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朱志濤看着漫天飛舞的人體,整個人都陷入了呆滯中,然後無邊的恐懼如潮水一般包裹着他,讓他幾乎窒息。
原本看起來身材健碩的馬仔被人像擺弄玩具一樣,隨意揉捏;曾經跟着他砍了對頭三條的街的得力干將,被人一擊撂倒就再也沒能爬起來;自己才招攬的有些功夫底子的兄弟彷彿是見到了小強的女人,驚恐之餘嘶聲尖叫……整個世界瘋狂的讓他難以想象。
他就這麼呆愣地看着這一切,良久纔回過神來,擁有基本思考的能力,然後就是一連串的不信。
怎麼可能,那傢伙還是人嗎?或者說自己走錯片場了?
正常情況下,不應該是自己喊一句:“小子你很拽啊……”然後大家一擁而上把他打倒在地,或者是攆着他砍嗎?現在的場景是什麼鬼?
噹啷一聲,一截被扭的跟麻花一樣的鋼管掉落在他腳下,將他從胡思亂想中驚醒,讓他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緊接着一個拳頭就在他眼中急速放大,讓他這個練過三年散打的人都反應不過來,只來得及大喊道:“別打,別打,我服了,我服了。”
那個拳頭似乎是遲疑了一下,但也只是似乎,因爲它快到朱志濤完全看不清其軌跡,也無從判斷打出者的心思。
一陣劇烈的疼痛在他眼眶上蔓延開來,幾乎在瞬間就侵佔了他的整個頭腦。朱志濤就勢倒地,卻倒黴的沒有暈過去,嗡嗡嗡的聲響在他腦海中吵個不停,最終匯成一個聲音在瘋狂吶喊:劉鬆這個王八蛋究竟招惹了什麼怪物,哥們這次是被他給害慘了。
胸口一緊,似乎是衣領被人抓住了,他現在眼中還是七彩的根本什麼也看不見,就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人給拎了起來。一個讓他做惡夢都想象不出的恐怖聲音在耳畔響起:“真的服了?”
“服了,服了,我們是真的服了。是劉鬆那個王八蛋,是他讓我們來爲難老大你的,我們不想的,我們……”
“好了,我問你再說話。”
嗚,朱志濤連忙用手將嘴捂住。
這時他眼裡已經面前能看見東西,除了左眼眶有點腫擋了些視線,其他都還好,因此一個看起來清秀,卻讓他恐懼不已的面容映入眼簾。
“嗯,很好,雖說你是被人誤導的……”
陳安隨意地瞥了一眼地上已經幸福昏倒地捲毛劉鬆,剛剛太亂自己心情又煩悶還真沒注意照顧他一下。
“但是到底給我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個賠償還是要的。”
“賠償,賠償,只要大哥您能饒了我們,要多少賠償我們都認。”
朱志濤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好,他不是沒見過大場面,出來混更是不會沒見過血,但陳安剛剛將一地人擊倒的樣子,已經不屬於人這個概念了,唯一可以準確形容的,僅有“怪物”兩個字。混社會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可對於鬼怪還是有些心中發怵。
“你先站起來。”
陳安鬆開手,朱志濤四肢並用忙不迭地從地上站起,雙手下垂,連眼上的腫脹都不敢去揉,恭敬的不得了。
“怎麼稱呼?刀疤哥?”
“不敢,不敢,小的叫朱志濤,您叫我小朱就行。”
“哦,小朱,我這有幾副畫,幫我找到畫中的地方。”
陳安自懷中摸出幾張紙遞給朱志濤。
對今天這一架他早有準備,提前就畫了之前用無相算法獲得的關於步思卿的圖像,不過卻是剔去了人,保留了景。
至於作畫,他是不會的,但耐不住他腕力驚人,掌控細微,畫不出神,卻能繪出形,由是這幾幅畫相當清晰,幾近照片。
朱志濤下意識地接過看了一眼,就連忙拍胸脯做保道:“大哥放心,一個星期內小的必然給你答覆。”
“好了,帶上那捲毛,你們可以滾了。”
“大哥,留個聯繫方式?”
