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鐸被這股殺意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但他到底也是刀頭舔血的人物,深知若讓對方蓄滿殺意,自己絕對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反抗之力。 他聚積真氣,雙手握着斷劍如離弦強簇,直指陳安眉心。合身之力,又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使得這一劍凌厲非常,激的道邊碎石都微微跳動。
陳安無悲無喜,不帶絲毫煙火氣的一個錯步便避讓開來,左手屈指成爪,揮臂反撩。
趙鐸翻身站定,還要施展後招,卻覺胸口冰寒,低頭一看,胸腹之間竟有三道尺許長的爪痕,隱隱能看出其內臟。血液已經被一股寒氣完全凍住,沒有一絲噴灑出來。
這麼一耽擱,一隻手臂竟從他後背插入前胸伸出,他眼睜睜地那隻手緊緊攥着一顆被寒氣封成紫色的心臟,宛如一枚美麗的雞血石一般。那隻手漸漸收緊,直把雞血石捏成碎渣散落一地。這時他才雙眼一黑完全失去了意識。
趙鐸的屍體摔在地,發出嘭的一聲,竟是從裡到外被凍成一塊冰坨。這是寒炎冰魅功的絕學之一寒殛鬼爪。陳安從小修煉,得那神秘藥劑之助,如今纔算是大成。
看着滿地的屍體,他略略思索片刻,覺得這麼放着,也是件麻煩事,便取出一個褐色瓷瓶,傾出一些泛着熒光的粉末撒在那些屍體,那些屍體竟這般憑空燃燒起來。不過片刻功夫便燒成了一地黑灰,經夜風一吹,無痕無跡。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的時候,陳安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宅院,按照太虛幻靈步的步法行走晨練了,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一夜奔波,並沒有讓他有絲毫疲倦之感,反而神清氣爽,精力十足。
晨練完畢已是天光大亮,他換了一件輕便長袍,準備出門逛逛,順便買些酒菜果腹。鬼伯一走些微瑣事都要他自己動手了,好在他本不是嬌生慣養之人,這些事也是從小做慣的。只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過慣了飯來張口的日子,突然迴歸本來,一時不知所措罷了,因此準備買些熟食先打發兩頓。
出門左轉不足百步有一處食攤,是一對五旬夫婦開設,早晨賣豆汁油餅,午晚是麪條稀飯,賺幾個零錢勉強度日。那正在攤餅的老翁看見陳安到來,連連招呼:“陳公子,坐着,這剛好的油餅,脆着呢,有日子不見您兒了。”
陳安在這南城井陌坊也算是個名人,住着最大的宅院完全不同於南城的平民,曾有人猜測陳安當是京城大戶,在這井陌坊蓄養外宅。只是他宅院之從不見女眷出沒,是以這種說法不足取信。而且他一年之也少見幾次,人們便習慣了他的神秘,與之相處也是其樂融融。
其實暗司家屬自有駐地,只是陳安不喜歡那裡罷了,那時他功力低微,總覺得要防這防那,沒有絲毫安全之感。而且他毒功了得,早早入了品級,更是無人管他。於是他才覓地獨處。
陳安靦腆的笑了笑,十足的懵懂少年形象:“前些日子不在京,昨兒纔回來。”
老翁也不多問,只是切餅盛湯,服務周到。
陳安一口熱湯下肚,感覺渾身通泰,好不舒服。他昨晚奔波一夜腹本飢餓,此時食指大動,三下五除二把桌的食物,掃個一乾二淨。拍下銀錢,與老翁招呼一聲,向集市走去。
他孤身一人也沒有什麼傢什要置辦,只是沽了一壺酒,買了些熟菜熟食便迴轉了。
回到家,把酒菜放在竈,他走進書房,在面前攤開一張白紙,閉目冥思。少頃,他睜開雙眼,執筆蘸墨,奮筆疾書。寫下的竟是一個個人名,用直線勾連,其形狀如同一棵開枝散葉的大樹一般。
少頃,停筆凝眉苦思,又取出一支紅筆,思索半晌便勾去一個人名,最終勾去枝幹只留主體,層層篩選之後只剩一個名字,慕少平。
望着這個名字他一時之間竟然癡了一般,直到一聲門環響動之聲傳來,他纔回過神來。拿起那張寫滿名字的宣紙,摺疊成巴掌大小,夾在掌輕輕一搓,便成了一堆粉末。他收拾好粉末倒進院花園,這才走到門口打開門戶。
門外站的竟是胖子許元,他一身寬大袍服,如同一個鄉紳員外一般,左手提着一隻燒雞,右手抱着一罈黃酒,一臉諂笑的站在門口。
陳安皺眉道:“怎地是你?”暗司之人在任務之外很少相互往來,向這種大白天找門來的事更是少有。
許元知他心意,呵呵笑着打混道:“老大不必在意,等我們轉到明司了,不必在乎這些,應當多親近親近纔是,這不聽說您要升遷了,特來祝賀。”
陳安聽他說的有理,又見他笑的彌勒佛一般,到不好冷臉相對:“轉職的書到了?你這麼急吼吼的跑來?”
