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標不是唯一還清醒的披髮道士,而是地橫七豎八躺着的五人。偷襲一個清醒的人永遠要偷襲一羣昏迷的人,難度大的多。而且他也不是在做無用功,這幾人看似失去意識,但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清醒,給自己一下狠的,不穩定因素還是儘早除去較好。
當張彥霆反應過來的時候,便看到谷師弟的頭顱高高拋起,而此時他催動乘風天舟的咒語才只念了一半。
也虧他修爲不俗,冒着徹底毀掉乘風天舟這件不俗法寶的風險,硬生生斷開真元,撤出那柄拂塵,猛然抽向正掠往另外四名弟子處的黑影。
他這柄拂塵名喚千絲萬塵劫,是以特殊手法將一絲黑炎魘風練入其,哪怕只是被其一縷劫絲纏繞,也是骨肉化爲煙塵靈魂永不超生的下場。
千絲萬塵劫捲起,有鋪天蓋地之勢,可那黑影卻絲毫也不在乎,動作不停的繼續前行,收割了一名藍袍道士的生命,只在那劫絲沾身之際,淡淡虛化,好似消失了那麼一瞬,堪堪躲過了劫絲纏繞,並向另一名藍袍道士點出了指劍。
張彥霆目眥欲裂,手千絲萬塵劫一抖,以兜天地之勢再向黑影罩去,白色劫絲之黑蠓繚繞,連圓月都被遮蓋,四周天空一片黑寂。
那黑影半點不懼,周身下霎時驟亮,彷彿是另一個光源,以普照之勢穿絲過流瀉而出,在那癱軟在地的藍袍道士頸項處帶起一蓬血花,又翩然飄向下一人。
這麼一個疏忽,便被連殺三人,張彥霆反而不怒了,只是目光冷意森然,他放下拂塵,自腰間一巴掌大小的灰色布袋,掏摸出一根帶着挑杆的宮燈,這宮燈相與那巴掌大小的布袋完全不成例,卻能深藏其,可見這布袋又是另一件寶物,仙修的百寶囊。
他挑着宮燈將之高高舉起,昏黃的燈光,明亮了一域,照散了陰影,驅退了黑暗,照出了陳安的身形。他一手挑着宮燈,另一隻手騰出,虛空畫符。
金色符字,於半空成形,下一刻便轟到了陳安面門。
陳安被燈光照出時,心是腹誹不已,這仙修亂七八糟的寶物也太多了,怪不得向來不將武者放在眼。
不過他也不驚慌,他可不是隻有刺殺手段,面對在眼前極速放大的金色字符,陳安單臂高舉,堂而皇之的狠狠劈下,隱有霹靂聲在虛空炸響,赤霄一斬,代天刑罰。
咔嚓,一聲脆響,金色字符轟然破碎,但陳安也不好過,被震得連退四步。
趁着這間隙,張彥霆搶一步,溫潤的燈光擴散而出將僅剩的兩名弟子籠罩住,他這纔有閒打量起來人。那是個表面十五六歲面帶稚氣的少年人,渾身下繚繞着鋒銳之氣,激盪而慘烈,好像隨時都能與人搏命,那種不惜粉身碎骨也要拉着敵人陪葬的架勢,讓他未戰,便先怯了三分。
他沒有問對方是誰,爲何與自己等人爲難,因爲谷師弟的死,自己與對方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再說這些幼稚的話語又有何意義。
所以沒有二話,他抖手甩出七張紫色符籙,飛舞於周身,隨着他口唸念有詞,這些紫符神光大亮,互相之間共鳴震顫,法術靈光遮天蔽日。
七符增天咒,天師府,陳安面閃過一絲凝重,他和其他人一樣原本以爲在雲州作亂的仙門人只是一些散修聯盟與小門派,但現在看來,恐怕不然。這七符增天咒是天師府獨有法門,是不折不扣的玄門正宗手段。
仙門大了去了,恐怕之原武林加起來的勢力還要龐大,法統說是正一道和全真道領袖羣倫,可實際仙意逍遙,這些修仙之人沒誰會願意對他人俯首應命。連當初插手央王朝事務,妄圖染指世俗quán bǐng的仙修也只是仙門的冰山一角罷了。
正一道和全真道這些道門正宗仙門領袖,秉承人皇遺志負責看守西域妖邪,而整日裡在大乾興風作浪,在世俗弄權的只不過是丹符宗和器宗之人。他們沒有道門正宗的心法修煉,因此沒有仙意逍遙的覺悟,也亦沒有道門避世無爲之說,很多yù wàng與常人無異,甚至還要熾烈。連道門正宗本身也斥之爲外道。
陳安一直以爲與原有着齷蹉的便是這些外道,但現在看來,似乎另有隱情。
天地元氣一時凝滯,陳安不再藏匿身形,周身氣機流轉,竅穴全開,即便正面作戰又如何,縱然習慣於偷襲打悶棍,他也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正面戰力是弱項。
