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仙!
這是元神真仙。
陳安心神顫動,當初在萬勝山上他曾見識過一次天仙大能的氣息,一直就沒有忘記過,儘管面前的元神真仙在感覺上要比萬勝山上的那個稍弱,但那天仙大能的氣息卻不會錯。
他本還抱着僥倖的心理,覺得千百年來口耳相傳可能有誤,把接近天仙的存在看成了天仙大能,但那如同大日星辰一般的本質,生命層次上的沉重感,都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是真正的天仙大能。
而且這種存在按照崇日的說法整座仙山之上一共有六個。
這是什麼概念?要知道整個西域仙門也不過就三個半而已,六個天仙大能聯起手來甚至擁有傾覆整個大乾王朝的力量。
誰人敢直面這等力量?
陳安與崇日對視了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懼意。
不過與陳安不同的是崇日眼中還有着舍卻自身也要達到目的的堅定。
他孤注一擲背棄恩師,爲的就是這一刻,又怎會輕易退卻,這次若是還不能達到解救整個東荒的目的,他寧願死在這裡也絕不回頭。
與他恰恰相反,陳安此時眼中就流轉着一絲退意,這是從小培養出來“一擊不中遠遁千里”的刺客思想。既然打不過,就要留待有用身。況且東荒又不是他的家鄉,最終是什麼樣子又管他什麼事。明顯事不可爲還要去做那是白癡的行爲。
一時間兩人具都沉默轉起了自己的心思。
片刻後,崇日率先開口道:“竟然是真的天仙大能,但他們必然是有着某種限制,不然爲什麼千百年來從不出現在世俗中,只是困守於仙山。”
陳安不置可否,他心知對方想將自己穩住,故出此言。他原本也是無畏的,可後來想了太多,把自己給繞進去了,實在弄不清楚,自己被驅使來此到底是拔刀的還是祭刀的。
總感覺命運註定與命運不可捉摸實在難以分辨。
如此真到了這仙山之上,難免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他想着找個什麼理由搪塞搪塞崇日,再觀望一二,緩一緩的時候,那山頂大日之旁,忽有四道黑影顯現。
紅黃藍白四色光芒於半空中交織一處,不斷消磨着大日的光芒。
山頂那輪耀眼的大日,由最初午時烈陽,逐漸暗淡,最終只剩一片虛影,再也不能照徹四方。
那是?陳安目光一凝。
由於大日光芒退去,四道黑影的本尊顯現,竟是紅衣、公孫晟以及兩個沒有見過的妖魔。
“四大魔種。”
崇日低語了一句,接着看了看山下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上山吧,此時山上的混亂足以掩飾我們的行跡。”
陳安也低頭看了一眼,只見原本的迷霧被剛剛爆發的大日驅散大半,此時能清晰地看清周曹景物。
與韓月山等人對峙的七個妖魔再難掩飾身形,加上道門的援軍已至,正在節節敗退中。想來用不了多久道門衆人就會推進到這裡。
因此陳安不由點了點頭,與崇日並肩繼續向上而行。
崇日心中焦急,步伐漸漸加快了許多,也就是仙山神秘力量的鎮壓使得他不能飛行,否則他早就直接躍上山頂了。
至於陳安在登上仙山的那一刻,也試了試,以他身體的本質完全可以無視仙山的鎮壓力量,飛行騰躍全然無礙,但心中有顧慮,也就陪着崇日安步當車,想邊走邊觀望情況,再言進退。
這其實也是他陪着崇日走下去的底氣所在,有了這個倚仗,他隨時可以反悔後退,他可不怕被道門衆人堵上,實在不行飛離仙山也可以。
以他們腳程總共百十來丈高的仙山沒用多少功夫就登頂了。
轉過山路,直接到了一處一覽無餘平頂。
平頂上亂七八糟堆着無數殘破的石像,粗略看去怕不是有着四五百,從兩人腳下一直鋪開到中心處。
在中心處則有着五個相對完整的石像,擁簇着一座三丈來高的祭臺,祭臺上面被紅黑相間的濃霧所籠罩,不辨虛實。
先前進入此地的妖魔,四個魔種正在與半空中的一個長鬚老者纏鬥,而其他的魔將則在……試圖融入那五個相對完整的石像之中。
這是?
