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番話,沅天洛轉身,走進房間。
身後,南楚衡喊道:“洛兒,若芷兮在天有靈,必不忍看你我如此啊。”
沅天洛猛然轉過身,神情激動,道:“你沒有資格提母皇!她爲你做了什麼,而你,又爲她做了什麼!她當年要你離開,是因爲不忍你放下皇子之尊;你離開後,她派人護你左右,只爲時刻知道你的消息;她分娩之前,得知太后有意廢掉你,派心腹來南越查探;她分娩之後得知慕容熙奪宮,心力衰竭,卻仍拼盡全力護住我的性命。只因我身上流着的,是你南楚衡的血液。可你呢,你明明知道謀害母皇的人是誰,卻輕易地放過了他。再說今日,今日這些黑衣人,想必就是白遠山的精衛吧。你不先去查證此事,倒先擺着什麼公主的儀仗來這裡接我,倒真是讓人齒寒。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提母皇的名字?”
南楚衡微微發愣,他從不知沅芷兮能爲他做到這些,有淚,忍不住從眼角落下。南楚衡哽咽道:“我不知,我不知啊……”
沅天洛出聲打斷他:“你不知,是你不想知道。若你肯留意,細心查探,難道會發現不了母皇的死原本就是慕容熙的陰謀?若你細心查探,難道會發現不了我是你的女兒?說白了,你只是愛得不夠深,所以纔沒有想要去留意。”
南楚衡出聲挽留,道:“洛兒,若我即刻殺了白遠山,你能原諒我嗎?”
沅天洛苦笑一聲,道:“既然你已經選擇了權衡之下護住你的江山,如今又何必後悔自己的選擇?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你,好自爲之。”
南楚衡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眼睜睜地看着沅天洛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南楚衡喚過身後的暗衛,道:“守好這裡,別讓任何人靠近。”說完,他跨馬前行,去了死牢。
沅天洛進了房間之後,南宮逸塵背上的血跡已經被擦洗乾淨,傷口也已經上了藥,百里奚和正在給他包紮。
“他怎麼樣了?”
百里奚和答道:“沒有傷到要害,只是失血過多,休息幾天也就無礙了。”
“嗯,他什麼時候會醒?”
百里奚和給南宮逸塵包紮好傷口,看着沅天洛悽然的神色,道:“一兩個時辰吧。洛兒,南楚衡身爲帝王,想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沅天洛擡眸看了看百里奚和,像是不認識他一般冷聲說道:“是嗎?想必你做過皇帝?”
“沒有。”
“既是沒有,倒來跟我說什麼帝王的苦衷,不覺得太可笑了嗎?你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百里奚和沒再說什麼,轉身走出房間。
沅天洛坐在牀前,看着牀上的南宮逸塵,苦笑道:“你說我做得對嗎?我覺得他應該殺了白遠山,那樣罪孽深重的一個人,他爲什麼不殺?在他心裡,母皇就那麼不重要嗎……”她喃喃自語着,不知不覺間淚水流了滿臉。她的臉枕在南宮逸塵的手上,安然睡去。
良久,她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動,是南宮逸塵的手。她忙坐起身子,看到南宮逸塵的睫毛在微微顫動,她忙擦掉臉上未乾的淚痕,緊張地看着他。
終於,南宮逸塵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到沅天洛,上下打量着她,問道:“你沒傷着吧?”
沅天洛眼含熱淚,道:“沒有。”
南宮逸塵舒心地笑了笑,道:“那就好,你別哭。”說着,他掙扎着起身,想擦掉沅天洛臉頰上的淚。
沅天洛握着他的手,連聲道:“好,我不哭,我不哭。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好。”
沅天洛即刻起身,吩咐店家把準備好的飯菜端上來。南宮逸塵看着沅天洛忙碌的身影,臉上滿是笑意,一種幸福的感覺自心中油然而生。
沅天洛備好飯菜,南宮逸塵剛準備起身,就被沅天洛一把按住,道:“你起來不方便,半躺在牀上就好,我來餵你。”
南宮逸塵神色有幾分不自然,道:“不好,你是陛下,這種事不能由你來做。”
沅天洛砰地一聲將碗放在桌子上,道:“在你眼裡,我就只能是陛下是不是?”
南宮逸塵神思恍惚,今日她是怎麼了?怎麼問這麼奇怪的問題,她自然是陛下啊,不然呢?
沅天洛見南宮逸塵久久不說話,氣鼓鼓地離開了。
窗外,聽了半天牆根兒的百里奚和躍窗而入,戳着南宮逸塵的腦門兒,道:“哎呀,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啊你?”
南宮逸塵眨眨眼睛,把自己剛纔的言行舉止又回想了一遍,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啊。
百里奚和看着南宮逸塵茫然的臉,想說些什麼卻又止住了。有些事,他這個旁觀的人又怎麼能說清呢?
