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宏小心翼翼的又去門邊查看,但在此時他的背後忽有陰風乍起。 令他後背汗毛一樹,下意識的轉頭看去,在他身後站着一個一身白衣,披散着頭髮的身影。
姬宏噓了口氣,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道:“裴銘,你怎麼又回來了,還跑到我後面,又來嚇我,好玩嗎?”
“裴銘”不答,在這寂靜昏暗的環境裡,怎麼都有種詭異的感覺。在姬宏也有些感覺不對的時候,對面的“裴銘”忽然向着姬宏探出頭來。
他的脖子越伸越長,竟然直接伸到了姬宏的面前。遮蓋面龐的頭髮也隨着分開,露出了沒有絲毫表情的慘白麪容,瞪着一雙猩紅色的眸子死死,兇戾之氣撲面而來。
姬宏再傻也分辨出來了,這哪裡是什麼裴銘,分明是一頭可怖的厲鬼,他何時見過這等畫面,再是有靜氣也拿捏不住,兩股顫顫,渾身發麻,牙齒咯咯作響,別說逃跑,連呼救都做不到。
只見那鬼物,咧嘴一笑,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根,細密尖利如鯊魚一般的牙齒露出,面還有根根帶血的碎肉絲。夾雜着惡臭的溫溼氣息噴在姬宏面讓他幾欲昏厥。
那鬼物頗有些急不可耐的樣子,有着尖利指甲的雙手探出,似乎要將姬宏直接撕碎再行生吞。
也許是鬼物流露出的殺意激發了姬宏的血性,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他終於短暫克服了恐懼,有了行動之力。姬宏沒有猶豫,而是一頭栽下,地一滾,暫時脫出了鬼物的控制範圍。
北域男兒在抵禦夷狄的同時,還要對抗惡劣的自然環境,因此都是自幼練武,五到八歲時要接觸武道的啓蒙,別看姬宏今年才十三歲,卻已經練武七年了,雖然因爲身體沒有長成的原因,筋骨翼膜沒有大成,連內勁都沒有練出,但基本的功夫架子還是擺的出的。
脫身之後,他迅速站起,兩臂張開,擺了個撲擊的架子,右手抽出紫芸石晶,熒光照亮了一域,此物除凝神聚意的功用外,還有辟邪之能。他死死盯着那厲鬼,眼角餘光,還在不斷找尋着脫身之法:是撞碎窗戶,還是奪門而逃。
只是還沒等他決定下來,對面的厲鬼僵硬的面忽然露出疑似玩味的笑意。同時一時間彷彿觸電一般,一點酥麻之感自姬宏尾椎骨升起直衝頂門。
一隻面盆般大小的頭顱,泛着慘綠的光暈,自姬宏背後升起,它張開血紅的大嘴,在姬宏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之前,兇殘地向其咬下……
還在與李應英對弈的老道士手捻一枚黑子對着面前棋盤苦思冥想,突然一絲心血來潮之意激盪,使得他好像察覺到了什麼,道了一聲:“不好。”把棋子一扔,向着經閣方向奔去。
李應英只在他之後也有所覺,面色陡變,幾乎與他同一時間踏出屋子。
只是等他們出來後,卻又不得不同時駐步,因爲在屋外院,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人,那人披着一件白色斗篷,在這無月的夜色好似那潔白的月光,溫暖了一域,同時也禁錮了一域。
“兩位道兄別來無恙。”悠然的話語緩緩盪漾開來,似有某種篤定的魔力,徹底動搖了老道士兩人想要救援的決心。
……
