎮壓他身周時間長河的流逝。
還有六天,只要撐過這六天就可以放心大膽的突破。
若在這六天中突破,無論成或敗,他的下場都是悽慘無比。
可若撐過這六天,到達常陽之陽,即便是清淨道主,也不可能在擁有洪荒本質的常陽之陽爲所欲爲。
那麼他若敗自然一切休提,可若成則還有一線生機。
甚至若是運氣好,藉着常陽之陽的特殊與天玄周旋到底爲未嘗不是不可能。
所以最關鍵的還是這六天,這六天時間,他要儘量壓制住自己不突破,還不能打斷這種突破的狀態,更不能迷失在時光長河之中。
甚或還要防備路途中可能遇到的阻擾。
不過可能的阻擾或許不會有,畢竟天玄術士是真的隕落了。
就算祂是清淨天道主,一旦隕落想要再從時光長河中復甦,也需要特定的契機。
這個契機不會是其他,很大概率是陳安證就清淨那一刻的時空共鳴。
相反,大將軍王的態度是無所謂,可依照天機的立場,絕對不會希望看到天玄輕易成功。
在無奈之下提供幫助是一回事,輕易的成全對方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陳安懷疑自己這一路或許都有着這位還在封印中的道主保駕護航,不說順風順水,意外總該不會有多少。
當然,別人可依而未必可靠,陳安從來就不會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別人的身上。
因此在利用照徹陰陽鏡鎮壓時光長河的同時,他也分出一份精力,來防備可能出現的意外。
第一天,在照徹陰陽鏡的幫助下,平穩度過。
那畢竟是清淨天層次的造化聖器,本質極高,有着它的鎮壓,時光長河波瀾不興。
陳安在其幫助下,猶如一塊磐石矗立水中,不動不移,處於完全靜止的狀態。
沒有時光的流逝,亦沒有時光的回溯。
只是這種狀態從第二天開始就變得有些不穩,天玄術士留下的後手顯然不是這麼簡單。
陳安固守自身不去回溯時光,可在他身周時光長河的浪濤卻是越來越大,層層疊疊,似要將他徹底吞噬。
無數屬於他的過往,由記憶化作概念,由概念漸漸開始凝聚爲真。
到了第三天,這些似幻似真的影像,開始在陳安周圍呈現,一如修仙心魔,只不過這些心魔絕對是真,無論陳安進入哪個場景中都能重來一世,不過他也將永遠沉淪在那一世之中。
到了第四天,這些過往的景象已經不再需要陳安的認可,就能直接讓他迷失在其中,需要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從中脫身而出。
這還是有着照徹陰陽鏡鎮壓的情況下,使得陳安尚能在時光長河中保持一份清醒,如果陳安只是普通的大羅天,估計這會兒已經徹底沉淪了進去。
但這種情況在第五天的時候,也再難維持。
恍惚間,陳安似走進一座巨墳,那是白月的墳冢,其中有漫天的機甲飛出,越過巨墳,又登上一座山峰,天空有無數劍仙飛逝,如信鴿巡迴。
陳安被照徹陰陽鏡一道靈光打在眉心,一個激靈再次醒來。
他知道自己再也壓制不住了,屬於他的經歷以時間線爲本已經開始混亂了起來。
只是看到這些光怪陸離的景象還算好的,如果有天,他的經歷與他的存在產生了悖論,那麼就是他存在的根基都不再穩固。
回溯時光長河的兇險,由此可見一斑。
所以他無法再拖下去了,他實在是不知道,如果他下一次再陷入過往的經歷中,照徹陰陽鏡還能不能將他從過去的存在中喚醒。
於是在計數的第六天上,他擺正姿勢,散去照徹陰陽鏡的庇護鎮壓,開始清淨天的突破,進行過往時光的回溯。
他身後的黃泉,對此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機械般的搖着櫓,彷彿根本不知道陳安身上的變化。
這邊在陳安徹底放開鎮壓的力量後,被天玄埋下的陰司手段徹底爆發,時光長河洶涌而來。
映出陳安眼簾的第一個身影是邵思齊,對於他的經歷陳安沒什麼好遺憾的,無論是楊晴霜還是唐文竹都有屬於自己的安排,或許唯一的心結是他大嫂,但那時陳安還沒成爲他,所以沒有什麼感同身受的感覺。
照徹陰陽鏡所形成的鏡光在陳安身周散去後卻並沒有消失,而是在他腦後,護持着真靈不滅。
因此對於邵思齊的際遇,陳安幾乎無感,伸了伸手指就將他點亮。
留下印記於時光長河之中,真靈回收入己身。
之後是萊茵·康斯頓、凱爾·索斯特……直到楊輝……
他們雖然與陳安沒有直接的因果關係,卻是陳安走過的腳印,因此這一路往回,便順手將他們一一點亮。
然後是寧海城、程煜、蔣建國……直到陳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