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空間似有潮水波動,陳安的本體就在這潮水之中載沉載浮。
陳安的神魂就在本體之側展開燭光照影的神通真切地看到黑暗中的其他的地方,在那裡,一具具身體都在隨着黑暗的潮水浮動,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浮屍。
在這些“浮屍”的眉心印堂,有一根透明到幾乎看不見的細線牽連往下,一直延伸到腳下的光球中。
原來從東海消失的所有人,除了淹死的,都到了這裡,而他們的魂體在那個光球世界中都扮演着一個角色。
因爲是一同墜落下來的,所以陳安很輕易地就找到了李綺羅和步思卿,甚至是當時同在船上的其他水手賬房包括紅芷和圓臉少女也在附近漂浮着。
竟然都在,陳安一陣欣喜,下意識地先落到步思卿身邊,想要將她的魂體從那光球中拽出。
可是當他的“手”剛觸碰到步思卿的人魂之線就不敢再動了。
因爲那“手感”告訴他,如果他敢繼續這麼幹,這人魂之線將會立刻斷裂。
想想也是,自己的人魂之線之所以這麼堅韌,完全是因爲自己已然躋身法相宗師的層次,距離徹底的人魂合一也不敢只有一步之遙。
可步思卿還僅是凡俗之體,魂肉並不緊密,一拉就斷。
雖不確定人魂之線一斷對本身有什麼影響,但陳安哪敢輕易嘗試。
小心翼翼地將其放下,陳安又思索起其他的對策。
或許可以找到她魂體降生處,帶着她的魂體沿着自己的人魂之線,攀爬上來使其歸位,其間倒是可以先拿其他水手或那圓臉少女先嚐試一二。
當然,前提是先找到他們在這方世界的魂體降生之人。
由於人魂之線的牽絆,他沒試圖往更遠的地方去尋找輕語和陸雯的下落,習慣於謀定而後動的他,打算先在幾個水手身上做做實驗,把這裡的一切都驗證清楚了,再做其他打算。
於是,他又順着魂體之線再次滑落至袁小新的身體之中。
這一來一回的折騰,天光已然放亮。
陳安很好奇,這巨獸託載的世界,太陽是怎麼模擬的。但現在也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他在這個世界的老媽,已經開始敲門喊他吃早飯了。
迅速地將屋中的東西收拾好,陳安推門而出。客廳中餐桌上坐着的是袁小新的父親袁輝,母親張萍還在廚房中忙碌。
袁輝只有四十多歲,但看起來明顯偏老,一個大大的黑框眼鏡架在鼻樑上,使其看起來有些文弱。見陳安從臥室走出,他放下手中的報紙,道:“我看你臥室的燈又沒關,昨晚又熬夜了?”
“嗯。”
學着袁小新過去的樣子陳安悶悶地點了點頭。儘管不知道這個世界有什麼超凡的力量,但是小心無大錯,且他也習慣了扮演,沒什麼吃虧不吃虧的。
袁輝皺了皺眉,表情有些複雜,又怕打擊兒子積極性,又有些擔心地道:“學習重要,身體也同樣重要,下次早點睡。”
陳安一怔,只是一句生硬的話語,他竟有些小感動,心中默唸這是袁小新的父親,可不是自己的,由是迅速收斂情緒悶悶地道:“知道了。”
“和兒子說什麼呢?”
袁母張萍端着一個大鍋從廚房出來,將之放到了桌上。
袁輝順手摸起一個昨天晚上剩下的包子咬了一口,狀似隨意說道:“哦,叫他早點睡,總熬夜也不是個辦法。”
張萍動作熟練地給陳安剝了個雞蛋,然後又從鍋中盛了一碗粥道:“我這熬了一些百合蓮子粥,苦是苦了點,但是可以去去火,熬夜容易上火,兒子多喝點。”
陳安悶着頭吃飯,意圖將袁家爸媽的拳拳關愛全部摒棄在外。
可記憶的勾連下,又不自禁地產生更多曾經的片段,使得他這個大周天下公認的魔頭,都有些沉醉之感。
好不容易以強大的心性擺脫這一切,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假的,陳安又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記憶。
自己落到這方世界,看樣子時間不長,因爲血月刀的存在,自己可以說即可就清醒了,那腦海中關於袁小新的點滴記憶屬於誰?
自己這種情況是奪舍還是輪迴?
