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個小時,外界的天似乎都要亮了,陳安才從眼前的血漿中提取出一管子奇異的溶液。這溶液比較粘稠,內裡有淡青色的渾濁,一點點瑩綠的光斑在其中擴散淡化,帶着一點輕靈的意味。
陳安皺着眉頭,有些不是太明白這溶液的效用。
說起來,武道畢竟承襲自遠古魔神。因此,無論是大乾機關所,還是東萊格物院,甚至是神秘的墨宮,都對血脈傳承有一定的研究。
儘管大家的研究方向各不相同,卻有着一個共同的認知,那就是所謂的血脈傳承,其本質並非血脈,血脈只是一個載體,真正的傳承因子,在於一段深藏在血脈之中的編碼信息。那纔是決定一段血脈傳承的根本。
但眼前這管子溶液又代表着什麼呢?
陳安一邊思索着,一邊不自然地打了個哈欠。
他現在又是凡人之軀了,會累會困會餓。
不過雖然沒有練出真氣,但這段時間的鍛鍊卻大大增加了他的耐受力,覺得自己的身體還可以承受,就不準備停下。
而是一揮手,霧氣退去,凸顯出一面光潔的鏡子,鏡面上顯現出一個明亮的房間。
房間窗戶前是一張收拾整潔的書桌,書桌旁的書架上堆滿各式各樣的小說傳記、世界名著。在房間的另一面靠牆的位置,有着一張一米五寬的單人牀,牀上此時睡着一個十七八歲相貌平平的少年,他脖頸間的一枚紫色水晶吊墜,正釋放着晦暗的光芒。
這正是陳旭的房間,而牀上睡着的,則是陳安利用幻象製造的虛影。
就在這時,房間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遠處陳章的聲音不由傳了進來:“你幹什麼,他一直在外面打工多辛苦,今天好不容易能睡個懶覺,你讓他睡就是了。”
林菀壓低聲音,不耐煩地道:“我知道。”
隨後,她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略過睡牀,直接走到了書桌前,墊着腳,探着身子,伸手將窗簾拉起,遮擋住明亮的陽光。然後,她又躡手躡腳的走了出來,臨出門時,她又探頭看了眼依舊熟睡的兒子,面上隱有欣慰之色流露,這才小心的將門帶上。
虛靈空間中,目睹這一幕的陳安,表情有些複雜,好大一會才收斂情緒,繼續把精力投注到眼前的事情上來。
將那瓶溶液先收了起來,陳安又看向手術檯旁的一個托盤,裡面是白襯衫遺留下來的一些東西,那個黑風衣走的匆忙,都沒來得及收取。
這堆東西里,包括一隻裝滿卡片,同時還有三千多塊錢現金的錢包;一支藍色的鋼筆;一個做工精緻的打火機;一頁發黃的白紙;一包抽了一半的香菸。
其中錢包、打火機、香菸都沒有問題,只有那支藍色的鋼筆和那頁發黃的白紙,吸引了陳安的注意力。
他先拿起前者,摘掉筆帽,對着前方空出,按下其上暗藏的一個機括。
“咻!”
一道白光閃過,刺穿了重重紫霧,不知道射到了什麼地方。
這東西竟是一件大威力的暗器,其威力和發射力度都不是普通武者可以躲得開,抗的住的,如果當初這傢伙和那黑風衣爭鬥時,用出這個,各自的結局都有可能倒過來寫。
可惜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如果,打鐵還需自身硬,自己實力不行,就算拿着再大威力的武器也如小兒持重錘,反傷己身。
將這鋼筆合上筆帽收起,隨手就丟進了紫霧深處的雜物堆裡。
這玩意其實是一次性的,釋放過就沒有了,但這是在虛靈空間之中,陳安在這裡就是唯一的神,真假虛實,只在一念之間,他判定那支鋼筆沒使用過,那那支鋼筆就真的沒被使用過,拿到外界依然還能再發一擊。
隨即他又看向剩下的那頁發黃的紙張,伴隨着他的注視似有一隻無形的手,將之攝起展開,一副奇異的圖畫展現在他的面前。
這似乎是一個陣法,卻又過於簡單,陣法的每個節點處都有一行小字,其下還有後來添加上去的註解。
“三份青光源質,一份無塵之泉, 五滴邪魂花汁液……”
陳安先將節點處的小字讀了出來,想了想又看向下面用很醜的小字標註的字跡。
對於青光源質,其上倒沒有解釋,只在後面幾樣下有所標註:“一份無塵之泉”下寫的是三盎司蒸餾水;“邪魂花”下寫的是罌粟莖……
陳安撇了撇嘴,將這一份像是陣圖又像是某種儀式的東西暫時放到一邊,再次看向實驗臺上那堆零碎的血肉。
他右手攤開,一枚紫色水晶的虛影懸停在他的手掌之上,緩緩轉動,轉到了“空”字那面,這一面上飛出一點靈光投入到手術檯上的血肉中,然後水晶繼續轉動,又轉到了“心”字那一面,一點靈光從這一面上飛出,同樣投入他面前手術檯上的血肉之中,接着是“幻”、“元”、“合”,各自從中飛出一道靈光。
當五點靈光全部飛入那堆零碎的血肉中時,一個淡淡的虛影從其上緩緩抽離出來,漂浮在半空,其形貌,竟是那個死去的白襯衫男人。
他眼神木然,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就這麼懸停半空,靜靜的與陳安對視。
這是通靈之術,虛靈紫晶“心”字符所代表的靈心咒,不止可以控制催眠活人,連死人的靈亦是可以攝取。
陳安只是第一次使用不太熟練,才又加了其他字符的力量,以作保險。
“姓名?”
