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前,陳安開始着手研究關山印這一新入手的名器時,就已經順手用無量相變的基本還原法將之修復了。另外還同時喚醒了深藏其中的靈性,使之與完好狀態沒有任何的差別。
所以現在的關山印,可是貨真價實的名器。儘管其品階並不算高,可在天地同勢這一神通的增幅下,也是非同小可。
一時之間,整片天地都似乎暗淡了剎那,山崖間吹過的風產生了少許的靜止,百步以內的崖壁岩石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龜裂。那蛛網似的裂紋,似乎在闡述着一種不堪重負的威壓。
餘波尚且如此,直面這威壓的黑衣人面色更是瞬間變得慘白,一股控制不住的顫慄不可抑制地從心底滋生,如燎原野火瘋狂地舔舐着他的心靈。
“你,你是掌器?”
黑衣人咬着牙,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其實是清楚沈軒世家子弟身份的,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方竟然會是一個真正的名士。
在大晉無論是玄門還是滄瀾神宮雖然一直以來都被名士所壓制,可在他們的心中卻是相當驕傲,或許會對實力強悍的名士高看一眼,但卻絕對不會把壽命短暫的普通凡人看在眼中。
所以在見到自家小姐竟和一個寒門的紈絝子弟越走越近,心下不禁憤恨,在不能阻止小姐的情況下,自然只能偷偷出手將之教訓一頓。
原本以爲對方最多就是個靈役,可卻沒想到,這個纔剛剛弱冠的傢伙不止擁有自家的獨屬名器,還將之徹底掌控,成爲了一名掌器。
滄瀾神宮長老,對名器這一中原王朝的主流修煉體系自然不會陌生。
在大晉修煉界中名士雖然強悍,甚至將玄門和滄瀾神宮都擠壓的沒有生存空間,卻是受限於名器的數量,極其稀少。
往往瘋傳行走於世的名士,很多其實都只是被名器靈性侵染的靈役。
所謂名士僅僅只是一個稱呼,其包括略微侵染了一些名器靈性的靈役和真正的掌器使。雖然他們都被稱爲名士,可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前者最多相當於築基期的修士,後者則堪比元嬰出竅,是這個世間最頂尖的存在。
中間直接跨越一個結丹期,簡直是天與地的差別,是本質的變化。
而跨越這本質變化的根本,則是對於名器的擁有。
在大晉,名器是個極其稀少的東西,而且不可再生,所以掌器使級的名士也同樣稀少,若不是玄門和滄瀾神宮等仙修勢力能修煉到元嬰層次的修士也是鳳毛麟角,根本不足以支撐世家稱雄於世。
原本他以爲沈軒最多也就靈役的層次,儘管相當於擁有築基期的實力,可沒有相當的壽命,且前路斷絕根本就是凡人一個。
小姐和這等人行爲親密絕對不可容忍,所以他才悄悄尾隨對方想要威脅一二,讓其自己知難而退,可誰知這本因是常規的做法卻直接踢到了鐵板上。
這“沈軒”竟然這麼生猛,不止在剛及冠就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器成爲了名士,且在名士中都是佼佼者,是可以將名器徹底掌控化爲己用的掌器。
掌器使也有高下之分,大體可以分爲服務於器的器從,人器相等的器使以及真正掌控一件器物的掌器,實力從元嬰初期到元嬰出竅不等。
想到面對的是一個堪比元嬰出竅的大能,他竟然還想要人家知難而退,簡直就是嫌命長,頓時就給跪了,實在想象不出自己還能有什麼活路。
另一邊,陳安心中玩味,感覺這個強者爲尊的世界真的挺有意思的,一切都以修爲說話,修爲強橫就是道理,卻也是簡單。
再看眼前這傢伙,其實好笑多過好氣,與之也全然沒有厲害關係,所以雖然碾死對方跟碾死一隻螞蟻也差不多,陳安還真不想就這麼殺了他。
一來,對方對自己也沒有殺意,二來,才答應的水清音,春假會陪她回家,這就殺了她的守護者,沒有這麼做事的。
所以稍稍給予威嚇,看個樂子,陳安就打算把他給放了。
可就在他想要張口說些什麼的時候,那個黑衣人滿臉驚駭的表情盡數收斂,神色間盡是不似常人的淡漠,仿如高高在上的神靈,在俯視凡間。
在他眼中,原本的人性在退去,一種可以稱之爲神性的色彩在渲染。
“找到你了!”
