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不是絕對的黑暗,還能有着若有若無的光可以讓人對前面的路恰好看見,卻又看得不是那麼的清。
很難想象,這夜黑無月的天氣,一棟斷水斷電許久的大樓究竟是哪裡來的光源。
確定了周圍只有自己一個人的陳安,隨手在地上撿起一根枯樹枝,然後將一張黃色符籙卷在了樹枝的一端,用手一撮,頓時一束光亮從樹枝頂端亮起,照徹了前方一片區域。
可與此同時,無邊的黑暗從四面八方流淌而來,擠壓着光亮的範圍,使得其只能保證陳安身週三米的明亮,其他地方均被深沉的黑暗填充。
“啊……”
突然一聲淒厲的尖叫聲響起,但只響了半聲就戛然而止。
陳安仔細分辨了一下,似乎是那個張傑的女朋友,他撇了撇嘴,自語道:“這麼快的嗎?看來這裡的鬼真的是餓了好久了。”
從翻院牆開始,到現在還不足五分鐘,若是耽擱一點可能連這棟樓都沒進來,這就死了,這裡的鬼物確實是有夠心急的。按照鬼物的習性不是應該放進來捉弄一番嗎?或者這個世界的鬼物不同?
陳安一邊思考着心中的疑惑,一邊繼續往前行走。
他在整個一樓大廳檢查了一遍,什麼都沒有,就準備沿着樓梯往樓上去。
可就在這時,大門開啓的吱呀聲再次響起,陳安遠遠地看見一道人影,火急火燎地從外面躥了進來。
他一路奔逃,直到陳安面前。
“啊……”
那人見了陳安嚇得一聲尖叫,整個人臉色煞白,直接坐到了地上。
陳安皺了皺眉:“賤人,你幹嘛呢?”
來人正是戈劍,他一臉的恐懼之色,對陳安的問話充耳不聞,只是大叫道:“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陳安無語,一把將他拉了起來,然後一個大嘴巴子扇了過去。
“啪!”
清脆的響聲,響徹整個樓道。
戈劍頓時安靜了下來,眼中的神光漸漸凝聚,但還是有些恍惚地注視着陳安,遲疑地道:“小新?你,你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你到底看到什麼了?”
“我,我看到……鬼,鬼,我看到鬼了……”
戈劍還是有些驚魂未定,說到鬼這個字,更是情緒激烈到難以成言。
陳安無奈之下,抽出一張定心符給他捏了捏,才讓他徹底安靜下來:“好好說,你到底看到了什麼了?”
“我,我看到……我看到……我看到……”
戈劍連續三個“我看到”可還是沒能說出什麼,反而情緒又有崩潰的徵兆。
“算了,”陳安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說了,無非就是些鬼物的小伎倆。戈劍普通人一個,除了被嚇的夠嗆外,根本不可能看穿那鬼物的花招,自然的也就提供不了什麼有用的情報。
戈劍不去回想之前,又深吸了兩口氣,捏了捏手中的定心符,總算是平靜了下來。卻是一副膽怯的樣子道:“小新,要不我們回去吧。”
陳安看了他一眼道:“不是你堅持要來的嗎?怎麼現在卻打起了退堂鼓,想要回去被人嘲笑嗎?”
“可,可是真的有鬼啊。”戈劍想起之前的事,還是有些結巴。
陳安目光閃爍,一口否定道:“假的,哪裡有鬼,不過都是你自己嚇自己罷了。”對此戈劍有心反駁,可陳安緊接着又補充道:“不信你轉頭看看。”
戈劍一愣,下意識的扭頭往四周看去,卻發現深沉的黑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退去,周圍就是個雜亂的樓道,耳邊還有隱隱的風聲鳥鳴聲,使得夜不再寂靜的可怕。
一時間,他與剛剛的經歷的恐怖場景仿如隔世,就好像之前真的是個幻覺夢境一樣。
陳安適時地道:“其實只要克服了心中的恐懼,無非就是黑一點,光線暗一點,真沒什麼好怕的。”
在“事實”面前,戈劍對剛剛自己的表現有些不好意思,眼角餘光正好看到手中的符籙,由是轉移話題道:“小新,這是什麼東西?”
