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了半天勁,陳安總算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這裡傍着魁河,隸屬臨蕖府,乃是南河郡治下。
只是陳安徹底茫然了,這一串地名他聽都沒聽過,於是多嘴又問了一句,結果得到個更驚悚的信息,這裡竟然屬於九章國領域,根本沒有大乾什麼事。這九章國是個什麼地方?
陳安第一個念頭是西域百國,但是看秀兒和黃爲的服飾不像啊,他又想到東南十六國,但這地方遠在大乾東南,距離北地萬里之遙,還不如西域百國靠譜呢。關鍵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西域百國和東南十六國具體都有哪些國家,也無從考證。
這樣糊里糊塗地過了一日,陳安身的傷勢大半痊癒,筋骨翼膜也基本長好,只等經脈接續完善能重新聚氣開始恢復功力。只是他當初氣血消耗太大,筋骨翼膜算長好也是全然無力,現在他身體之虛弱恐怕想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完全自理都是不行,起碼還要再修養個兩三天的時間才能恢復過來。
當然,他境界未失,周身竅穴都沒有閉塞,如果現在共鳴元氣,吸引天地元氣練體,那麼他的實力瞬間能恢復個七七八八。不過陳安沒有選擇這麼做,一來是這麼做太傷根基,起碼要消耗掉十幾年壽元;二來是現在情況不明,共鳴元氣動作太大,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誰知道這裡是個什麼所在,他可是記得當初自己並沒有將那披髮道士擊殺,甚至真說起來那披髮道士的傷他輕多了,若是共鳴元氣引來了那披髮道士,自己這幅樣子簡直是送菜。
不過經過這一天的緩衝,陳安總算勉強能夠下地行走了,雖然身體還是很虛弱,但他實在是不想再躺在牀一副頹廢的樣子。
來到廂房所在的小院的石凳坐下,感受着午後熾熱的陽光,他這才徹底肯定了下來,自己真的是不在北地了。無論是院植株的種類,還是門廊走向等建築特點,都與北地迥異。
“小哥在想些什麼?”老者黃爲一走進來看到陳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陳安心一驚,到了他這個境界,意志強大無,心思情緒根本不會外漏,剛剛的樣子卻是因爲身體的虛弱導致武道意志也有些動搖,所以纔出現了這種傷春悲秋的情緒。
不過他也沒有特意收斂這種情緒,因爲以他現下的情狀,若是對身發生的事情一臉淡漠,反而不對,於是順水推舟道:“晚生思慮自身情狀,一時有些傷感,讓黃翁見笑了。”
“唉”,黃爲陪着嘆了口氣,又安慰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小哥不要太過介懷過往,還是多想想以後,眼光放長遠一點纔是應有之意。看小哥談吐不俗,應當也是書香門第出身,他日若能得個功名也能重振家聲。”
他這句安慰顯得不倫不類,似乎話裡有話,陳安心一動,不由瞥了這老頭一眼,發現其面部表情也頗爲古怪,於是不動聲色聽得老者繼續言道:“老夫雖不才,但這家業在這十里八鄉還是很有名望的,保舉小哥個功名當是不成問題。”
陳安露出一副感激之色,順着他的話道:“在下身無長物,黃翁救我性命,已是無以爲報,現下又要保我功名,晚生實在受之有愧啊。”
“呵呵,”黃爲捋須而笑道:“小哥言過了,確實是老夫太過唐突,不過老夫實在是心喜於小哥一表人才,不願明珠暗投纔有此提議。不若這樣吧,老夫膝下有一女,年過及笄,乾脆許配給小哥爲妻,你我結爲qín jìn,成爲一家人,這樣老夫助你便也有個說辭了。不知小哥意下如何?”