朱志濤不是犯賤,對方既然交派任務,那顯然是不怕自己跑了,還不如光棍點,主動提出,起碼還能討個態度不錯的彩頭。
陳安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才道:“不用,沒事不要來煩我,有事我自然會去找你。”
“好的,大哥,那小的們就先走了。”
看着他們離開,陳安不禁咂了咂嘴,心道這貨能屈能伸,態度轉變沒有一點滯澀,還真是個人物。
當然,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是少了不少麻煩,省了不少事。
因爲這一架是之前就約好的,所以,陳安提前準備了不少東西,就是爲了先找到步思卿她們。雖說還沒有解決讓她們魂歸本體的問題,但先一步把她們都納入自己的掌控中怎麼都不算錯。
利用這些混混幫自己找人,陳安也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當年還是暗司衛時,他就經常不守規矩地從暗司大牢裡提取窮兇極惡的兇徒作爲自己的鷹眼,前日纔會聖庭轉了一圈,現在做起這事更是駕輕就熟。
且術業有專攻,找人什麼的事情,不正該是這些城狐社鼠地痞混混的專業嗎。
另外他今日就是實驗一些小手段。
剛剛朱志濤能嚇成那樣,未嘗沒有陳安用幻術造勢的影響,另外,這麼快解決這些混混,除了強悍的技擊之法外,還使用風遁秘術改易身法。前後大約將所有的超凡力量都試驗了一遍,卻直到最後,都沒引起什麼關注的目光。
Wшw●тTk Λn●C〇 削弱版的燭光照影術雖然是廢了,就算是開到最大都不能及遠,但對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還是能夠很敏銳地察覺的。
事實證明,就算他使用了超凡的力量,擺出可以一個打一百的逆天姿態,這個世界的主宰者也沒有投來任何一絲關注的目光。
是睡着了?還是沒有能力?或者是不屑一顧?
不管真實情況是怎麼樣的,這都是一件好事,起碼陳安能夠輾轉騰挪的空間更大了,可以成功將步思卿她們救出的希望自然也就更大了。
這件事暫時放下,陳安又開始認真研究起魂歸本體的事情,畢竟這纔是重點,若是不能成功讓她們魂歸本體,其他做的一切都是白搭,救幾個癡呆回去,那還不如讓她們就死在這個世界清爽。
整整思索了一夜,陳安決定還是應該實際操作看看。第二天週日,左右無事,他循着留下的記號就找到了已經被送到醫院的趙燦。
看着那一臉呆滯,時不時還會無意識地留下鼻涕和口水的同學,陳安心中竟莫名升起一絲負罪感。
說起來這貨也是無辜,只因機緣巧合與陳安落到一處,就被他順手拿來做了實驗。當然,陳安想的是若是能夠成功,不介意帶上他一起迴歸,也算是補償了他作爲試驗品所受的罪。
雖說這沒有徵求對方的同意,但想來對方應該也是願意的,畢竟流落外域誰都不想。且他現在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自己代爲做主當不算越俎代庖。
陳安幾乎瞬間就接受了這個說辭,但心中又有一種古怪之意升起。
以前他從來不會爲自己找藉口,什麼事都是想做就做,不管因由,不問後果;可是當他掌控大權,漸漸的開始走上東萊帝君的位子後,他做什麼事都開始會爲自己找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一個正義的理由,來證明自己所做之事,是絕對的正確。
這算什麼?
年少熱血和成熟穩重的對比?
不得不說,這些年他人更沉穩了,但也更虛僞了。
拋卻這些雜念,陳安的心思再次轉到了正事上,注意力透過病房的門作用在趙燦一家子身上。
趙燦應該是週五回家的當天就被他父母發現問的。這其實是可以預料的,畢竟除了少數極不負責的父母,沒誰會不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心上。趙燦那時的癡呆樣如此明顯,不被發現纔怪。
他被發現後,當天估計就就醫了,然後以玉橋市醫生的尿性多半是讓回去多觀察觀察。
昨天他沒去學校,當是被焦急的父母又送到了醫院,醫院的醫生看着這個傻子多半還不願意收,估計是纏了一天,還是卻不過,纔給辦的住院。
所以陳安今日來,正看得趙燦父母在爲他打掃病房。
趙燦他爸和他一樣是個瘦高個,相貌平平,他媽就要時髦的多,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不少,兩人在病房裡忙着給趙燦鋪牀,擺放物品,打水,分工明確協調。
陳安沒耐心等他們離開,儘管幻術使用費勁,他還是直接將這兩人給催眠了,另外帶上的還有其他兩個牀位的病人和他們的家屬,林林總總六七個人,很是費了陳安一番手腳。
確定醫生和護士不會在這個時間段進來打擾,陳安直接推門走進了病房。
來到趙燦牀前,他也不耽誤工夫,伸手就將本是坐在牀邊的趙燦給擺平躺下,先檢查了一遍三魂七魄的完整性。
結果與上次一樣,三魂七魄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傷,即便是天魂外放,人魂成線也定多讓他的身體虛弱些,還有一些靈肉不和的小問題。這都是可以想見的,畢竟不是自己的身體。
但這些都不會影響魂魄的功能,真正的問題出在哪呢?
正在陳安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另一邊,隨着他的檢查,原本目光呆滯的趙燦,眼中神采漸轉清明,漸漸凝聚出陳安的倒影。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