陳安悄悄將背在身後施法的手收回,就算不是本體,論及幻術,他也不會比一般的鬼物差,鬼物能把戈劍嚇破膽,他自然就能將之給忽悠回來。
“哦,這個呀,是廟裡的平安符,道觀裡的老道士告訴我,它有凝神的功效,我就帶着了,喏,先借給你用。”
陳安嘴裡沒一句實話,比鬼物還能鬼話連篇。
“呃,那,那謝謝啊。”戈劍有些尷尬,覺得自己應該還回去,可想到之前的事情又有些沒有方寸,情緒不能穩定,因此就厚着臉龐接下了。
“不客氣,反正我也用不到。”
這句話說的戈劍更加汗顏,不過陳安卻像是沒注意到一樣,聳了聳肩繼續道:“既然沒問題了,那我們就繼續往上吧,好歹來一次,怎麼着都要到樓頂,探險才能算完成,這樣哪怕我們沒有在這裡住上一晚,回去也能有些吹噓的資本。”
戈劍面色有些掙扎,再次看了一眼周圍雖然髒亂差,卻清晰可辨的環境,咬牙點了點頭。
陳安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這才轉過身來,率先往上而去。
只是他一轉過臉,到戈劍看不到的地方,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變得凝重起來。
他“視野”中的環境和戈劍所見完全不同,深沉的黑暗依舊包圍着他們,讓人根本連方向都辨別不了。若不是燭光照影術硬生生地爲他撐開五米的空間,可能那鬼物就算不用空間映射之法,他也早就迷路了。
一步一步的拾階而上,戈劍耳畔的風聲鳥鳴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完全消失,陳安面前的黑暗雖不能突破到他五米以內,卻越發的濃郁。
就在陳安和戈劍轉過一樓到二樓的轉彎,即將登上直通二樓走廊的階梯時,遠處突兀地有沉重的喘息聲和奔跑的腳步聲傳來。
兩人心中一緊,連忙悄咪咪地摸到樓梯轉角處,可在這時之前的喘息聲和奔跑聲,卻突然的消失。
陳安緊靠牆壁,示意早已嚇的如驚弓之鳥的戈劍禁聲,而自己則伸出腦袋往轉角的另一側看去。只是他剛剛探出腦袋,視線就被一片黑白相間的模糊物體給擋住了。
他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仰頭,纔看清楚,對面竟也是一張人臉,一張同樣探頭在牆角的人臉,那人竟然也趴在牆角意圖窺探他。
“啊……”
恐懼的尖叫聲瞬間響起,當然,這不是出自陳安口中,比起尖叫陳安更大概率會做的事情是一記焰光刀劈出去。
當然,也是他反應快,瞬息之間就發現了面前的臉孔屬於朱志濤,這才止住了想要拔刀的動作。
“好了,叫什麼叫,想把鬼都引出來嗎?”
一身的煞氣,外帶強硬的斷喝,再加上之前的積威,陳安生生止住朱志濤的叫喊,把他的一腔恐懼和驚惶統統給懟回了肚子裡。
“師,師父,是,是你啊。”
恐懼讓他和戈劍得了同一個口吃的毛病,面對恐怖的鬼物,就算是黑道大哥也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更何況朱志濤也就是個混混頭子,還到不了黑道大哥的級別。
陳安淡然的點了點頭,掩飾住了剛剛的小有緊張。
這裡的鬼物真的是很邪門,比起大周的煞妖和東荒的妖魔,實力不值一提,可幻術卻達到了一個讓人歎爲觀止的程度。
讓他不得不另尋思路來對抗這些奇葩鬼物的奇葩幻術。
符籙、技擊術、秘術符文的銘刻都是他的借力之法,只是現在看起來還是有些單薄。
從某種程度上說,正面戰鬥力他或許不怕,哪怕遇到了天象層次,依靠經驗特也未嘗不能戰上一戰,可這種藉助特殊環境特殊地形佈下的大型幻陣,就讓他有些技窮了。
不錯這座危樓其實就是一座被污染了的天然大型幻陣,鬼物在其中施展幻術,威力強了不止一分。
這使得陳安見識到了,幻術修煉到一定層次,真的不弱於實際的力量多少,或者說有些時候謊言的力量比很多真實的力量都要強悍的多。
陳安第一次開始正視其無中生有這門大神通,打算回去得好好參悟修煉一下。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此時他看向朱志濤,皺眉暗含戒備地問道:“你怎麼跑到二樓了?我一路上樓怎麼沒有看到你?”
朱志濤見到陳安還是很安心的,雖然不知道這個便宜師父能否對付得了鬼物,但總算是一根可以抓的,比較堅韌的稻草不是,因此他輕輕吐了口氣,就要將自己進來後的經歷給師父說一遍。
可當他目光無意間滑落到陳安身後時,原本張開準備說些什麼的口卻是再也沒有合攏,並一直張到了最大,雙眼瞳孔陡然圓睜,眼中瞳孔縮得如同鍼芒一般。
陳安見了他這個樣子眉頭皺的更深,順着他的視線往身後看去,只見戈劍靜靜地立在身後,一臉無辜之色。
這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地方,可忽然之間,陳安心中一動,立刻扭頭往朱志濤身後看去,卻見在他身後,竟然還有一個戈劍,兩人一樣的相貌,一樣的衣飾,在當前這種環境下,有着說不出的詭異。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