陳安一怔,原來這老貨是這麼個打算。他自己清楚,自己的相貌雖是不俗,但也沒到有人哭着喊着要嫁女兒,又陪嫁妝又陪家產的地步,尤其自己在他們眼還是個異鄉人,本土排外意識放之四海皆準,這老頭如此作爲肯定有什麼其他原因。
不是這老頭的閨女丑若無鹽,是……這老貨想招贅婿。
黃爲雖年老體衰,容貌不復舊觀,但他面龐白皙,眉目俊朗,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模樣,若真是親生閨女,當也不會太醜,那麼是後者了。
贅婿一詞無論是在大周還是在大乾,都地位低下的代名詞,甚或在大周贅婿的地位等同於奴婢。老者這話若讓旁人聽了立時能和他翻臉,怪不得這老頭一副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的模樣。
陳安出身暗司,從小過慣了刀頭舔血的日子,對禮儀觀念淡漠,並不覺得老者的話隱含侮辱,所以便也不是如何生氣。不過小光還沒找到,他身還有大把的事情,怎能在此成婚,於是婉拒道:“黃翁美意,晚生心領了,只是在下雖高堂不在,還有師長存世,婚姻大事怎麼也要稟告過師長才行,況且當初從盜匪手下出逃焦急,遺失了路引戶籍,也做不得婚約,恐怕要辜負黃翁美意了。”
黃爲仔細辨認陳安神色,見他似乎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過卻沒有想象的激憤,便覺的有戲,對他的推脫之言只當是心思猶疑所至,便道:“老夫實在覺得與小哥有緣,小哥先別忙着拒絕,還是等傷勢好了,仔細思索一下,再與老夫言。現在老夫還有些事情不打擾小哥休息了。”
言罷,黃爲起身離開,只留陳安於院閉目靜坐。
少頃,陳安聽得腳步聲遠去,周圍萬籟俱寂,他猛然睜開雙眼,渾身噼裡啪啦一陣炒爆豆子的響聲,筋骨翼膜全然歸位,經脈竅穴星連,一身功力恢復到了內勁大成的階段。
雖然沒有引天地元氣入體,但陳安確實是使用了一些手段加速傷勢的痊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黃爲老頭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讓陳安心下嘀咕的同時不得不提起一分警醒。這老頭如此急切,不像是單純的招贅婿這麼簡單,似乎還有些不爲人知的難言之隱。小心駛得萬年船是覺得沒錯。
他身形一動,掠出小院,鬼魅般地綴着黃爲離開的蹤跡,追到前廳檐蟄伏了下來,個蒼蠅還要輕盈,視一路的家丁僕役如無物。
確實,對於陳安來說,實力恢復到內勁大成的程度,戰力起碼相當於內庭圓滿,哪是這幾個連粗通拳腳都算不的家丁能夠得了的。而且陳安昨日也從秀兒處打聽清楚了,這黃家也不過是一個富戶,於周邊鎮縣做些布匹生意,前後院加起來也四個丫鬟四個家丁以及在廚房幫手的兩個僕婦,甚或是一些僱傭的長短工,加黃爲父女也二十餘人,陳安是真的內勁圓滿的修爲對這些普通人也能一隻手吊打,又有何懼哉。
前廳裡,黃爲在主位落座,隔着一茶几的客位則坐着一名鬚髮皆白的六旬老者。
只見黃爲自袖摸索出一個錢袋,遞到那老者手,錢袋鼓鼓囊囊顯是不少,老者手掂了掂才揣入懷,心下甚是滿意,一張菊花也似的老臉綻放開來:“黃老弟真是太客氣了,不過老哥還是要提醒老弟一句,這九月初七,河湟娶親已是迫在眉睫,老弟還是要抓緊點爲好。”
“是是是,在下已是着手在辦,只是有些事情還要麻煩望公。”黃爲陪着笑:“這戶籍婚約之事還要望公幫襯才行。”
望公臉色一變:“黃老弟,這都什麼時候了,距離九月初七連半月時間都沒有,你還想着定之事,要知道巫祝可是盯着你黃家好久了。”
黃爲額頭見汗,央求道:“望公可要救救在下,不過定,可怎生是好啊?”
“黃老弟你聰明一世怎能糊塗一時呢?人都在你家,乾脆生米煮成熟飯,巫祝還能說些什麼?”望公想了想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紙包,遞到黃爲手,囑咐道:“還要早做決斷爲好。”
“可……可……”看着那紙包,黃爲顯然知道這裡面是些什麼東西,語調都結巴了:“這……這不過定,不是私相授受嗎,這於小女名節有虧啊。”
望公又是勸道:“火燒眉毛了,你還管得了這些,你酒席一辦,誰還能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官面的東西,遲些再補,只要給些好處,衙門裡的老爺們也不會爲難你的。”
黃爲想了想覺得的確是這個理,便也安下心來,將紙包收下,恭維道:“還是望公老成,小弟在此謝過了,明日小弟着手操辦一切。”
“哈哈”望公仰首一笑:“明日還要叨擾老弟一杯酒水啊。”
陳安沒再聽下去,幾個閃爍間,便回到了自己的廂房,面一片古怪之色。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他才稍稍安心,黃爲的確是在算計他,但在他看來也算不有多大惡意。
對陳安來說恩情還是要還的,不過娶妻是不會娶,若真是有些麻煩,自己幫他解去便是,對於一名天象巔峰的武者而言,之於普通人簡直是神仙下凡,確實有這個底氣說這個話。
不過首先要搞清楚的是這個河湟娶親是個什麼玩意,竟逼的黃爲如此急切的要嫁女兒,甚至不惜使用會損害女兒名節的非常手段。
事不宜遲,遲則生變,陳安轉身出了黃府,到河澗鎮打聽起自己所需的信息來。臨離去前,他還回頭看了眼,在他廂房院外遊弋的兩名家丁,明白這是黃爲派來預防他發現不對想要跑路的人手,只是對於陳安而言,這兩貨除了給他看個門外,還真沒多大用處,根本沒有去理會。
河澗鎮確實不大,只有兩三百戶千餘人口,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酒肆茶館集市坊街一樣不少。不用陳安怎麼特意去打聽,只要往這些所在一坐便可,因爲時下最流行的話題是河湟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