“哪有這麼快,風聲有了,許是過個兩日能下來。所以今日我先來了,等到書下來,兄弟們再擺宴與老大您慶祝。”許元一邊跟着陳安進屋,一邊解釋道。
陳安也到竈拿了食物,與許元在院擺了一桌,吃喝起來:“我一人吃飯也是沒趣,你來了也好。對了,我次交代你查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他話題轉的甚快,許元筷子一頓,半晌纔想起了是什麼事,一拍腦門道:“哦,那件事啊,倒是線索不多,您老也要體諒,畢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哪這麼容易查的。”
陳安臉色一沉:“那是沒有線索了。”
看他變臉,許元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渾身肥肉一抖連忙道:“沒有線索也不見得,當年那件事的線索還要着落在一個人身。”
“誰?”陳安眼神光一閃。
“慕少平,當年太醫署的太醫事後盡皆詭異暴斃,唯有慕少平不知所蹤。我們查出他當時是出宮爲晉王診病再沒回來,這其十分蹊蹺。”
“一個失蹤的人,興許不知死在哪個角落了,線索不也是斷了。”陳安不滿道。
“您老聽我說完啊,您平時耐心不是最好的嗎,我們查到當年守城之人在先帝駕崩前看見了慕少平帶着一家老小出城而去。由於那時京波譎雲詭,也沒人在意他一個小小的御醫。因此直到今天還說他是失蹤。”許元陪着小心,詳細的敘述了自己所知。
“當真。”陳安擡頭直視許元,目光如同利劍一般宛若實質,刺得許元麪皮生疼,心下大悔來的不失時候。
“繼續說。”見許元只顧點頭確認,陳安再次不耐的催促道。
許元不敢怠慢連忙繼續說道:“這老頭妻子早逝,只得一個女兒,另外還養着兩個藥童。一個窮太醫,算得過貴人賞賜又能有幾個私房錢,可謂是百無一用,要想餬口只能重操舊業,給人診病。我們只要細細查訪,看看哪裡有名醫現世,想找到此人還是有些希望的。畢竟那老小子醫術還是不凡的。”
“有些希望嗎?”陳安低聲自語。
他聲音雖低,但許元在他旁邊,聽他言語不禁苦笑道:“老大,已經不錯了,這畢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朝偌大的疆域,想要找個人,無異yú dà hǎi裡撈針。”
陳安聞聽此言,怔忪片刻,便繼續喝酒吃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好像剛剛一直追問線索的是其他人一般。弄的許元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不知他對自家的消息滿意與否。
飯後兩人又絮叨了一會,許元才告辭離開。
陳安迴歸臥室發了會呆,直到日頭西斜,才起身走進練功靜室。那裡被他在牆劃的爪印猶在,使得整個密室看起來都有些破敗。陳安沒有在意這些,而是從書架抽出那本他昨天夜間放去的天意劍訣研讀起來。
看到精妙處不禁以手做劍,作勢劃,直到油盡燈滅,他才從修煉的狀態清醒,返回臥室休息。
之後幾天也沒有其他人來拜訪,他索性買了吃食閉門不出,專心研習劍譜。他家學淵源,自小對藥劑配置有很大的天賦,但家遭遇鉅變之後,爲了報仇,他迷信力量全身心的投入了武道修習,自有一股癡勁。
他肺脈受過傷,後來製毒之時又爲毒煙所侵,搞得身虛體弱,一旦運氣胸腹之處便疼若刀絞,即便如此他還是每日咬牙,勤練不輟。現在體內舊疾竟在那神秘藥液的作用下完全好了,他自然再次沉浸在武道之。
天意劍訣精妙絕倫,看得他簡直是廢寢忘食。不禁回想起日前,陸承鈞已然身數種劇毒,竟然還一人一劍逼的自己這邊二十餘個好手狼狽不堪。他的寒炎冰魅功本身對毒藥抗性極高,更從小培養自己的抗藥性,也不敢說了西域曼荼羅一品紅等混毒還能安然無恙的。
尤其是那招“天意九劫”,一劍之下了賬了自己這邊七個兄弟,還有兩人在牀足足躺了一個多月,才堪堪能夠下地,這簡直是傳。陳安相信要是對方沒毒,自己這邊二十多號人連給他製造點創傷都做不到。要知道這二十多人可不是普通人,都是暗司的精銳,放到武林都是響噹噹的高手。
看着手的劍譜,陳安不禁悠然神往,以自己現在功力恐怕是差的遠呢吧。這般想着,指尖連動瞬間幻化出五個虛影,第六個虛影成型之時,前面五個便潰散掉了。他嘆了口氣,不再胡思亂想繼續研讀了下去。
他雖本來練的是劍法,但也沒想過要學習這本劍譜,現在翻看只是借鑑而已,畢竟武林人師徒相承,要是搶了秘笈能練會,那天下間不盡是高手了。這種傳承秘籍之一般都帶有秘竅,秘竅都是師徒口耳相傳,不知秘竅之人,想要練成無異於癡人說夢,不練成殘廢不錯了。陳安只是學習其發力技巧,招式承接手段,甚至一些凌厲殺招。對於那些涉及根本的內力運行之法,是碰也不碰。招式即便練錯也是無傷大雅,頂多威力小點,要是內力行錯,那是走火入魔的要命之局了。
而且武學之道貴精不貴多,最忌雜而不專。他早年爲求另闢蹊徑突破自身桎梏,多學了幾門功夫已經是費神費時了,自然不會再次誤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