很久沒有與人放手一搏了,往前追溯,還是在大周的時候,東臺一戰奠定了他的宗師之名,雖然現在看來,這個宗師的名頭甚爲可笑,但那種堂堂皇皇快意恩仇的情懷,卻令人記憶猶新。
仙門與原的齷蹉自有大乾朝廷去苦惱,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自己的初衷是拿下鳶傑,詢問小光的下落,他做事一向條理分明,自然不可能本末倒置。
如今擋在自己面前的只有這披髮道士,那便來戰吧。
陳安跨步前,並指如劍,宮直刺。目睹了玄王的巨靈神拳,陳安於玄兵無形的把握更清晰了一分,他整個人本身似乎是一柄變化無端又崔金斷玉的神兵利器。
無形只是指其變化,而玄兵本身卻是有形有質之物。它承載一種意志,營造一種大勢。
藉着劍形極速,陳安瞬移般的來到張彥霆近前,陡然轉化爲刀勢,沒有名劍流的複雜意念加成,只有“開”字一意,劈頭斬向面前七字紫符所形成的屏障。
張彥霆顯然不是第一次與武者打交道,最初是因爲玄王的一擊震懾了心靈,又因爲陳安的偷襲而手足無措。現在鎮定下來,氣度景然,揮手一指,一枚紫符堪堪飛舞到面前,擋在陳安的刀勢之前,驟然炸亮,顯現出一個古字“淵”。
無形屏障自兩人之間產生,在那裡似乎橫亙了一條天塹,不可逾越,又無限遙遠,陳安的刀根本遞不過去。
符道本出自天師府,作爲修真百藝之一,也同樣是護命玄功的一種,符籙之道博大精深,分爲黃白紫金血五種,黃符威力最小也最爲普及,是個修士能拿來使用;白符威力稍大,只有有一定修爲的修士才能催動;紫符則秉承天地大道,引動的天地元氣之力絕非凡俗可,也只有修爲精深的修士能夠使用;金符則根本是某一種道的代表,是天地大道的表徵,現存於天師府的也僅有那麼幾枚而已,珍貴非常。
至於最後的血符,卻不是金符更高等的存在,而是修士以自身精血爲媒,刻畫的符籙,在前面四種符籙的基礎增加了修士的意志,使之威力更強幾分,勉強算是一種符籙的變種。
符籙還可以分爲紙符,靈符,心符和元符四種境界。紙符好理解;靈符是各種靈媒製造的符,威力巨大;而心符是修士道路的確認,畢生修爲化作一枚符,做爲大道的闡述;元符要更進一步,與大道更爲貼近。
這種分類還可以作爲修士境界的劃分,張彥霆是一名心符宗師與金丹宗師相若,而能自由使用紫符,也可見其修爲的高深。不過他對陳安卻沒有半分輕鬆之態。
丹道符道經過千百年的磨合共處,基本可以做着較,能夠陰魂出竅的假丹修士和能夠使用紫符的靈符修士相當,心符宗師和金丹宗師相若;可無論丹道符道與武道都不能夠類。儘管仙門不願承認,但武道宗師之強悍,還是深入人心,論戰力,整個仙門只有寥寥幾位一心鑽研外道護命之術的金丹宗師能夠肩,其他專修道法的普通金丹宗師要差着整整一個檔次。
對張彥霆而言,陳安雖然不是武道宗師,但他自己也不是那寥寥幾位心符宗師之一,單論戰力,以道門正宗自詡的自己,或許還要稍顯弱勢,唯一面對對方的底氣,只有法寶多樣,手段繁多,令對方應接不暇。
他又伸手於半空刻畫符,符成型,與另一紫符相合,綻放出紫金靈光,延綿成山嶽之勢,爲天空大地增加了幾分厚重之感。天地元氣突兀滯澀,讓陳安的變招出現遲滯。
除此之外,又有兩道紫符飛出,面雷火浮現,越演越烈,頃刻間瀰漫方圓數裡之地,讓遠處洛城人都能看見這邊大亮的天光。
無邊雷火席捲而來,兜頭將來不及轉向的陳安吞噬進去。
“開”,隨着一聲爆喝,一根粗黑的長鞭抽出,抽裂了空氣,隔斷了雷火,陳安頂着山嶽,一刀斬在那似乎不可飛渡的深淵之。這一刀樸實無華,厚重無方,以鎮壓淵海之勢,使天塹變通途。
挾裹着這充塞天地的一刀,陳安合身撲向張彥霆,於半空斬出了天罰一劍。
張彥霆不慌不忙,祭起了剩下三道符,這三道符一者飛到他頭頂,另兩者於他身周徘徊,以頭頂的那道符劃分陰陽兩儀,正平和,復歸元始,他藏身混沌周身下渾不着力。
天罰一劍失了鎖定,一劍斬空,陳安面色不變,劍勢再轉,劍形褪去,劍指再現,指尖如劍尖般放射光華,天地初開,有光生焉。
這一劍是陳安這些時日沉澱的結果,結合了地支三合劍殛的精要,於地水火風湮滅之局再做突破,完全超出了他當前的境界,突破了玄兵無形,向着兵之道邁進。
無量光明充塞十方世界,連混沌都不能掩蓋,張彥霆原本被掩藏在混沌之的身形被這無數劍光,瞬間撕裂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