這倒是一個很值得思辨的問題。
以他自己的感受看來,他就是袁小新,袁小新就是他,那部分記憶真切無比,都是他實實在在經歷過的。不像是半途奪舍,就好像是當初藉助血月刀的力量,降臨幽元天一樣。
那些人,那些載體本身就是他,就是爲他準備的。
讓他感覺,那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時間線,而是一個試煉場,一個大將軍王早就爲他準備好的試煉場。
現在,會不會也是這樣。
但古獸怎麼解釋?魂肉分離怎麼解釋?步思卿她們怎麼解釋?
百思不得其解,陳安乾脆放下這些念想,專心吃飯。
對面的袁輝想了想又道:“對了,小新,最近廠里加班比較多,我和你媽這幾天都回來的比較晚,飯給你留在廚房,你回家熱過了吃。”
“哦。”
陳安擡頭答應了一聲,有心想說昨天老師請家長的事情,但不知怎麼的,看着面前和藹的父母就是說不出口。於是硬生生噎了回去,繼續扒拉着碗裡的百合蓮子粥。
舌頭一卷,將剩下的粥全部吸入腹中,匆匆忙忙地起身道:“今天早讀要求早到,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這孩子,你孬好再吃個雞蛋,這麼一碗稀粥頂什麼餓。”
張萍說着話,手上不停,三下五除二地將手中的雞蛋剝乾淨,一把抓住匆匆換好衣服,拎着書包準備出門的陳安,硬是把雞蛋塞到他手中,道:“路上吃。”
“媽,你幹嘛,我不餓。”
陳安臉上模仿袁小新的不耐,心中卻滿是暖意,順手接過雞蛋塞入口中,同時,換好鞋走出門去。將門帶上時,還能聽見其中傳來“慢點,別噎着”的聲音。
大門隔絕了那讓陳安心思不定的關切,一口將嘴裡的雞蛋吞下,陳安的思緒開始轉到其他方面。
那就是在這個世界該怎樣生存。
當務之急自然是去尋找到步思卿在這個世界的魂體容器,如果可能的話,自然是再找到曲輕語更好。反正他又不是帶不了,就算把步思卿曲輕語李綺羅都帶上,也不費什麼事。一船數百人他確實救不了,但僅僅只是三五人,還不成問題。
不然就算回到大周東海之上,沒有船隻,他也不可能將所有人都帶回陸地。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得能找得到人才行。
昨日匆匆一瞥,看到那無數的人影,自然不是這一次沉船事件所能造成的,想來之前往東海探密失蹤的人,大部分也都在這裡。
也就是說,陸雯或者輕語失陷在這裡的可能性極大。
想來也是,陸雯還好說,一個五毒元胎的半成品,可輕語卻是不折不扣的先天宗師,就算一時失足,落入東海之中,也不至於就會被海水給淹死。
而她未死,又不返回,五年時間都去幹嘛了?
若非失陷在這個地方,又怎會如此。
但是找人應該怎麼找呢?
在袁小新的記憶裡,這方世界可是不小,步思卿等就墜落在他身邊的人好找,本體在自己本體附近,魂體降生處也不會離自己魂體降生處太遠,可曲輕語就不一樣了。
她已經落下來五年了,且還不是同一個地點,誰知道墜落到了何方。想要找到她的本體或許不難,順着那黑暗空間前行總有能找到的時候,可想要找到她的魂體容器就不是那麼容易了,或許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
只是,在袁小新的記憶中,這個世界似乎不涉及超凡,而自己的本體因爲體量問題也不可能帶進這個世界來,那該怎麼辦呢?
技擊之法萬界通用,恢復本體意識後,不需要學自然而然的就可以會,只需要把身體練的強壯就行。可提升戰力,只能讓自己在這方世界的行走更方便一點,與找人無益。
自己會什麼找人的術法嗎?
也沒有提前帶些相關的魂牌,不,在這方世界,就算是有魂牌也未必能用。
站在那處黑暗空間中俯視這方世界時,他就已經發現,這裡似乎半實半虛,並非是一個完整的世界,也就是說,其不可能承載太過強悍的能量。
袁小新記憶中的沒有超凡,並非無因。就算他真的憑藉魂牌,掌握了諸多秘術,也無法發揮出在東萊時的效果。且從本體處借力似乎也不太能夠,以這方世界的承載,都不允許本體降臨就可以看出,其能級到底有多低。
若是借力時一個不小心,將這方世界給戳破了,誰知道會引發出怎樣的事情。
藉着從家到學校的這一路,陳安惆悵地將自己一身所學仔細地梳理了一遍,發現除了燭光照影術外,還真沒有什麼能夠在這方世界拿得出手的,或者說可以使用的手段。
而至於找人,光憑燭光照影術或許還是有些單薄,那屬於無相玄通的無相算法呢?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