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根本不曾注意還有其他人也進的谷來,隨着這聲譏諷的話語,谷之人紛紛循聲看去。
只見谷口拐角處,正站着一名黑衣少年,他臉色蒼白好似常年不見日光,配合瘦削的身形總給人一種久病初愈之感。清秀的面孔稍顯弱,總體是個體弱多病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唯一的亮點是其腰間懸掛的寶劍,爲他增添了三分英武之色。
“不可能,你怎麼會在這裡?”
見了來人,其他人還沒什麼反應,任虛卻臉色大變。常言道最瞭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這句話一點不假。任虛自從知道了陳安的身份,這些年來着重收集了不少資料,尤其是力壓四大宗師的傳言,簡直讓他寢食難安。
這次陳安奉旨西來,他也是接到訊息的,但他並不擔心,因爲以他對陳安的瞭解,陳安對他恨之入骨,得到這個機會肯定是馬不停蹄地往清河趕,怎麼會在此處出現。
陳安對任虛也可謂是瞭如指掌,自從知道任虛是自己的仇人後,把他的情報從頭到尾背了不下十遍,所以看他的現在樣子,知道他轉的是什麼心思,嘿嘿笑道:“我爲什麼不能出現在這裡?你難道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宗師之下皆螻蟻。”
任虛一怔,旋即明白過來,一張陰鷙的老臉立時脹的通紅。陳安的意思是說自己對他而言不過是螻蟻一般的角色,根本不值得重視,一路遊山玩水的走到清河也能隨意對付自己。這種完全藐視的侮辱,自己有多少年沒有承受過了。
任虛的確不是宗師,宗師哪是這麼好成的。武道一途先練招式,只有招式練到熟極而流的境界才能從感悟真意,只有感悟了真意,才能演化法理。
真意是招式的真意,法理則是天地道理的固有存在,想以武功真意詮釋天地法則,那種難度不言而喻。事實任虛和其他很多人一樣都領悟了自己的武功真意,可領悟了是一回事,將真意演化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其關聯好像悟道與證道一樣。
武林人一般覺得那些武功出神入化之人是宗師之流,其實個差別不可以道里計。陸承均除名之後,大周天下的真正宗師不過十一人。他們是北聖穆傾城,南隱商萬神,太一神拳張恨水,斷雨天刀應通,玉闕卿顧惜寧,絕空仙羅沈義倫,蒼穹鷹神宋守,月華劍冷清秋,神虛劍墓古劍平以及徐謙和陳安。
任虛和這些人起來還差的太遠,甚至與木晷聯手也不過當初還未踏入宗師之境的陳安。
“看你的樣子,宋守當在清河等着我吧,說不定冷清秋也在那裡,嘿嘿,你放心,送你路之後,我也會去送送他們。”陳安笑的暢快之極,這麼多年來他可算是第一次露出這種真心的笑容。
但這笑聲在任虛眼可謂是催命的魔音,笑的他頭皮發麻,宗師給人的壓力太大了,他只恨當初怎麼會有這麼個漏之魚。
任虛一揮手,那三十六名鬼麪人再次組成天罡大陣,將陳安團團圍住。如今已經無法善了了,他從未指望陳安能饒了他,他也不覺得憑眼前這點人手能對付得了陳安,還是尋機逃跑纔是策。
陳安看着逼近的鬼麪人,搖頭嘆息一聲,這一聲嘆息的對象是穆傾城,穆傾城真的老朽了。陳安故意隱藏到現在纔出來,是希望穆傾城能消耗點血衣樓的實力,沒想到現在眼前的天罡殺手一個不少。
他對自己的再自信也是出身聖廷,習慣使然,能少花費些代價解決問題,沒必要梗着脖子往前衝,這一點他和任虛一脈相承,把廢物利用這招用到了爐火純青。只是現在看來這穆傾城也太廢物了,根本利用不。
鬼麪人的包圍越縮越小,手刀劍泛着森然寒意,對於任虛弄出來的這個什麼天罡大陣,陳安只覺得可笑之極,用它圍攻宗師,也真能想得起來。對於陳安來說這種漏洞百出的陣形,根本不用去算什麼陣法變化,直接以力破之好。
一道絢麗劍光亮起,青萍出鞘,劍光凌厲非常,刺人眉心發脹,辰酉合化金,庚金主殺,徑直帶走一名鬼麪人的性命。這正是地支六合劍陣,六乃樞機之數,進可衍九,九乃數之極,圓滿之意絕殺之局;退可合三,三者生萬物,循環往復,生生不息。
距離東臺論武之期已經過去了數月之久,他的地支六合劍陣更進一步,死有生,生有死,生生不息之下又藏着無盡殺機。他每出一劍必有一名鬼麪人倒下,他連出十二劍,整個天罡殺陣瞬間潰敗。鬼麪人也是血肉凡胎,縱然被訓練的意志堅韌,但看陳安殺自己的同胞如割草一般,心恐懼哪還能抑制。
任虛看得亡魂大冒,奈何陳安守在谷口他進退不得。只得退到古劍平身邊,快速說道:“古先生救我,若我今日能逃脫大劫,我血衣樓珍藏典籍,盡與先生閱覽。”
古劍平看陳安那勢如破竹的樣子,目露沉吟之色。
任虛大急,但表面還是鎮定的道:“先生應該也清楚我血衣樓前身,實不相瞞聖廷武府密庫所藏,我血衣樓七成都有拓印和副本。”
古劍平首次動容了,點頭道:“好,我逼退他,你走。”他下這個決心也不容易,他本身最是謹慎,總覺的陳安有點邪門,次在都靈山差點陰溝裡翻船,以致於現在還有點心理陰影,不過他對自己還是較有自信的,覺得同爲宗師逃跑不難。至於什麼力壓四大宗師的傳聞,他是不信的,江湖傳言多有誇張。
