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宮山,丹器宗。
兩道遁光從晴翠峰上一閃,落入後山的一處幽靜洞府中,顯出了赤均真人和另一個道裝中年人的身形。
那道裝中年人面如冠玉,三縷清須,氣質出塵,很有幾分仙風道骨之色,正是丹器宗如今的宗主也是赤均的真傳弟子重墟真人。
而正在洞府中專心照顧一爐靈丹的陳安不由一愣,隨即笑道:“呵呵,兩位這是知道我守着的這爐即將出爐,才特意過來的吧,正好留下一起品評一下。”
赤均真人面色愁苦,可面對陳安還是硬擠出一絲笑容道:“陳師兄的煉丹之術真是越發精進了,距離仙匠恐怕也是不遠了吧。”
三百年前,赤均真人答應他,讓他加入丹器宗,一應待遇堪比真傳,隨即就召開了宗門大會,把陳安的名號書就宗譜。
另外,赤均真人可不敢做謫仙的師父,由是代師收徒,並尊陳安爲師兄,因此纔有了“陳師兄”之言。
之後三百年,陳安就留在了丹器宗,和一堆煉丹大師、煉器大師相處。因爲高屋建瓴,經過三百年的學習,他近乎學遍了煉丹煉器所涉獵的諸多知識。雖然對丹器中所蘊含的真意法理尚有些懵懂,但煉丹煉器水平卻是已經超越了同輩甚對,達到了宗師的水準。
只是他距離傳說中可以煉製仙丹仙器的仙匠還是差了老遠,聞聽赤均所言,連忙謙虛道:“哪裡哪裡,仙匠之能,自成一道,我連藥譜丹經都尚未吃透,又哪敢輕言仙匠。”
稍微感慨了這麼一句,他忽然看向赤均真人道:“赤均師弟、重墟師侄向來事務繁忙,今日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一敘?”
他在這落戶三百年,雖頂着丹器宗長老的頭銜,可丹器宗的人來的相當稀少,除了一開始赤均真人前來噓寒問暖外,之後的兩百多年,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他主動走出去與別人請教煉丹煉器之法。從未有其他人敢來打攪過。
這或有赤均真人專門交代的緣故,但更多卻是對高階修士的敬畏使然。
好在有煉丹煉器之法可學,陳安也不算是過的太過枯燥,不然他早就坐不住,再要出去遊玩一番了。
甚至即便如此,在這三百年間,他也多次踏足域外,找藥的同時也是爲了散散心,兩不耽誤。
赤均真人聞言,有些赧然,想到一開始對於曲東流的推三阻四,頗感懊悔,同時看着陳安也有幾分慶幸。
當初他敝帚自珍,有心推拒陳安,可後來纔算是想明白了,相比於有着這麼一位大神坐鎮,自己那些小心思確實是可笑。
他深吸一口氣慚愧開口道:“這次確實是有事想要求助於陳師兄。”
陳安目光不動聲色的在兩人身上一轉,大概猜出了對方的意圖,可還是不動聲色地道:“哦?旦說無妨。”
“是這樣,”赤均真人也是實在無法,纔來拜託陳安,咬了咬牙沒再遮掩什麼,直言道:“老朽近日有感壽元無多,可重墟他們還沒成長起來,想請陳師兄幫扶一二。”
“哎,”陳安嘆了口氣,以他燭光照影術的強力,怎會看不見赤均真人體內的腐朽之氣。
合體非是大道,免不了歸於黃土的命運。就算有着各種靈丹妙藥,也只不過能再延壽一些,終究不得長生。
由此他不禁連想到了自己,在這方世界一呆就是三百餘年,按道理來講金身強者只有千年陽壽,這一次壽元當是消耗不少,可是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精神的衰頹。
仔細想想倒是對箇中原因有所瞭然。
千年陽壽並非必然,就好像這個世界人本身壽命悠長也還有延壽之法,金身天仙略使用些手段也是可以延壽的。
首先就是生之元極,這玩意被得到血月刀後的他徹底煉化,內裡所蘊含的生之元氣積極強悍,只那四滴,就不知爲他漲了多少壽元。
否則的話他也不會一次一次的返老還童,修爲盡失,變成小孩,副作用如此厲害,若還沒有些好處,那是真的說不過去。
接着是這方世界靈氣的滋養,在這濃郁的靈氣下,普通人都能活個百八十年,他這種“仙靈”之體更是壽命猛長。
另外就是修煉一途了,他發現這個世界的修士只要修煉,就能延緩衰老,合體修士輕輕鬆鬆就能活過萬年,大乘修士更是萬年起步上不封頂。
即便是他,與這方世界的修士走着完全不同的道路,稍稍修煉,身上的時光流逝都延緩了不少。
幾方相加,他現在……或者說在這個世界的壽元怕不是得以百萬年來計數。
當然,這就不足爲外人道了,不然眼前的赤均老道能羨慕致死。
看着對方悲苦的樣子,陳安本想善解人意地安慰了一句,可想到對方爲了宗門的某些所作所爲,還是沒有怎麼拐彎的直言道:“赤均師弟言語有些太過了吧,就算你有個萬一,重墟他們都成長了起來,未必不可獨當一面。”
另一邊的重墟道人聞言低頭,沒有說話,似乎把主導權全部交給了赤均真人。
赤均真人苦笑道:“陳師兄常年閉關,很多時候我等都不敢前來打擾,可能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哦?何事?”
