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天洛看着慕容熙臉上的笑,覺得愈發陌生。他在打什麼主意,她一清二楚。然而,如今,除了往前走,她別無選擇。
她點了點頭,說:“我願同南尚書一同去淮南查案。”
慕容熙裝作很是欣慰的樣子,道:“很好,不愧是朕的女兒,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膽識。既是如此,那洛兒你和南尚書明日就動身吧。這件事多拖一日,百姓就多憂心一日,終歸是與民無益。”
沅天洛答道:“好。”
回到月華宮,沅天洛剛在椅子上坐定,就看到洛如初閃身而入。
一向冷靜的洛如初今天看起來有些狂躁:“洛兒,你爲何要答應慕容熙去淮南查案?此行必定兇險無比。而且去往淮南的途中,慕容熙必會派人暗中跟隨,況且這一路多是山川丘壑,叢林原野,我若是派人跟隨,極易被人發現。如此一來,你就危險了。”
沅天洛笑了笑,道:“你倒是很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
洛如初背過臉,道:“事到如今,你要是有開玩笑的心思,倒不如去找慕容熙回絕了這個差事。你應該很清楚,即便你把這案子查明白了,慕容熙仍然不可能立你爲皇太女,你這又是何苦呢?”
沅天洛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帶上了幾分嚴肅:“洛如初,你能護我到何時呢?難不成,我這一生都要生活在你的保護之下?難道我就不能憑藉着自己的努力做成一件事?我從來不曾想過慕容熙會立我爲皇太女,我想要做的,只是想要去做,盡全力去做,至於結果,我選擇不去想。我既然做了這個決定,就不會再改變。”
洛如初不禁感到有些無奈:“你才十三歲,我保護你是應該的。”
沅天洛不想惹洛如初傷心,她繼續說道:“從小到大,都是你們暗中保護我。那學堂之中,暗中教我學琴、學舞、學書法、學禮儀、學兵法的女子也是你們找來的吧?你看,我學了這麼多,若是沒有用武之地,那我豈不是白學了?”
聽沅天洛說起這些,洛如初不禁有些懊悔:“學了這麼多,卻是唯獨忽略了要教你學武。”
沅天洛笑了笑,道:“這些日子你不也是暗中教我學了一些嗎?放心,從此以後我也是有武藝在身的人了。”
洛如初看着沅天洛臉上飛揚的神采,也笑了出來。罷了,我曾說過,願你頰上永留笑意,心中永存安然。若你想做,儘管去做,我自會在你身後,爲你遮擋這一路的風風雨雨。
末了,沅天洛伸了伸懶腰,嘟囔道:“今日沒有午睡,好睏啊,我要去睡一會兒。”
那嬌俏的語氣,仍像孩子般頑皮。洛如初見她這樣,伸出食指勾了勾她的鼻子,寵溺地笑了笑,說:“去睡吧。”
沅天洛歡天喜地地轉過身,朝着她的大牀走去。
洛如初沒有看到的是,轉過身後的沅天洛,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冰冷如霜。容雅和清尋,竟是騙了她。可是之前,容雅明明那樣悉心地照料她,怎麼現在,事情就成了這個樣子?
身後,洛如初身形轉動,消失不見。
第二日,用過早膳後,有公公來引着沅天洛去和南無疆匯合。
沅天洛和南無疆分坐在兩個馬車上,朝着淮南行進。
一路上,馬車晃晃蕩蕩,悠然前進。沅天洛坐在馬車內閉目養神,約莫過了三個時辰,忽然聽到馬車外變得很安靜。
這一路上,實在是沒有這麼安靜的時刻,有蹊蹺。沅天洛並未出去查看,微眯着雙眼坐着,耳朵卻靈敏地捕捉着來自四周的聲音。有一個極輕極輕的腳步聲正離她乘坐的馬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馬車的簾布被人用劍挑開,沅天洛才微微睜開了眼睛。入目,是一個極俊俏的美人,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那女子拿劍指着沅天洛,道:“你,出來。”
沅天洛並未從她身上感覺到惡意,順從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站在鬆軟的青草地上。沅天洛這才注意到,此處是一片樹林。
那女子圍着沅天洛左看看,又看看,不時撇撇嘴,不時又衝着她笑。看得沅天洛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沅天洛終於忍不住出口:“美人姐姐,你在看些什麼?”
那女子聽到沅天洛的話,竟是哈哈大笑,隨意綰起的髮絲隨着她的前俯後仰在微風中恣肆飛揚。終於,那女子止住了笑,道:“我還挺喜歡你這稱呼的。小姑娘,你倒也是個美人胚子,不過,現在還小,沒長開呢,沒有我美。今天就放你過去好了。不過,以後你要是長得比我美,我可是要殺了你的。”
呃,這算是個什麼說法?