陳安長劍自一名鬼麪人脖頸劃過帶起一溜血花。恰在此時一股淒涼孤寂之感升起,他想都不想橫劍擋在自己眉心,只聽“叮”的一聲,古劍平指正陳安劍脊。
陳安到退一步才穩住身形,但這一步便成了任虛的生機,他藉機一閃而過,向谷外奔去。
孫慶等人都看傻了,剛剛任虛還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怎麼前後不過五六個呼吸的時間,他落荒而逃了。形勢變化太快難爲他們反應不過來。
“想跑?”陳安咬牙切齒,轉身要去追。兩名鬼麪人默契十足地從旁插了進來,正攔住他的去路。
“滾。”陳安想也不想,雙極王印流轉全身,他像一頭洪荒魔獸直接撞了過去。那兩人吃這一撞之力被撞成一團肉泥。
陳安墊步搶到任虛背後,舉劍砍,突然腦後生風,卻是古劍平趕到了。
陳安大怒:“古劍平,你找死。”反身一劍,子醜合化土,劍光霍霍形如一面光牆,擋住了古劍平的凌厲劍氣。
可這時任虛都跑出三丈開外了,陳安雙眼赤紅,左手並指點出,一道氣勁激射,正任虛肩井,他雖未修煉過指力,但憑藉渾厚的內力,凌空制穴的本事還是有的。
任虛半邊身子酥麻癱軟,差點要跌倒在地,他也是個狠人,並不伸手解穴,而是一掌拍在自己左肩,直接把閉塞穴道盡數震開。這一下對自身傷害極大,只此一下受了重傷,但卻爲自己爭取了逃命的時間,還藉着陳安指力又躥出一段距離。
陳安雙目幾欲噴火,長劍脫手而出,直射任虛後心。
“噹”的一聲響,古劍平劍指氣勁後發先至,正撞在長劍劍刃,將之撞偏三寸,失了必殺之意。
任虛聽得風聲,一個懶驢打滾,躲過這致命一擊,卻被青萍劍在背後劃了一道尺許長的血痕,他咬緊牙關,悶哼一聲彈跳而起,轉身拐過谷口石壁,逃之夭夭。
“古,劍,平”陳安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轉首瞪視古劍平,眼見大仇得報,卻又讓仇人從眼前溜走了,他恨的幾欲發狂。
古劍平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場只站着自己和陳安兩人,任虛帶來的鬼面已經全被眼前這傢伙給殺絕了。古劍平心思電轉尋思退路,畢竟任虛許諾再好,沒命享用也是惘然。這傢伙簡直不是人,自己已經出了全力了,又加這麼多絕頂高手,還差點給他殺了任虛,這世還有誰能擋得住他。
“少陪。”古劍平倒飛而出投向谷口。
“跑得了嗎?”陳安一股邪火直竄滷門,今日若不殺了這廝,怎能稍熄心怒火。他跨步前,一記寒炎兩極掌拍出。
掌力蘊含寒炎兩種真意籠罩古劍平全身下,古劍平不敢怠慢,無數劍氣縱橫,神虛劍墓真意浮現硬抗冰川流星。
陳安雙掌開合,冰寒之意爲之一斂,盡數變爲熾熱炎力,好似要將古劍平的劍墓全數焚爲廢墟。
真意分離,古劍平臉色大變。
宗師所悟真意,演化法理,全是招式固有法則,是什麼樣是什麼樣,好依樣畫葫蘆,那本是天地間本身存在的東西,拿來用可以。但是再往的境界則是演化自身真意,以自身的念想爲武功定義,影響天地法理變化。
時刻變化的真意法理威力自然死寂不變的真意法理強悍的多,那種境界從未有人達到過,可陳安現在已經能夠隱藏一部分真意加持到另一部分真意之,雖然不是真正的改變真意的本事,但已經無限接近了,自己的境界不知高出多少。
事實也是如此,這一擊古劍平真意招式全數崩潰,本人吐血倒退。他想要逃跑,可是已被陳安牢牢鎖定,除了硬抗陳安殺招,別無他法。
陳安殺人從不手軟,再踏前一步,掌加持了雙極王印,威力倍許增加,其勢若火山噴發,隕星墜地,天威莫測,勢不可擋。
古劍平臨死搏命全力相抗,可還是被打斷雙臂,吐血後退。
他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死在這裡,一輩子謹慎,犯了一次貪念,居然萬劫不復。原因還是他從未想過世竟有陳安這種biàn tài,宗師的實力原來是可以差距這麼大的,力壓四大宗師名不虛傳,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眼睜睜地看着陳安第三掌拍來,他已無力抵抗,最後只能不甘地看了一眼這個世界。
小清山拜師學藝,問天峰頂封號宗師,落月湖畔紅顏如昔……在這個紛紛擾擾的紅塵之他還有太多的留戀,可惜……
陳安這第三掌不止加持了雙極王印,還以地支六合之意,卯戌合化火,以火助火,正正拍在古劍平胸口。這一掌已經達到力之極致,勁力凝聚不曾發散,把古劍平打的定在原地,一應掌力全由他身體承受。
陳安打完這一掌,看也不看結果,轉身奔到谷口,順手抄起青萍向谷外追去。只留下孫慶等人面面相覷。
隔了半晌,孫慶才小心翼翼的來到古劍平身邊查看。只見古劍平站在原地僵直不動,英俊的面孔滿是裂紋,好像是拼接粘貼起來的瓷器,裂縫還有絲絲灼熱真氣透出,詮釋着炎烈真意,他目光灰暗,再無半點氣息。
一代宗師此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