“布魯·加西亞,中文名張魯。”
隨着這句回答出口,那虛影顯得實質化了幾分,眼中也有一絲靈動流轉。
按道理來說,人死過一段時間,體內蘊藏的靈會自然散去,這個時間正常應該是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時。
當然,這是逸散完全的時間,一般一個小時以上,靈性就會開始逸散,哪怕在二十四小時以內將靈攝取而出,得到的靈也並不完整。
像這張魯如此清晰完整的,絕對少見,主要還是虛靈空間的助力。
陳安當時逼走那黑風衣後,第一時間將這張魯收入虛靈空間爲的就是“保鮮”。
虛靈空間的“保鮮”效果極好,放個一兩年靈性都不會散失,這也是他爲什麼這麼沉得住氣,先解刨再通靈的原因。
“說說你自己吧,談談你的人生經歷。”
見這傢伙靈性逐漸復甦,陳安乾脆把主動權交給對方,因爲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問起。
“我出身在一個夏裔家庭,是萊茵聯盟和夏國的混血……”
隨着講解的深入,張魯的眼神中更多了一分靈動,較爲清晰的表達出他的人生經歷。
陳安略過前面大部分,直接從其進入超凡世界的經歷聽起,想要從中找出是否有適合研究的修煉體系。
可結果卻並不如人意,按照張魯的講述,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超凡者的修煉,一切的超凡者都是天生的,他們只需要激活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完成由凡俗到超凡的躍遷。
沒有修煉體系的世界,陳安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當真正從對方嘴裡確定這個消息時,還是有些沒能反應過來。
當初他看見那顆絕對末法的藍星時,就有所猜測,附近的世界裡,或有超凡,卻沒有完整的登仙途徑。但當時他並不能想象出這種世界的基礎構架是怎樣的,因此一時有些接受不能。
現在算是見識了一些,有了更多的猜想。
緊接着他伸手招來那張發黃的紙張問道:“這是什麼?”
張魯眼珠轉動,看向那紙張,話語依舊簡潔木然地道:“晉升追風者的儀軌。”
“那是什麼?”
“奇術師的一個分支。”
“奇術師又是什麼?”
“利用術法創造奇蹟的大師。”
陳安翻了個白眼,霍然想起曾經看過的一些傳記傳說,不禁又問道:“除了奇術師外,還有其他的什麼超凡者職業嗎?”
“有,除了奇術師外,還有聖職者、黑夜眷者、深淵使徒、異種……”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以不確定的語氣道:“諸夏這邊似乎也有一些,我聽說過:天師、執典還有妖靈,嗯……這裡的武者也很厲害,明明沒有超自然的力量,卻能擊殺我們超凡者。”
說到最後,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以他靈體的狀態,面上都不禁浮上一絲恐懼之色。
陳安卻是沒去管他,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這個世界與當初所見的巨獸世界異常相近,很多事情都能直接拿來作爲參考,兩者之間或許就有什麼關係。莫非當初的那隻巨獸就是從破碎洪荒之中逃出來的?
這個想法沒有什麼根據,但陳安似乎就是覺得這就是真相。
祂先把自己攝進去,鍛鍊一下,再到這方世界就有了經驗。
看起來有些巧合啊……不對,一切的巧合都有其背後的因由,莫非又是被安排了?
陳安瞬間警醒起來,只是又來的一世,對大能的恐怖認知減弱了不少,心中更多想的還是爲什麼會有這麼一段安排,幕後者想要告訴自己什麼,想要指引自己去做什麼?
目前線索還是太少了,他一時之間實在是想不出,於是將之暫時放下,接着向張魯的靈體問道:“風信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