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對此並沒有過多的關注,沒有去查探他也知道前面那些人到底在幹些什麼,他只是將這一切都交給鳶傑處理,而自己則潛心修煉“乾坤八大式”,想要教別人,那自己先得會不是。
“乾坤八大式”並不是什麼高深的武功,在靈樞觀的藏書只能算是等偏的一部武學典籍,頂多讓人修煉到九竅便難以爲繼了,它所謂的觀想圖也並不如何高明,實際完全達不到陳安在方媛腦海演示的層次。
它唯一的亮點估計是那些以勢入劍的思維理念了,陳安在這種思維理念發散,加入了很多自己的理解,才能演示出一幅幅立意高深的圖卷,鐫刻入方媛腦海,與她本身所練劍法產生共鳴,纔能有一定的效果助她修煉。
“乾坤八大式”一共分爲天陽、隕星、處幽、風雷、山澤、冰川、林海、牧秋八式,每一式都有對應的不等數量的招式。
通過這些天的觀察,陳安發現方媛其實只習得了天陽、隕星的全部招式,以及處幽的部分劍招,甚至這些招式還是被修改過的,被改的面目全非,這纔是方媛修習的“古劍勢”的真相。
陳安昨天的所作所爲既是爲她還原一下真正的“乾坤八大式”,也是想要讓她做個選擇。
事實陳安根本不打算把“乾坤八大式”全部教給方媛,起碼現在不打算。
日後若是有機會陳安不介意將“乾坤八大式”全部教給這個有緣的小丫頭,但現在不行,時間太短了,練武哪是朝夕可至的事情,雖然對於陳安來說,方媛的武功越高越好,但想要讓她吃透一整套武學典籍,短短几天怎麼可能。算這套武學典籍在陳安看來只能算是普通,也不可行。不是說方媛愚鈍,換了陳安不是高屋建瓴的情況下也辦不到。
所以陳安都不打算讓她把本身修習的三式徹底掌握,只期望她將其的一式練好,這纔有了昨日的選擇。
昨夜在方媛的精神世界,她面對無數獸揮出的三劍都是她自己的決斷,陳安只是借給她力量而已。從結果來看,兩劍出自隕星式,一劍出自天陽式,因此陳安在把八式整理完後,着重把這兩式拿出來,仔細分析,最終他沒有因爲方媛可能更偏愛隕星式而有所偏斜,選擇了天陽式作爲小丫頭的主修。
先不說天陽式爲八式之首,招式宏大浩瀚,所成圖卷的武道立意,更易觀想,更易修出內力。
其主要還是因爲陳安想要培養出的乃是一位氣功大師,能讓孫蔣忌憚,在這個流民隊伍形成三足鼎立之勢,便於自己等人隱藏。而不是想要培養出一個絕世劍客,把孫蔣痛揍一頓,乃至將他們全滅,讓方氏一家獨大。
陳安只是想要一個混亂的局面,想要一個擋箭牌,而不是想要扶植一個勢力爭霸,更不是想要好心好意地幫助方家,所以這個尺度可要把握好。
……
午後,前隊的紛爭終於平息,隊伍緩緩的動了起來。
在陳安眉頭深皺,感嘆如此之快時,方媛也在自家的營帳緩緩醒來。
她沒有如往日初醒般的迷糊,而是螓首微垂,努力的回憶着昨夜的種種。可是無論她如何回想,都只能記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在夢的她連出招不停的tú shā獸,卻根本記不清楚爲何會如此,沒有前因亦沒有後果,甚至她連最後怎麼回到營帳睡下的都不知道。
在她的腦海盤旋的只有隕星、微塵和大日,三者在她小腦袋碰撞摩擦串聯,最終具現化爲一式式劍招,與她一直所修習的古劍勢的招式相呼應。
本來她的劍招都是推演而成,如天陽式的荒火燎原後可以接天意陽明,天意陽明後可接天日惶惶,天日惶惶後接普照大千……一招連一招,層層遞進,雖然招式呆板,但可以以不到明勁的修爲,發出明勁的力道,威力不俗。
可是前夜和昨夜所夢,徹底打破了她的固有觀念。原來每一招每一式單獨使用都可以有莫大威力,而不依照慣性拼接的情況下,也能發揮出妙的效果。這兩夜的所見所思所夢所感,讓她不停的明悟,不停的恍然,原來這一招還可以這麼用,原來古劍勢也是一部不凡的劍道經典。
這個似是而非,似幻而真的夢境爲她打開了一扇嶄新的門扉,讓她看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武道世界。她這麼腦海充斥着各種思維火花,迷迷糊糊,渾渾噩噩地梳洗打扮,跟着隊伍行軍,連丫鬟緋雲和堂姐方艾不時的和她說話,她也多以“嗯”“啊”“哦”以迴應,讓這二人以爲她是不是練功走火入魔,傻了腦袋。
這種狀況一直到晚再次紮營時才終止,原因是方寒的到來打斷了她的思路。
“媛兒,你趕快收拾收拾東西,今晚趁着夜色先走吧。”方寒掀開營帳走進來後,兜頭是這麼一句話。
他原本略顯俊朗的面頰一片灰敗,眼窩深深,目血色繚繞,好似昨晚根本沒有睡過一般。