看着沅天洛緊皺的眉頭,那女子又笑了,道:“別怕別怕,現在說了不殺你就是不殺你。對了,這後面還有八撥人等着攔你呢。若是他們不長眼碰上了你,記得報上姐姐的名號。姐姐可是大名鼎鼎的江湖第一美女蘭仙兒,怎麼樣,這名字你一定如雷貫耳吧?”
沅天洛很誠實地搖了搖頭,復又覺得不對,又點了點頭。
蘭仙兒不幹了,逼近沅天洛,道:“你不會真的沒有聽過我的名字吧?”
沅天洛點了點頭。
蘭仙兒俏臉微紅,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你這小丫頭竟然沒有聽說過我的名字。也罷,把這個給你,把姐姐的名字記牢了。若是忘了,我可饒不了你。”
說着,蘭仙兒扔過來一個粉色的玉佩,沅天洛揚手接過。拿過來一看,上面刻着“蘭仙兒”三個字。
沅天洛也不客氣,收了起來,道:“謝謝蘭姐姐,不過,和我一起的那個人呢?”
蘭仙兒撇了撇嘴,道:“你說那個臭男人啊,在馬車裡呢,被我給敲暈了。放心,不出一個時辰就會醒過來的。”
沅天洛上前去看了看,果真如蘭仙兒所說。
沅天洛上前,道:“謝姐姐不殺之恩。”
蘭仙兒擺了擺手,道:“走吧走吧,不過,你可用不着謝我,我不殺你是因爲你沒有我美,並非是因爲我仁慈。”
說着,蘭仙兒一躍而起,穩穩地落在馬背上,揚鞭而去。
沅天洛啞然失笑,自言自語道:“倒是個灑脫的女子。”
隨即,沅天洛吩咐車伕道:“快走吧。”
不遠處的密林中,蘭仙兒看着沅天洛的馬車漸漸走遠,呢喃道:“百里,她究竟是誰?竟值得你來求我護她一路安好?”
果然,不出一個時辰,南無疆醒了過來。
沅天洛命車伕停了下來,她跳下馬車,到了南無疆的馬車前面,和車伕並排坐在一起。
那馬車車伕似是沒有想到沅天洛一個堂堂的一國公主,居然和他坐在一起,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沅天洛笑了笑,道:“趕你的車就好。我來看看南尚書。”
聽到了外面的說話聲,南無疆挑開簾子,道:“公主殿下,那蘭仙兒沒有爲難你吧?”
沅天洛搖了搖頭,捉弄着手裡蘭仙兒給的粉色玉佩,道:“這蘭仙兒的行事風格倒是有幾分奇怪。”
一提到蘭仙兒,南無疆似是有些害怕,道:“這蘭仙兒可是個狠角色。她是江湖第一美女不假,只是嫉妒心太強,容不得別的女子比她漂亮。若是遇見了比她漂亮的女子,便要劃花那女子的臉。”
原來如此。只是,她又爲何要給自己她的玉佩呢?看玉佩的材質,並非尋常之物,又刻着她的名諱,怎麼會才見過面就送給了她?
“南尚書……”沅天洛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發現南無疆的眼神一直瞄向前面的車伕,而那車伕似乎也一直支着耳朵聽着她和南無疆二人的談話。沅天洛話鋒一轉,道:“南尚書,既然你已經沒事了,那我也就回去了。”
沅天洛回到自己的馬車上,露出一條縫向外看。這些隨從和車伕怎麼都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就連南無疆,今日也有些反常,以往也沒發現他那麼愛嘆氣啊。
接下來的幾日,一路上都很平靜。這一日,終於到了淮南城。
接連趕了幾天的路,又累又乏。南無疆特意尋了一家生意熱鬧的酒樓,準備好好吃頓飯。
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淮南城緊靠着淮水,歷來有“魚米之鄉”的美稱。因此,酒樓上羅列的特色菜中,多數也和魚有關。
來招呼客人的店小二看見沅天洛,慌忙道:“這位姑娘,不是小的多嘴。近日這淮南城不太平,接連有人家丟失女娃。姑娘若是再出門,還是扮成男裝的好。不過啊,最好是不要出門,還是待在家裡最安全。”
沅天洛聽了店小二的絮叨,笑了笑,道:“謝謝小二哥提醒。”
吃食都用銀針驗過毒後,南無疆才放心地吩咐大家開始動筷子。
酒足飯飽之後,大家尋了客棧休息。
睡至半酣時,沅天洛突然聞到一股子屋子裡原本沒有的味道,隨即睜開了眼睛,四處查看。只見窗戶上露出了一條縫,伸進來一個圓管,一股子白煙正從那圓管中冒出來。
沅天洛心道,不好!她慌忙掩住口鼻,屏息凝神,悄悄地移向窗口。到了窗戶邊上,她猛地一推窗戶,又猛地關上,外面隨之傳來一聲慘叫。
“什麼人?”
是南無疆的聲音。聽到是他,沅天洛覺得安心了很多。
隨即,卻聽到了一聲輕喝:“快回去!”
“你們竟敢……”
是誰,居然敢呵斥南無疆?