“關於九宮山的格局。”
沒等陳安再問,赤均直言道:“事實上九宮山上並非只有我丹器宗一家……”
陳安點了點頭,這個當初他隨曲東流上山之時就知道,但也只知道這麼多,更加具體的就不清楚了,如今正好聽赤均真人詳細解說。
“……九宮山上坐落着四五十家門派,其中實力最強的有三家,分別是的以山名命名的九宮派,空域一大勢力的分支仙雲門,以及我們丹器宗。而之所以被稱之爲九宮山最強,卻全然不是因爲本宗的丹器煉製,而是因爲只有我們這三家有合體期的存在坐鎮……”
赤均真人頓了頓道:“九宮派的四位合體期道友,仙雲門的兩位合體期道友,以及老朽就是九宮山最頂級的修士。所以三派鼎立的格局才由此定下,其他的幾十家門派不給爲我三門附庸,每年要繳納供奉以尋求庇護。我丹器宗雖然在三家之中最弱,卻也收着十幾家門派的供奉,使得我們這些年發展的頗爲強勢,諸弟子長老也能安心煉丹不受俗務紛擾……”
說到這赤均真人語氣唏噓,重墟宗主卻是適時接話道:“丹器宗弟子千百年來,如此生活,幾乎成了習慣,可卻不知這一切都是因爲師尊鎮壓一域的修爲。可如今師尊身體腐朽,諸位師兄弟們卻無一人能夠跨過三元合一的合體門檻,丹器宗漸漸失去了可以在九宮山稱爲頂級勢力的底氣……”
講到這,重墟稍稍黯然,卻接着又道:“原本這還沒什麼,畢竟這些年在師尊的經營下丹器宗的體量極大,即便失去了鎮壓宗門的力量,一時半會也不妨事。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原本歸屬於我丹器宗麾下的一個門派落葉谷中,有一人竟僥倖三元合一晉升至合體期,雖是剛剛晉升境界不穩,但也具備向我們叫板的實力了,所以……”
兩人對事情的前因後果講的十分清楚,陳安自然知道了他們的所求,只是他雖然頂着個謫仙的名頭,但對此方世界的修煉體系卻不甚了了,根本指點不了對方什麼,就更別提幫着培養出可以抗衡合體期的力量了。
赤鈞老道傳道之恩的確是不能不報,可也不能把自己搭進去給他守山護院吧。
或者最近放下煉丹術的修習,去翻翻這方世界的功法書?
陳安略微沉吟了一會,迎着赤鈞師徒滿含期待的目光道:“這個事情,兩位容我想想,三天,三天之後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赤鈞師徒二人目光一暗,卻也沒有太過失望,對方身爲謫仙,想要請動其出手本就不容易,此時沒有正面拒絕就是有希望。
“那我們這就告辭了,不打擾陳師兄潛修。”“師伯,告辭。”
說完,兩人就欲架起遁光離開。
“等一等。”
陳安將他們二人喚住,伸手一指身前的一座丹爐,丹爐之中頓時冒出一股赤霞,隨之噴薄出六粒圓坨坨的閃爍着赤紅流光的丹丸,被陳安隨手拿出一個白色瓷瓶給裝了。
他一翻手又掏出兩個白色空瓶,分出兩粒,這才分別遞給赤鈞二人道:“見者有份,兩位來此也沒什麼好招待的,僅以此丹相贈吧。”
“謝過師兄「師伯」。”
送走二人,陳安想了想,也沒再繼續煉丹,轉身走入洞府深處,這裡有着一間狹小的密室,一座由白色晶石搭建的法陣,鑲嵌在密室地下,灼灼生輝。
陳安擡手取出幾塊靈石,將之一一鑲嵌在陣基上,頓時一陣空間波動從陣法中四散開來,這竟是一座遠距離傳送陣。
其實以陳安洞虛天的層次,在一個地方留下道標後,便可隨時跨越空間過去,這個距離在一界之內都可瞬息抵達,根本沒必要建立傳送陣。
可陣爲百藝之基,無論是煉丹還是煉器都需要陣法輔助,因此陳安最先學的,研究的最深的就是陣法。一來或許爲了研究,二來也是熟悉穩固洞虛天的層次,他還搭建了這麼一個傳送陣,無聊時就擺弄一下。
現在他思考着事情,手中下意識地就想擺弄點東西,所以沒有跨越時間直接離開,而是打開了傳送陣,人走了進去。光芒一閃,他就消失在此處府邸之中。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