靈樞觀經閣不遠處的樹林裡,忽有劇烈的打鬥聲傳來,卻又驟然平息。片刻之後,陰森霧氣在林升起,眨眼功夫將旁邊的經閣也徹底籠罩了進去。
……
閣樓二層的藏書室內,在飛顱尖利的牙齒將要咬姬宏的脖頸之時,變化又生,一隻略顯瘦弱的手掌自黑暗伸出,一把抓住那飛顱散亂的頭髮,讓它不能再前進分毫。
飛顱之繚繞的黃綠色霧氣夾雜着絲絲黑意,同一時間也纏繞那隻手掌,只是那隻手掌卻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彷彿這些一看不是善類的東西,本無害一樣。飛顱死命掙扎,甚至回首反咬,但得到的結果卻被另一隻從黑暗伸出的手掌擒住頂門,兩手一錯間,被撕成兩半。
這飛顱本是鬼物,沒有形體,如今被撕碎,直接化爲一捧黑煙消失在半空。
前面白衣厲鬼疑似得逞的表情僵硬在了臉,看着黑暗走出陳安的身影,他肩頭衣衫破損顯得有些狼狽,但面的表情卻是冰冷和壓抑不住的憤怒。
時空似乎遲滯了一瞬,兇戾之氣再次蒸騰,白衣厲鬼合身撲,目標卻不是陳安,而是同樣呆滯看着陳安走出的姬宏,放棄報復也要完成任務。
“嗯?”陳安圓瞪雙眼,似有萬丈精芒從迸射而出,無匹的精神威壓碾壓而下,在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那白衣厲鬼如遭強酸潑灑,又像雪遇驕陽一般,轉瞬融化在了空氣之。
陳安沒有能如江泰一般武道意志干涉現實,但對付一隻沒有形體的小鬼,還是手到擒來。
剛剛只是因爲不熟悉,而差點着了道,破碎的肩頭衣物便是如此,這也正是他憤怒的緣由,一個宵小居然差點讓自己受傷,簡直是恥大辱,這種侮辱只有用血才能洗清。
因此他沒有多看呆滯的姬宏一眼,而是直接身體化光,遁着窗戶,衝到了經閣之外,循着煙霧的源頭,來到了一旁的樹林之,此時的他需要發泄,而將要承受他怒火的人在他的感應里正在林。
小樹林裡一個黑衣人詫異地看着突然出現的陳安,一個“你”字剛出口被異地摘下了腦袋,好像摘桃子一般簡單。另一人,剛想要呼救,卻被陳安一掌印在背,大量鮮血堵在他喉頭,終究連個“敵襲”的“敵”字都沒喊出,便嚥了氣。第三人好歹在胸前結成了咒印,可是還沒等咒語念出,被陳安一把將腦袋按進胸腔,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順手解決了已經徹底呆傻的第四人,這片森林裡剩下了一旁正在專心準備法儀的其他五個侵入者,他們在被法儀絆住,根本騰不出手的情況下,被陳安一道劍指一個的,送去與他們御使的鬼怪做了伴。
還在與李應英與老道士對峙的白色斗篷人,這時纔好像感應到了什麼,臉色瞬間大變,棄了這二人便向經閣旁的樹林趕去。
一陣奔馳,等他趕到的時候,在那裡看到的是遍地屍體,四個守護,五個法儀,九名弟子盡皆身首異處,死狀慘不忍睹。
除此之外,唯一站着的是一個穿破損道袍,披散頭髮的少年人,稍顯稚氣的臉帶着無盡猙獰之色,配合這四周的場景,讓白色斗篷人認定,他是這修羅場的屠夫。
“果然這些小雜魚只是開胃菜,終於來了個像樣的。”還不等白色斗篷說什麼,陳安的目光卻已經鎖定了他,並搶先開口笑道,笑聲帶着殘忍與瘋狂。
“你……”白色斗篷人面對如此變故還想再說些什麼,卻根本說不出口,因爲陳安已經動了,動作快的不可思議。