陳安這才發現那五個相對完整的石像比之腳下光澤盡失的殘破石像雕刻的更加清晰,精細,就像是……他們原本就是活着的人。
此時一旁的崇日忽道:“我明白了,那五個石像就是剩下的元神真仙,他們應該是受到禁制的作用被封鎮在此守護血月刀,只要到達這裡就會喚醒他們,妖魔們用特殊方法,加固封印使得他們不會醒來。可奈何這次有兩枚魔種沒有孵化,甚至還有一個被打成了煞源,所以只能用兩個魔將去融合,導致一個元神真仙沒有被控制住,所以纔有了這場大戰,這是天助我們。”
陳安在心裡搖了搖頭,他的看法與崇日不同。不着痕跡地踩了踩腳下用來鋪路的灰色石土,這玩意彷彿與那殘破石像是一種材質。
回憶了一下整個山道的情況,他的心中不禁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那就是整個東海仙門可能都在自己腳下的灰色石土之中了。
陳安的目光在那五個矗立的石像上流轉一圈,及至天空中依舊施法與紅衣等魔種對抗的元神真仙,也許他們根本不是什麼血月刀的守護者,而是對抗者。
精研不少時間經注章史的陳安在有些事情上比之崇日對古時的神話傳說了解更深。
當然其中有很多不夠詳盡的地方,比如東海仙門去了哪裡?
整個大乾都知道東海仙門是真實存在的,在他們的印象中過了東荒就是東海仙門的駐地,也知道他們沒落了,沒有幾個門派還在,唯一與大乾朝廷來往密切的蓬萊仙劍宗之前也傳承斷代了許久,不過是後來的旁支末系發展出來。
東海仙門究竟經歷了怎樣的變遷,因爲路途遙遠,又有東荒阻隔在中央王朝實在是沒有幾個人知道。
而現在在陳安看來這座所謂的仙山可能就是當年東海仙門的遺址,真正蓬萊仙山的所在。
當年的情況,很大可能是這些仙門的修者貪圖血月刀的力量,想要將之據爲己有,卻不想血月刀本身的力量太過強大,所有人都被一體鎮壓,又被煞氣侵蝕至此,修爲差的作了塵土鋪成了道路,修爲稍強些的成了石像。
而怎樣的石像能經歷萬年而不腐,答案似乎也是呼之欲出,那就是天仙之軀。
眼前的石像其實就是滿地的天仙遺蛻!
這個景象看起來震撼,但細細想來,卻也在情理之中,血月刀作爲大將軍王的兵器,得這滿地屍骸匹配,纔算是相得益彰。
還記得聽沈林說過,神裔中流傳有臣服於拯救東荒救世主的祖訓,東荒之人只以爲那是一種感恩,一種約定,可在陳安看來,卻是一種對至強者的拜服。這裡面的“至強者”指的其實不是那個拔出血月刀拯救東荒的人,而是血月刀本身。
如此這血月刀有多大機率存在活着的意識?自己被騙來祭刀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陳安目光最終落在那祭臺之上,滿滿的都是警惕。
一旁的崇日可能也猜到了這個事實,畢竟那剩下五個正與魔將們糾纏的石像與地上的殘破石像,除了光澤更鮮明一點外別無二致。
不過他卻是有些不願相信,甚至努力的避免深想這個問題,因爲若真是那樣,則代表着自己和陳安也沒有能力撼動血月刀分毫。
若是如此還能依靠什麼去救東荒。
希望,哪怕只是一點,也比絕望強。
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局面上來,對陳安道:“血月刀應該就在那祭臺上面了,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那唯一覺醒的真仙被四大魔種拖住,其他五個一時半會也脫不開封印,等會我先去探探路,你……你?”
他說了半天沒見陳安迴應,不禁轉首一看,只見陳安身上色彩逐漸分離,整個身體都在慢慢淡化,眨眼的功夫就徹底消失在了眼前。
崇日大驚失色,第一反應就是陳安逃了,雖然相處不久,但他可不是笙籮。在這方世界幾次險死還生,對人性極爲熟悉的他早就不是當初一腔熱血只想着解救東荒的毛頭小子了,看人還是極準的。
他從一開始就給了陳安準確定位,那就是隻能打順風戰,所以事事他都衝鋒在前,就是爲了給陳安鋪路讓其能看見贏的希望,不至於掉鏈子。
剛剛發現了那個可怕的事實時,他也是立刻轉移話題,希望陳安不會被打擊到,誰知話都沒說完對方就這麼直接消失在自己眼前了,哪能不讓他懷疑對方臨陣脫逃。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又不像,因爲他對自己的實力還是頗爲自信的,就算是元神真仙也不至於這麼無聲無息的在自己面前消失,而讓自己一點異常都察覺不到。
因此他立刻想到了陳安身上的秘密,那個可以在這方世界不被壓制,不被侵蝕,不被重傷的秘密,由是他連忙轉首看向了祭臺之上。
在那裡原本在真仙交戰中依舊平靜無波的紅黑濃霧,陡然翻滾沸騰了起來。
見此,崇日的眼中不禁出現名爲希望的光芒,也許族中自古流傳的救世主傳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