機械的聲音從他口中發出,讓陳安心中一緊,危險的感覺如決堤的洪水般襲來。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靈識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矇蔽了,無聲無息,無痕無跡。
沒有給他更多的思考時間,天光驟然大亮。
一輪金色的太陽破開雲層,熾烈的懸掛於九天之上,煊赫非凡,卻沒有絲毫溫度。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死物,一個純金的裝飾品,卻又危險無比。
陳安面色肅然,無悲無喜,這個時候再去想對方是怎麼找到自己的,全無意義。他只是在一瞬間,就明晰了當下的情況,迅速調整好自身狀態。
他探手向身前一抓,手臂一沉,從身前的虛空中薅出了一連串的東西。有殘破的青銅小鐘,有燃到半截的紅燭,有飄散的流沙,有陳舊皸裂的日晷,還有長長串串的銅壺滴漏……
這些東西看起來破破爛爛,但無一不帶着沉重的時光真意,都是陳安從周天劍宗裡偷來又丟入虛空的寶貝。
這些年來,依次又把他們收集起來,本打算等真靈之傷癒合,再慢慢消化,但是現在卻是等不及了。
儘管他一直都嘲笑這個世界的修煉者們練功不練性,都是些蠢笨的玩意兒,但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十分清楚自己和金仙道祖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上次也就是對方一時不察,若是再被對方綴上,即便他可以遁入虛空,物質不傷,也會被生生磨死。
所以,面對金仙他只能拼盡全力。
天空的威壓越來越重,陳安心中的警鈴大作。但他卻對此視若無睹,只專注於自己的事情,張口一吸,那些蘊含時光真意的寶物便流水一般地被他吸入腹中,開始強行消化。
天空中的“太陽”自是不會給他任何的機會,其綻放的光芒凝聚成九道光柱,其中八道射向四面八方,最後一道直往陳安所在處射去。
一時之間,虛空之中金性法則大漲,破壞了空間的平衡。大道坍塌,使得此處地域形成了短暫的失道混沌現象。
五行五太、無極陰陽……紛紛以色彩的形式表現,周圍如同打翻了七彩墨盒。紅的更紅、藍的更藍,色彩鮮豔分明,卻了無生氣。
在這種環境之中,靈氣運轉滯澀,真意法理不暢,陳安似乎被從這片天地間徹底剝離,無法藉助任何東西,只能自己孤零零的對抗最後降臨的那道足可以溟滅一切的金光。
似乎是感受到了對方的絕殺之意,陳安搖頭輕笑,右手一指點向自己的眉心,欺天瞞地法,暫時壓制住真靈之傷;左手一指點向迎面而來的金光,指尖萬法生滅,虛空演化,有星象萬千,有生靈輪迴,竟用虛空造物法生造了一整個世界。
金光落下,無聲無息,世界湮滅,一切歸於虛無。這金光之中,竟帶着消除萬物的力道。但一個世界的遮蔽,總算讓陳安緩了一手。
他一步踏出,身形消失在原地,出現在與那輪金色“太陽”相對的天空,彷彿完全不受周圍失道混沌的影響。
他渾身金光大放,竟也變成了一輪太陽,但與之相反,他變化的這輪太陽,滿滿熾熱之氣,一如亙古永存的大日恆星。
這並非複製,也非鏡花水月,而是“有”字之中的無量相變。
在純粹的大日真意之下,道法不存、五行不生,金性大道竟被壓制遲緩,天空中原本將要二次爆發的“金日”頓時熄火,似被他堵住了後續的變化。
周圍失道混沌不變,天空“金日”順着他給予的壓力,陡然縮小,顯出其身後的一道身影。金衣金髮,正是金性道祖子車。
金日縮回他的手中,變得只有雞蛋大小,但灼灼光輝卻不失之前分毫。
另一邊,陳安幻化的大日恆星也斂去光芒,顯出了陳安的身影。他一臉苦笑道:“以你堂堂道祖之尊,只是拿了你一枚陽時果,我想不至於被你追殺至此。能告訴我究竟是爲了什麼?”
相比於陳安從周天劍宗中偷出的那些東西,陽時果的確更加珍貴,可能需要耗費百萬年時光來用以培養。百萬年對太乙真仙乃至九天玄仙都是相當漫長的一段時光,甚至可能就是羅天上仙的一生,但對於亙古永存的道祖來說,卻是浩渺時光長河裡的一粒沙,微不足道。他完全沒有必要死追自己不放,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因此陳安早有懷疑,直到今日纔開口問上一問。
“等我殺了你,你就明白了。”
子車依舊面無表情,就彷彿是一件黃金所造就的死物,他的聲音裡沒有殺意、沒有死意,更沒有生意,機械且淡漠。
甚至他的目光根本沒有看向陳安,而是落到陳安的身後。
下意識的,陳安也轉身向身後看去。在那裡,不知何時,正站着一道赤紅的身影,熾熱內斂,溫潤於世。
陳安瞳孔一縮,這是……
先天五行,火之道祖,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