只是一個眨眼的gōng fǎ,奔到他三丈之內,一拳砸出。這一拳,陳安藉着奔跑之勢扭腰發力,沸騰了氣血,排擠了空氣,龐然大力在拳臂繃直的一剎,力道灌泳,噴薄而出,那威勢似要將面前空間打穿,只是帶起的風壓讓白色斗篷人變了臉色,只能閉口不言,全力將真元注入身的斗篷之。
白色斗篷亮起道道符,擴散開來形成一道符牆壁,阻擋陳安的前進。卻隨着轟的一聲,被陳安一拳砸碎。
白色斗篷也隨着符的崩潰變得有些殘破,斗篷人更是受到法器反噬,一口逆血噴出,但他沒法療傷恢復,因爲陳安的第二拳已經到了。
這一拳,陳安將手臂收回到腰側,全身勁力似乎都收縮到一處,又在下一刻轟然爆發,一拳擂出,半步崩拳。
他渾身肌肉賁起,道袍都被撐大了一圈,在斗篷人眼自己面對的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以開山擔嶽之勢,碾壓而來。如果說剛剛那一拳還有一絲凌厲之意,那麼這一拳已經是純粹的大力了。
曾經陳安將雙極王印化入名劍流巨闕,而現在卻要將之再次化出,因爲玄兵無形。
在名劍流之唯有巨闕一式最爲簡單,因爲它拋去凌厲之後只剩最純粹的力,這是陳安向着“玄兵無形”做出嘗試,踏出的第一步,化去一切有形招式,踏入無招之境。
而且在他揮拳之際,元氣大海只是微微蕩起漣漪,加持在他的拳頭,除此之外並未被引動,這倒不是陳安顧及什麼,而是他隱隱察覺,這才應該是武者的戰鬥方式,一味依靠元氣大海是走入了歧途。
面對絕境斗篷人拼命榨乾自己最後一絲真元,祭起一面金色圓盾,這面金色圓盾受到真元催動,綻放出萬丈豪光,彷彿一座堅不可摧的城牆,擋在了陳安面前,卻在下一刻轟然破碎,被陳安一拳搗爛。
無論何種手段都不能阻攔他分毫。
陳安又跨一步,這一步已經奔到斗篷人的近前,他跳起身來,雙手高舉,交握成錘,藉着下落之勢,如流星隕落,兇狠擂下。暴漲近丈的身高,在斗篷人眼如降世魔神。
死亡的陰影瘋狂擴散侵蝕着斗篷人的內心,他不甘心,他還有一套劍陣沒用,還有一件威力巨大的法寶沒有使出;他已經凝聚出了假丹,還有半步可圓滿金丹成爲一代宗師,風光無限,他還有大好的前途。
絕頂高手,他以前也不是沒有擊殺過,只要再給他兩個呼吸的時間,真元迴流,他能使出底牌,反殺對方。
可惜這一切在生死搏殺沒有如果,底牌不用出是廢牌。
轟隆,大地都在震顫,整個靈樞觀,都籠罩在一陣驚恐的尖叫聲:“地牛翻身了”。
這片樹林在這龐然巨力下直接化爲齏粉,經閣旁的林蔭古道再不存在,彷彿瞬間蒸發了一般,只剩下一個巨坑爲心的光禿禿的空地。巨坑裡除了幾塊破碎的金屬片外,什麼都沒有,連斗篷人的屍體殘渣都被擊碎作了塵埃,讓站着巨坑邊緣的陳安想要撿屍體的想法成了空。
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剛剛他以憤怒作引,成功融化了巨闕一式,踏出了玄兵無形的第一步,一時收不住勁力造成如斯效果,現在看來損失不小啊。不過好在看見玄兵無形的影子,這纔是最大的收穫,其他外物終究不能。只是爲了一鼓作氣,一路殺伐之,沒留下活口,沒弄清楚對方的身份,稍顯被動,有着遺憾。
不過還是能確定來人爲仙門無疑,那鬼道御魂之術可不是假的,況且他們的目標也不是自己,而是……
陳安擡頭看向經閣二樓藏書室的方向,似乎看到了那依舊茫然呆立的少年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