方媛被打斷頓悟,一時還有些迷糊,不明所以的道:“大哥你怎麼這幅模樣?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方寒雙手緊握,額頭有青筋凸起,顯得心很不平靜,但面對妹妹的質詢,他還是耐着性子解釋道:“剛剛孫萬山派餘熙前來找到了老,有意要納你續絃,而蔣家並沒有人出面反對。”
“老”方乃是方家投降派的代表,認爲方家現在敗落了應該找一個強者依附,以付出一個女兒的代價,換來家族的安全,十分的划算。而且此人對孫萬山一向跪舔,連待價而沽的舉措都沒有,想將方媛直接賣掉。
如此方寒哪能容忍,他一開始猶豫不決是因爲情況還沒到最壞的時候,蔣星雖然紈絝,但也算是儀表堂堂,自己妹妹嫁給他不算冤,蔣家方家同爲大戶家族,體制一樣,蔣方聯姻,蔣家絕對不會對方家做的太過分。
可誰知贏的竟然是孫萬山,不說他一個糟老頭子配自己妹妹是如何的噁心了,光是他的出身是個問題,說好聽的是遊俠,說難聽了是個地痞無賴,不過是靠着國難位,如何能與他們這些士紳大戶相。若讓他能夠插手方家內部事務,那真是方家的災難。這是方寒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拿出一個包裹交道方媛手,囑咐道:“這裡面是些乾糧和財物,你現在走,以你的腳程,若是順利的話一天一夜能趕到黑山城,到那裡的臨貢酒坊去找張掌櫃,讓她帶你去見赤羽幫北條街主事張自同,求他幫忙來救我們。”
方寒語氣急促,在這種緊迫氛圍方媛總算是徹底清醒過來,問道:“這位張主事真的能幫我們嗎?”
方寒一怔,方家能在黑山城有所經營靠的是這位張主事和自家的張掌櫃是族兄弟的關係,事實族兄弟的關係已經很遠了,與方家更是沒有半分關係,能讓方家在黑山城有一個鋪面這便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至於這種危機關頭,人家肯不肯好心相救,方寒真是半點把握也沒有,他也只是想要找個理由把方媛支開而已。
不過方寒嘴肯定不能這麼說,聽了方媛的疑惑,他立馬回答道:“肯定會的,赤羽幫乃是黑山城三大勢力之一,雖然這位張主事只是個街區的主事,但他手的勢力之孫萬山有過之而無不及,有他出面,孫萬山也要給幾分面子。”
方媛面色不變心卻是一陣悽婉,她早不是當年那個對哥哥言聽計從的小女孩了,大哥口只說這個張主事的厲害,卻刻意避開對方會不會幫忙,已經讓她明瞭了全部。
只是爲了不讓大哥在面對孫萬山的壓力時還要擔心自己,所以才表現出一副相信的樣子。
她沒再多說什麼,直接伸手接過方寒遞來的包裹,也沒有收拾其他東西,與大哥略做告別,出了營帳,消失在茫茫夜色。
方媛前腳剛走,餘家和方家的來人來到了她的營帳處,看到了靜立於此一臉平淡的方寒。
見只有方寒一人在此,方都沒有繼續查看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柺杖一杵,顧不得的還在一旁的餘家家主餘熙,痛心疾首地斥道:“方寒,你好糊塗,你這是要陷整個家族於險地。”
“不勞伯操心,明日我自會去和孫大先生解釋。”方寒沒有半分推諉,一力承擔了下來。
“無論如何,你都不適合再當這個家主了。”方狠狠地說道,要給這件事情定性。
方寒從容一笑:“我若不是家主,明日誰去與孫大先生解釋呢?”
“你……”
“咳咳,方老伯,餘以爲此時爭吵不宜,當務之急是儘快把人給追回來。”方話還沒說完被餘熙打斷,他沒有幸災樂禍的看方家內鬥,雖然他投靠了孫萬山,但並不代表他真瞧得起這些城狐社鼠了。方家對他而言纔算同類,現在物傷其類,怎麼看都不是能高興的事情。
方剛剛是氣糊塗了,他也不是一味的賣家,只是現在的情況不與孫萬山虛以逶迤又能如何,在他看來,只要能拖到黑山城一切都好說,忍一時之氣,享風平浪靜。可方寒還是太年輕,竟不以大局爲重,方家的前途堪憂啊。
“哼”,他冷哼一聲也沒心思說什麼場面話,直接甩袖離去。
餘熙瞥了方寒一眼,有羨慕也有惋惜,羨慕方寒有勇氣去做自己不敢做的事情,惋惜方寒所要付出的代價。在他看來,現在正是孫萬山小人得志的時候,不暫避鋒芒則已,還梗着脖子硬頂,這方家不知道會如何,但他方寒是肯定要倒黴了,孫萬山若不殺雞儆猴,那罔顧了他臨貢大團頭的名頭了。
與將死之人又能有什麼言語,餘熙也緊隨方而去。
方寒面色平淡地目送二人離去,他清楚地知道,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了,哪還有什麼和氣可言,對方看的可絕不僅是方家一女而已,今日退這一步,日後便步步可退。媛兒已逃,靠着黑山城的遺留怎麼都能保住性命,自己如今已經了無牽掛,算今日之後是死路一條,也絕不能跪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