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良久,“公孫晟”再次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吼叫,頗爲人性化地抱着頭衝進了道邊叢林,消失其中。
跑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陳安原本超然地看着這一切,可看到最後卻有些悵然若失,自嘲般地搖頭失笑:自己在這操縱觀察他人命運變化,而自己的命運何嘗又不是被幕後的大能操作觀察着。
如此一想,心中自是有些意興闌珊。
一切事情早已註定,無論做什麼都是別人安排好的事情,這種無力的感覺,可能是個人就會不舒服,乃至沮喪頹廢。
迅速甩頭將這些雜念拋開,自己境界還低,多想這些無益,想要把握自己的命運就得不斷的提高自身,天仙不行就仙帝,仙帝不能就造化,站得高才能看得遠,看得遠才能走的遠,哪怕一直掙扎都不能超脫,也要死在努力的道路上,否則與腳下的爛泥又有什麼區別。
不在想其他,陳安開始專注起眼前之事,對着懷中依舊有些晃神的韓月靈道:“師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吧。”
韓月靈面色複雜地注視着離去的“公孫晟”還有些心不在焉,此時聽得陳安之言,才強行收攝心神回道:“好,我們快走。”
陳安不再多言,背起韓月靈,扯上沈良,使了個御風神行的簡單術法,就沿着古道一路向東而去。
……
紫霄劍宗後山,崇日帶着笙籮一步一步地走到一座破敗的祠堂之前。
笙籮彷彿怕驚擾什麼,輕聲開口問道:“崇日伯伯,這裡是什麼地方?”
神裔人少勢孤,在東荒那個地方只能緊緊抱團,族人之間血脈相親,笙籮與崇日序了輩分,崇日大上一輩,笙籮親近點,喊崇日一聲伯伯也不算錯。
“祖師祠堂。”崇日目光中有一絲緬懷之色閃過,顯然這個地方牽動了他不少回憶。
“祖師祠堂?”笙籮好奇地重複了一句,儘管一直生活在部落中,對門派這個概念不是很清晰,但也知道飲水思源是所有智慧生靈的核心,祖師祠堂之於門派,應該是重中之重,紫霄劍宗身爲道門領袖,它的祖師祠堂,怎麼會破敗成這個樣子?
好似知道笙籮在想什麼,崇日又補充了一句:“曾經的。”
“十年前出了一場變故,這裡就廢棄了,祖靈全部遷到了本宗守護。”
笙籮先是點了點頭,接着又面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前山處燃起的烽煙,好奇問道“我們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來這裡?”
自上次別了君月一,崇日就帶着她奔赴邊境,在邊境的道門駐地隨意下了幾道自毀長城的命令後,兩人就徹底消失在道門的情報網絡之中,直到今天才再次出現在紫霄劍宗的山門裡。
只是他們的出現卻不是爲了拯救正在被妖魔們攻伐的紫霄劍宗本宗,而是被崇日帶着直奔後山這破舊祠堂之地,由是笙籮纔看着前山的戰火有此一問。
“自然是爲了再加一把火。”
崇日的聲音中有一絲熱切:“這裡面封印着最後一顆魔種,是當年我和師父一起封印的。只要解開了它,妖魔們開啓仙山所需的四大魔種將完全聚齊,到時候我們只要作壁上觀即可。”
“四大魔種?”
“不錯,我也是最近纔想通的,”崇日面上有幾分唏噓,很有談性地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當年妖魔亂世,着實搞出了一些名堂,弄得天下大亂,道門前赴後繼去往撲火,甚至大小數十個宗門爲此灰飛煙滅。也由此終於粉碎了妖魔的計劃,把他們推出的魔尊毀滅,割裂成四大魔種,分別鎮壓。”
“這麼多年來,妖魔不斷搞事,爲的就是將這些魔種釋放出來,幾次險些成功,不過總有驚才絕豔之士出手,將他們的謀劃一次又一次的粉碎,魔種也被封印了一次又一次。”
“我一直以爲,妖魔不過是爲了與道門對抗才如此作爲,直到前不久聽了師父的一些話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些傢伙的所爲是另有目的,其目的就是尋找他們失落的聖山,也就是我們所言的仙山。”
笙籮領悟能力極強,瞬間就反應了過來:“魔種就是開啓仙山的關鍵所在?”
“不錯”,崇日點了點頭,面色複雜地道:“它們當年搞出的魔尊就是開啓仙山的鑰匙,只是被道門的高層給分割成了四把,它們的目的其實一直都只是開啓仙山,與禍亂蒼生無關。”
笙籮奇怪地道:“道門不也是想要找到仙山嗎?爲什麼當年要把唯一能找到仙山的線索毀壞呢?”