恍然間,沅天洛又回來了,看到百里奚和在房間裡,問道:“你在這裡幹嘛?”
百里奚和打着哈哈,道:“那個,自然是來看看南宮逸塵的傷勢。”
“我在門口,怎麼沒看到你過來?”
“那個,我從窗戶進來的,方便。”
沅天洛瞥了一眼窗戶,她可沒覺得窗戶方便。看着百里奚和杵在這裡沒有想走的意思,她冷着臉,說道:“百里,你該走了。”
百里奚和委屈地看了沅天洛一眼,剛剛還覺得那個小洛兒又回來了,轉眼間又冷臉了。唉……
百里奚和走後,沅天洛端起碗,喂南宮逸塵吃飯。南宮逸塵剛想拒絕,看了看沅天洛的臉色,也就接受了。
吃完飯後,沅天洛放下碗,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南宮逸塵掙扎着起身,道:“你若是不喜歡在這裡,咱們即刻就走。”
沅天洛按住他,道:“躺好,等你養好傷再說。”
“我沒事。”
沅天洛瞪着他,道:“我說了,等你養好傷再走。”說完,她剛想轉身離去,卻是一陣眩暈,站立不穩。
南宮逸塵忍住疼,忙伸手抱住她倒下的身體,看她雙眼慢慢閉合,忙高聲喊道:“百里奚和,快來!”
百里奚和聽到後,忙到了屋子裡,看到沅天洛的情況,道:“先把她放到牀上去。”
南宮逸塵忙側身將沅天洛放在牀上,道:“怎麼樣?”
百里奚和沉着臉,道:“毒發了,我雖然已經知道了裡面的毒都是什麼,卻是無藥可解。”
“爲何?”南宮逸塵咆哮道。
“這十幾種毒相互融合,彼此相生相剋。換個最簡單的說法,也就是這個毒的解藥剛好是催發另一種毒的毒藥。所以,這毒,無法可解。”
“那就沒有一種解藥可以解這所有的毒嗎?”
百里奚和搖了搖頭,道:“暫時沒有。你知道的,毒術這方面,我並不擅長。”
南宮逸塵微闔雙目,道:“這毒都是白蕪堂煉製出來的,對嗎?”
“我只能確定紅麝鳥的那一味毒是白蕪堂所制,其餘的,並不能確定。據我所知,白蕪堂現在關在死牢,若不然,咱們去跟南楚衡求個人情,與他見上一面,好好問問。”
“可行,只是此事先瞞着洛兒,她還在生南楚衡的氣。她的氣沒有消之前,任何關於南楚衡的事都不要在她面前說。”
“好,眼下還是先施針,也好暫時制住她體內的毒。”
爾後,百里奚和去見南楚衡,到了宮門口卻被擋了回來,說陛下不在宮中。
百里奚和心裡着急,轉念一想,他又何必藉助南楚衡的力量去見白蕪堂呢,他自己這一身輕功,他可以自己去死牢啊。
百里奚和潛進死牢,卻發現南楚衡正在裡面和白蕪堂談話。百里奚和忙閃進一個角落,側耳細聽。
“洛兒身上的毒,皆是由你所制吧?”
“是。”
“但下毒的卻不是你。”
“不,製毒下毒的都是我。”
“朕不想再糾纏於這個問題,把解藥交出來,朕饒你們父子二人不死。”
“沒有解藥。”
緊接着,白蕪堂一陣乾咳,似是有人扣住了他的脖頸,讓他幾欲窒息。
隨後傳來南楚衡的怒吼:“爲何會沒有解藥?”
“回陛下,這十幾種毒藥相互融合,早已混爲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無論是每次解一種毒或是將這十幾種毒藥的解藥混合在一起,都無濟於事。除非……”
“除非什麼?”百里奚和顧不得隱藏,突然跳了出來,問道。
南楚衡看了看他,沒說什麼,看向白蕪堂,道:“除非什麼?”
“除非去天山之巔的寒潭裡,那潭底生活着一種猛獸,叫做雪獸。它的血,可解世間所有的毒。可是,且不說那天山苦寒,單說那雪獸便是兇猛無比,無人能近得了它的身。”
聽完,百里奚和轉身離去。只要有辦法,洛兒就有希望。
看着百里奚和的背影,白蕪堂詫異地說道:“陛下,知道他來,你爲何要我說這樣一個謊?”
南楚衡看向別處,道:“洛兒的毒必須要解,但絕不能是被南宮逸塵所解。日後,無論是誰,若來問你解毒之法,你只能說這一個。至於真正的解毒之法,朕自會派人去尋。至於你,管好自己的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