她是知道道門有在東海之濱設立鎮海觀的,其職司就是尋找仙山的線索,現在妖魔處有仙山的線索,爲什麼要將之隱瞞呢?
聞言,崇日的面色更加複雜,甚至都有些扭曲,不過對待笙籮和對待陳安不同,這是真正的自己人,於是他知無不言地道。
“這是隻有道門真正的核心才能知道的秘密,甚至因爲當年組成道門的幾個門派相繼沒落,這個秘密幾乎變成了無人知曉的秘辛,師父這次可能是算出了此行的不順利,才提前將之告訴給我:道門的前輩們發現修者的法力和妖魔的煞氣同出一源,似乎都是來自仙山之上的力量,那裡不止是我們的仙山也是妖魔的聖山,妖魔和我們的本質竟是一樣的。”
說到這,他頓了一頓,掩飾住情緒中的波動,才迎着笙籮好奇的目光繼續道:“這個消息若是讓天下人知道,天下人會怎麼想?所以前輩們爲了隱瞞這個消息,以之爲絕密,只有各大門派的主事人才能被告知。如此這些年下來,真正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可能都不超過五指之數。”
“至於仙山,能找到它固然可喜,可若讓妖魔佔得先手,卻是道門不願看到的事情,於是搶奪妖魔的鑰匙,便成了道門的使命,而道門除了私下裡研究那鑰匙中的線索外,對外還美其名曰阻止妖魔滅世,以維持自身超然的存在。可他們沒想到的是,世俗王朝對道門凌駕於其上是一種怎樣的厭煩,千方百計地拖後腿乃至撕破臉皮阻斷其補充新血的途徑也要將其削弱,最終使得道門失去了對妖魔的優勢,無法制衡漸漸勢大的妖魔勢力,甚至都分不出力量去鎮壓魔種。”
“師父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毀去靈吉山的魔種,徹底斷了妖魔的路徑,可卻中途出了意外,才隕落的。”
笙籮聽到這,面色也開始複雜了起來,在族中時就聽說過人類一些狗皮倒爐的事情,卻沒想在這方世界依然如此,甚至這裡的人類王朝不惜幹出自掘墳墓的事情,也要爭權奪利,這真是不知該如何評價的事情。
沉默了一會,笙籮又似想到了什麼,好奇的問道:“崇日伯伯,你是怎麼知道妖魔已經掌握了其他三枚魔種的?”
崇日沉吟了一下道:“魔種蘊含的力量強悍,想要封印之,必須因勢利導。其方法可謂五花八門,比如藉助山川靈脈,比如藉助宗門氣運,比如藉助險地凶煞之氣,再比如藉助人體血脈之力,最近一次封印四大魔種的方法就是如此。”
“靈吉山那個,是師父去處理的,可惜中途不知出了變故,師父身死,生生造出了君統領身邊的紅衣,我雖不知君統領用何種方法將之降服,但上次與之交心後,相信他能正確的處理這件事情;寂靜谷地那枚魔種是我親自處理的,我當時是留手了的,只將之打成煞源,若一位妖魔將軍願意捨身,當能將之復原;而當年那個將魔種封印於血脈之中的正一派支脈傳人,我也找到了他的後人,將其消息,以隱秘渠道透漏給了妖魔,儘管中間出了一些變故,被玄天正宗的那個小丫頭打亂了計劃,但相信以妖魔全族之力應對之,不難。”
“至於這最後一枚魔種麼,就在這祖師祠堂中鎮壓,此時將之放出,妖魔當能徹底將四大魔種集齊,得到開啓仙山的力量。”
說着,崇日不禁也掃了一眼前山那紛亂的煙火,面色有些不忍。
聽了崇日的解說,笙籮恍然之餘,又有些奇怪地問道:“崇日伯伯,你那位凡人師父,爲什麼不直接毀去這祖師祠堂中封印的魔種?而要捨近求遠去往靈吉山?”
崇日心中一痛,想及先師平日裡的恩惠,口中噎着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良久才斟酌着道:“師父一生的期望都是紫霄劍宗能夠發揚光大,乃至替道門而代之。因此儘管在對待妖魔的態度上,是那樣的無私無畏,可在內部的競爭上,還是有些小小的私心,想要將宗門鎮壓的這枚魔種留下,解讀出仙山蹤跡的線索,佔得先手。”
笙籮有些無語,不明白人類都在想些什麼。
崇日卻及時調整好了心態道:“不說這些了,時候已然不早,還是儘快將魔種釋放出來。”
說着他大步向前,推開眼前那扇破舊的木門,目光落在正對着大門的祭臺中央那枚孤零零的隱晦牌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